要继续坚定徐师兄对这三个案子的信心,就得做戏做全套。虽然查封何华王纪集团两个账户的几百万元资金对何华王纪集团影响可控,可是第二天早上纪佳程和沙靓靓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给法官打个电话。沙靓靓询问要不要问一下林清的意见,纪佳程摇摇头,答道:“这案子是我在办。”
接电话的是保全组的叶法官。纪佳程先介绍自己是何华王纪集团的律师,接着就开始诉苦,说对方反复诉讼,让公司已经承受了很大的压力,现在一下子冻结了公司好几百万元,实在是过分了……
“这个,纪律师啊,”叶法官打断他说,“这事儿你跟我说没用,我只负责保全,别的不管。你还是找立案庭顾法官吧,她收的案子。”
纪佳程刚才酝酿的情绪打了水漂,于是咳嗽一声表示打扰了,便挂断了电话。然后他深吸一口气,重新酝酿感情,给立案庭打电话。
顾法官接电话了,纪佳程再次先介绍自己是何华王纪集团的律师,接着又开始诉苦,说对方反复诉讼已经让公司承受了很大的压力,现在一下子冻结了公司好几百万元,实在是过分了……
“这个,纪律师啊,”顾法官打断他说,“人家是申请保全了,可是还没正式申请立案呢,你跟我说没用啊。”
“他们保全申请书里总得有理由吧。”
“啊,有,说你们搞的是非法期货交易。”
“啊……”纪佳程沉吟了一下,“顾法官,公司确实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公司上下那么多人要吃饭,对吧?”纪佳程恳切地说,“你看能不能咱们立案庭协调一下,看双方有没有谈的可能?”
“这个我们怎么协调?”顾法官说。
“您给对方打电话,召集一下,对方肯定来啊。”纪佳程热切地说,“您看,如果双方能调解,后面的诉讼也就不用发生了,对不对?你们也就又结了个案子,对吧?”
被保全的人请求法院协调,最后达成调解的现象并不少见。顾法官没说话,似乎在电话那头思考。过了一会儿,她说:“那我请示一下我们庭长吧。稍晚我给你打电话,你们什么时候有空?”
“今天下午和明天全天!”纪佳程很急切地说,“能快点最好。”
“这么急啊……”
“公司已经受到很大影响啦!”
顾法官说:“那不说了,我现在就找庭长去。”
放下电话,纪佳程露出一丝奸笑。沙靓靓一看纪佳程奸笑,也跟着奸笑起来,笑得让纪佳程觉得这姑娘被自己带坏了。
“非法期货交易,他们真的选择这个诉由了。”
“上次那个撤掉,是为了现在玩儿票大的。”
“法官会同意组织协调吗?”沙靓靓问。
“当然会。而且对方接到法官的电话通知去协调,肯定会认为打到我们的痛处了。”
“咱们还真的要去和对方协调吗?”
“如果对方肯来,当然得协调啦。”纪佳程答道。
“那我们总得有个方案啊。”
“这个,到时候再说,”纪佳程说,“我们会有办法的。”
大约第二天上午十点半的时候,顾法官真的打电话来了,说约了对方下午到法院的第十二调解室一起谈一谈。
纪佳程放下电话,说:“来,咱们现在商量吧。”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纪佳程和沙靓靓便到法院附近的便利店里买饮料。沙靓靓对货架上的咖啡比较挑剔,看了半天,最后拿了一罐炭烧咖啡。等她回头看时,纪佳程手里拎了一瓶农夫山泉,已经在收银台边等她了。
“师父,您不喝点咖啡提提神?”
“我还是喝水。”
纪佳程看了看沙靓靓,心里感慨自己似乎真的不再年轻了。现在年轻人的口味和要求比自己时髦得多。仅从外貌而言,纪佳程连脸上的胡子都没刮干净,头发微微有点乱,沙靓靓却西装套裙贴身笔挺。所以付账的时候,便利店的小伙子眼泛桃花,热心地向沙靓靓推荐最近的积分活动。付完钱走向门口时,纪佳程内心感叹道:“果然颜值即正义啊。”
等自动门打开,他们向外走去。刚走出门口半个身位,纪佳程突然伸手抓住沙靓靓的手臂,一把把沙靓靓拖回便利店里。
“师——师父,你、你、你干吗?”沙靓靓被纪佳程这样突然接触身体,差点叫起来,脸一下子红了。
“过来,转身。”
沙靓靓惊魂未定,但意识到纪佳程这么说必有缘故,便立刻转过身面对着货架。门口的铃声响了,有人走了进来。沙靓靓红着脸,低声问:“师父……怎么了?”
