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伤人原不是薄温言的本意,但他就是见不惯商晏眼中无他的样子。
在初冬的深夜里,于风霜露重下站了这许久,大脑有些不听使唤,理智也不随其心。
商晏眼角眉梢依旧锋利的像是开了刃的匕首,因为霜露的缘故,湿漉漉的长睫下折射出异常刺眼的光。
近朱者赤,商晏跟着西门瀛的时间不长,但西门瀛的道行很深,毫不吝啬将自身的阅历给予,她的身上便俨然隐约有了西门瀛为人处事时的犀利凌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像他的模样。
薄温言被她的这个眼神看得有些发怵。
商晏不想与他多言,习惯了他的表里不一,猛地打开他的手,走上台阶的脊背挺得很直。
薄温言转身,冷峻深沉的眸子尽是势在必得,“他若是不要你了,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不会不管你的。”
商晏停住脚步,站在台阶上。
薄温言以为商晏因为他的话心动,露出一抹得逞的笑,“你大可放心,我待你只会比贺京待你更好。”
明明当初是他不要的商晏,可为什么自从商晏走后,他就觉得好像缺少了什么,像是必须存在一样。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如同参天大树在他的心里扎根。
商晏转身扯出一丝嘲讽的笑,居高临下地盯着这个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的男人,“所以,你是打算和我复婚,断了和沈知书的关系吗?”
那时候的她怎么这么蠢,自以为真心能够换真心。
他就知道曾经那么爱他的商晏怎么可能会突然就不爱他!
“我会娶她,但我也会照顾你。”
她实在不知道薄温言是怎么说出这种话来的,冷风将夜色吹得冷冰冰的,她看向远处摇晃的影子,而后她转回目光,“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再说些什么?”
商晏的回应让薄温言产生了错觉,如同开启屏蔽功能,自动过滤了那些冷漠的嘲讽的不堪。
他往前走了一步,因为商晏站在台阶上的缘故,只能仰头看她。
薄温言的身高在圈中的这票人算得上很高的了,从不抬头,刻在骨子里的都是睥睨,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此刻也学会了仰视。
从前的商晏或许会感动的稀里哗啦——
“晏晏,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否则你不可能利用这件事让奶奶把知书送走。”
“知书或许没有我想的那么完美,但她救过我,我也爱她,无论如何,她必须留在我身边,但我也会将你安顿好,免你无枝可依。”
薄温言还在不停说,商晏满脑子就只剩下了沈知书被薄老夫人送走的事。
好高明的手段!
薄老夫人利用她的名义将沈知书送走,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难忘薄温言的旧情,所以提出的要求。
难怪薄温言现在都还能自欺欺人的说出自己还爱他的荒唐话来。
商晏没有说话,只是满眼嫌恶的盯着他。
倏地薄温言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翻开一段视频,“这是贺京为你做的吗?”
她瞥了一眼,是在商氏的竞选会结束后,那场壮观的飞机拉烟表演。
她终于明白薄温言今晚的来意,忽然想起那晚在老舍茶楼姜了说过飞机拉烟固然叫人心动,但是有麻烦等着她。
看来薄温言就是这个麻烦。
薄温言继续问,似乎有些不甘心,“我之前让江鸣通知你来医院看我,你为什么没有来?”
她答非所问,那神情中透露出来的凉意比深夜间的风霜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必薄老夫人已经向你提起,让你上门向贺京赔罪的事!”
她注意到薄温言已经握紧了拳头。
“之前你昏迷的时候,薄老夫人替你登过一次门,替你赔了不是,但贺京没有接受,薄老夫人企图让我说情于贺京放你一马,但我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她扫了一眼他身上的病号服,“如今你也醒了,还是尽快找个时机上门赔罪的好。”
薄温言的神色明显有些龟裂,字分明是从他的嘴里一个个蹦出来的,“让我给他赔罪!他也配!”
商晏按了一下指间的骨节,轻描淡写的回复,“只要你能顶得住薄家的施压。”
她在薄家俩年,薄家内部多多少少也清楚一些,这也是他们圈内这票人的共同点,有些事情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的,要看家族里的趋势。
薄老夫人那样曾跟着薄老太爷打江山的女强人都选择低头,薄家其他人即便恐惧于薄温言的手段,但也不敢违了薄老夫人。
薄温言赔罪是早晚的事,如今口头上的嘴硬罢了,除非他能找到什么门路。
薄温言脸色微沉,“难不成你认为一个贺京能赢得了我!”
“你不是贺京的对手!薄老夫人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低头,薄老夫人都低头了,你还有什么理由逞强!薄温言,是你故意谋杀,让你赔罪已然是法外开恩,若是照我的意思,你