“是沈星文。”
“啊?”
“和周烨君一起来的。”
沙靓靓微微弯腰,从身旁玻璃柜边上的镜子里望去,果然,周烨君正站在门口等着。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子和一个胖乎乎的寸头胖子正站在柜台前买烟。
“花衬衫”四十多岁,发际线相当往后,头发往后梳起,油光发亮。身上穿了一件碎花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那里,露出手臂上的文身,手脖子上戴了好几串珠子。下身是一条雪白的裤子,白皮鞋。等他转过身,沙靓靓看到他有一张瘦削的脸,右边的脸颊上有一道伤疤,两眼眯缝着,一脸凶相。他的衬衫最上面的三个扣子都没有系,脖子上有条粗粗的金链子。
大金链子有文身,此人必是社会人。事实上此人还真的是。他是个混混,厮混于各大KTV夜总会,做的生意不详,至少包括放贷生意,因为他时常会招呼几个小流氓跑到人家家里去“讨债”,平时打架斗殴什么的也是常事。
这样一个人,却是徐昕的好朋友。纪佳程不止一次看到他和徐昕在一起,似乎亲密无间。魏巍后来告诉纪佳程,这个沈星文实际上和徐昕还有金钱交易,徐昕的律所年底分红时,总会有他的一份。
至于他身边的胖子,纪佳程倒是认得,是徐昕所里的高级合伙人,叫赵朱平。别看他肥头大耳,面目却特别白净。他下巴留着胡子,打扮总是很利索,只不过……他打扮得太精致了,太干净了。纪佳程是知道的,很多认识赵朱平的同行在背后叫他“赵娘娘”。
因此,纪佳程每次看到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变态”二字。这次也不例外,纪佳程瞥到他用两个指头捏着纸巾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手形就跟兰花指似的,不禁打了个寒战。
接下来他陷入了迷惑。
看他们和周烨君在一起,来这里十有八九是为了今天的调解。问题是,法官说周烨君是代理人,没听说有赵朱平啊?
纪佳程是知道的,徐昕和赵朱平的关系有些微妙,虽然是一个所的合伙人,但是徐昕是不太喜欢赵朱平的。不过赵朱平既然来到这里,应该也是徐昕安排的吧?难道他这次觉得周烨君太年轻,派出一个高级合伙人压阵?
还有沈星文。今天是调解,沈星文不是律师,也不是当事人,跑来干什么呢?徐昕派个地痞流氓来调解?纪佳程思索着,毕竟是师兄弟,徐昕应该不会故意用这种方式侮辱人的。那么沈星文出现在这里,目的是什么?
这时候沈星文买完东西,已经和赵朱平、周烨君出门走了。纪佳程和沙靓靓商量了一下,又耽搁了一会儿,才出门向法院走去。
十分钟后他们就了解了沈星文来的目的。纪佳程有些意外,走进调解室时,坐在对面桌子后面的居然真的有沈星文。他的左边是周烨君,右边是赵朱平,这个社会人居然还坐了个主位。
这个满脸凶相的社会人戴了副茶色眼镜。他是认识纪佳程的,表面上本应客气,可是纪佳程和他点着头打招呼时,他只是斜了纪佳程一眼,很不友善。赵朱平倒是捂着小嘴一笑,向纪佳程打了个招呼,脸上露出类似嗔怪的表情。对沙靓靓,他只是看了一眼,没说话。周烨君坐在一边,脸上带着小心的笑。
门一推,顾法官来了,身后跟了一个年轻的法官助理。她扫了一眼,说:“双方都来了?好。”接着她走到中间的桌子后面坐下,翻了翻手里的材料。“今天咱们不是正式的调解,毕竟申请人还没有正式起诉,不过既然何华王纪集团这边请求法院主持着谈一谈,那么我们也是本着化解争议、促进解决的思路,给你们双方提供一个场合交流一下。既然过来了,大家都要拿出态度来,该让步就让步,好不好?你们谈,我不说话,在一边听。”
“好的,您辛苦,顾法官。”纪佳程说。
“辛苦顾法官了。”赵朱平笑着说。
纪佳程心里琢磨:赵朱平说话?看来这个案子他也是代理人了?
“纪律师,”顾法官说,“是你们要求的,就从你们这边开始吧。”随后她往后一靠,表现出“不掺和、不偏袒”的态度来。
“对,你们说,”赵朱平抿嘴一笑,说,“我们听一听。”
“好,多谢诸位。”纪佳程诚恳地说,“我们今天来,确实是抱着诚意的。其实这个案子的背景大家都清楚,我们公司也是很无辜的——”
“那些小投资者更无辜!”沈星文晃起一根手指,“钞票被你们骗走了!”
“哎,老沈,话不好这样子讲的,”纪佳程说,“这样,你让我把话说完,听听我的意见嘛。”
“你呀,总是这么着急,”赵朱平推了沈星文一下,“让人家把话说完不行吗?”他转向纪佳程,“别见怪,他是个粗人,你继续。”
“好,你说你说。”沈星文挥挥手。
“……这个……你们看啊,这茶类中心真的只是个平台,我们是平台啊,对吧?你们应该找的是交易对家啊,对吧?”纪佳程恳切地说,“所以之前你们告我们几次,我们很委屈的。好,那些不说了!”他看到沈星文又要插话,马上一句话堵住,“现在因为你们这几个案子把公司的账户查封了,公司做不了生意,员工们要吃饭的啊,对吧?好,那我们领导的意思呢,就是能不能先把冻结解除掉。”
他今天的态度,和他之前在法庭上的强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沙靓靓也一脸凝重。
“纪律师,让我们申请解除查封,你总得给个条件吧。”周烨君总算说话了。他再不说话,估计纪佳程和沙靓靓都要忘了他的存在了。
“你看啊,”纪佳程说,“咱们就谈谈思路。你们可以把案子先撤了,然后去起诉那些交易对家嘛,是不是?虽然说我们公司在这个事情上没有责任,但是本着解决问题的意愿,我们可以在证据上提供协助,要不,还可以资助相应的诉讼费……”
这个方案肯定不会被对方接受,但是听起来倒是妥协意味十足。最后两句他是故意的,先说一句证据支持,然后犹豫地说资助诉讼费用。这种主动让步的效果就是俩字儿——心虚。
“纪律师,你这方案有难度啊。”周烨君笑着说道。
“有啥难度就说出来,”纪佳程说,“咱们律师的工作,不就是给客户解决有难度的事儿吗?”
赵朱平抿嘴一笑,脸上浮现出嘲弄的意味。
“哎呀,我就说嘛,啥事还能难得住你纪大律师?”沈星文拉着长调说道。他指着纪佳程,似笑非笑地对着法官说,“顾法官,纪律师老厉害的,在法庭上老不客气的!有他在,何华王纪集团怕什么嘛。”
赵朱平笑眯眯的,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老沈,咱们还是谈谈怎么解决事情。”纪佳程苦笑着说。
“解决方案吗,你们给钱啊。”沈星文不客气地说,“这么大的公司,这点钱毛毛雨一般,不要欺负老百姓嘛。”
“我们没有欺负老百姓啊!”沙靓靓说,“我们就是平台,又不参与交易。这就好比法官提供个平台给咱们调解,万一谁觉得吃亏了,难道账还要算到法院头上吗?道理是一样的啊。”
“听不懂。”沈星文镜片后面白眼一翻,“我没上学啊,小学没毕业就出来混社会,不像你们这些读过书的人,这么多知识。我只知道,这个事儿,何华王纪集团得给钱,给了钱,不就解决了吗?你们搞的什么?现货还是非法期货?你们有资质吗?你们违法了,我告诉你们,不要以为没有事情!”
“老沈,”纪佳程苦笑着,“你知道我们的难处,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老板说过的,不能给钱。付了一个就有第二个,我们招架不住的。”他转向赵朱平,“老赵,你也是律师,你应该理解,对吧?”
“呦,别问我。”赵朱平眼睛弯弯的,“我今天只是来听的,发表不了什么意见。我理解有什么用啊?再说了,我也不懂。”
“是啊,那还谈啥啦?”沈星文两手一摊,“我们这边就是要钱,你又不肯给钱,那么谈啥啦?浪费时间嘛。”
“我跟你讲啊,”沙靓靓忍不住了,她觉得师父一直在吃亏,满脸涨红地开口,“你未必赢的!到时候损失你要担着的!”
“你别说话!”纪佳程在桌子下面用腿碰了沙靓靓一下,沙靓靓身体晃了一下,脸又是一红。纪佳程转向沈星文,咳嗽一声,说道:“这个,老沈啊,我同事说的也没错,是吧?你看,我们这个方案你是不是考虑考虑。”
“哎哟,小伙子这句话,让我怕怕的。”赵朱平说。
“哦呦,说得我怕死了!”沈星文讥笑,然后转向顾法官说,“法官,我觉得这谈不下去了,鸡同鸭讲嘛!不想出钱,又想叫我们收手,算盘打得啪啪响,浪费我们时间嘛。”说着站起身来。
“老沈,”纪佳程微微起身,“你再考虑考虑……”
“不讲了,好吧?”沈星文一挥手,“你纪大律师厉害嘛,到法庭上再好好教育教育我们嘛。要么给钱,要么吃官司,有什么好谈的!”
他说着就粗鲁地拖开椅子,拎了手包走出去了。赵朱平抿着嘴微笑起身,向所有人挥了挥手,嗔怪地说:“哎,他这个人,没上过学,回去我说说他。”说着也跟出去了。
他这句话让纪佳程产生了一个女人对别人数落自己男人“没上过学,回去我说说他”的错觉。
顾法官和法官助理都张大了嘴,估计她们也没见过在法官面前这么没礼貌的人。周烨君抱歉地笑了笑,开始往包里装文件。
“周律师,今天不是正式开庭,所以开始我也没核对身份,”顾法官说,“这个人是谁啊?好像很难搞的样子。”
“唉,沈星文,沈总,”周烨君抱歉地说,“他这人脾气不好。”
“他今天来是什么身份?代理人吗?”顾法官皱着眉头问。
“不是不是,他不是律师。”周烨君说,“可是现在这件事和解不和解,他说了算。”
“啊?”“他?”法官、纪佳程、沙靓靓一起说。
“一言难尽,”周烨君苦笑着说,“你们多担待,这次财产保全的担保就是他提供的,押了他一套房子呢。现在我们这边是否和解,和解的话是什么条件,都是由他说了算。”
“哦?”纪佳程好奇地问,“怎么老沈在这个案子里还提供担保了啊?”
“哎,不说了。”周烨君说,“顾法官,你看,今天这调解肯定是不行了,咱们再联系联系……”
“你们要是这样的态度,我们也不好居中做什么调解,”顾法官说,“你们还是私下沟通吧。”
她被沈星文的粗鲁行为弄得很不开心,说完勉强向大家点点头,带着法官助理走了。周烨君随之也离开调解室。等他们一离开,纪佳程立刻横了沙靓靓一眼:“以后不要随便开口,知道吗?”
“对不起,师父。”沙靓靓心虚地说。
“不过这次开口的效果还可以。”纪佳程皱起眉头,“他们说什么?那家伙给这几个案子的保全提供了担保?”
“是。”沙靓靓觉得纪佳程在和自己谈论案子细节了,不由得大为振奋。
纪佳程若有所思地说:“这倒是有趣了。这家伙是徐昕的死党,现在押了房子来做保全……”
“这是不是更说明他们下了决心了?”
“肯定的。”纪佳程眯起眼睛,“不过我有点事情搞不明白啊……徐昕想保全何华王纪集团的财产,找担保公司或者保险公司出个保函不就行了?也就万把块钱的成本,为什么是沈星文拿自己的房产做担保呢?这沈星文又是为了什么肯这样呢?这样的混混,一向是无利不起早的……”
“要么是讲义气……”
“义气?”纪佳程哑然失笑,“还有那个赵朱平,说他是代理人吧,他又不发表意见;说他不是代理人吧,他又跑来了。可惜周烨君走得早,否则和他聊聊天,没准儿能再套出点什么呢。得了,咱们也走吧,今天效果不错。他们现在一定觉得我们色厉内荏,其实心里已经慌了。”
“我觉得也是。”沙靓靓赶紧说。
他们离开调解室,走到法院大门口时,纪佳程突然问沙靓靓:“向法院申请解封也需要提供担保。你有没有问过林清,公司打算拿什么提供担保?”
“林律师跟我说了,”沙靓靓说,“那些钱冻着就冻着,目前不影响公司经营。”
“迅速找担保公司出保函,请法院把账户解封。”纪佳程说,“这个时候何华王纪集团应该是急忙想办法解封才对。这么气定神闲的,我们刚才的戏不就白演了吗?而且我担心啊……”
“什么?”沙靓靓伸长脖子。
“只怕接下来几天,徐昕会继续玩这手。”
“师父你的意思是……”
“徐昕手里的投资者,可不止南溪、何四为和毕英鸷这三个啊。”纪佳程说。
沙靓靓恍然大悟,说道:“我回去马上和林律师说。”
沙靓靓心里惦记着这事儿,立刻离开了。纪佳程在法院门口站了一会儿,感觉嗓子有点痒痒的,就又到便利店去买盒润喉糖。刚进便利店,他不禁一怔:周烨君正坐在墙边的吧台那里吃冰棍。
纪佳程扫了一眼,周烨君面前的吧台上放着包装纸,那是“魔都”最传统的盐水棒冰。这让他想起了前两天周烨君和徐婧儿为这种包装纸吵架一事。他买了一盒润喉糖,走过去拍了拍周烨君的肩膀,问:“你怎么没回所啊?”
“啊,师叔啊,”周烨君回头望了一眼,“我休息一下。您也没走?”
纪佳程笑着说:“买盒润喉糖。”停了一下问,“今天怎么回事?怎么沈星文和赵朱平一起来了?”
“沈总在此事里有利益相关,非要来,我也没办法。”周烨君说。
“赵朱平呢?他是代理人吗?”
“他不是,他是自己要来的。”周烨君说。
“徐昕知道这事儿吗?”纪佳程问。
“沈总来这里的事他知道。”周烨君说,“赵主任来这里他倒不知道,赵主任是沈总临时带来的。他非要来,说这么重要的案子,他对我不放心。”
“哦……”纪佳程说,“不放心的话,他可以代理啊。”
“案子是我师父的。”周烨君说。纪佳程一听就明白了,估计赵朱平眼红这个案子,徐昕却不肯放手,所以赵朱平自己跑来了。对周烨君来说,这厮可能是来监视——不,是来挑刺的。
“你师父是不是心也忒大了点,叫沈星文这货来?”纪佳程问。
“沈总要来,我师父有什么办法?”周烨君叹了口气,“人家在这里头有利益啊。”
“提供个担保,也不至于自己跑来吧。”纪佳程说,“他不是当事人,也不是代理人,说他做主,这不对啊?”
“你不知道,他真的有发言权,”周烨君闷闷地说,“人家买断了债权啊——哦。”他“哦”了一声,赶紧收住口。
“买断什么债权?”纪佳程好奇地问。
“没什么。”周烨君说。
纪佳程看了看他,笑了笑,换了个话题。
“这沈星文今天像是有火,”他打开润喉糖,递给周烨君,看周烨君摇头不要,自己倒了一颗扔进嘴里,“他今天连续?了我两次,好像我得罪他了似的。”
“他是恨您哪,”周烨君苦笑着说,“您上次把我们所那个女律师?得半死,回去我师父就借口说她水平不行,把她给撤换了。那女律师是他妹妹呢。”
“哦哦……”纪佳程恍然大悟。
周烨君吃完了棒冰,跟店员要了张纸巾,把那张包装纸仔仔细细地擦干净,又从包里拿了个本子,把包装纸夹在本子里,放进公文包。
“师叔,我走啦。”他说着拿起包走出去了。
纪佳程望着他的背影,又倒了一颗润喉糖扔进嘴里。
越来越有趣了。上次被他收拾的那位女律师居然是沈星文的妹妹,难怪他对自己的脸色那么难看。此外,沈星文买断了什么债权?看周烨君欲言又止的样子,这里面好像有故事啊。
他把润喉糖揣进口袋里,看到吧台上有一张用过的纸巾——周烨君刚才擦拭棒冰包装纸的那张。他将其拿起来打算扔进分类垃圾桶里去。正要扔,他突然停了一下,盯着那团纸巾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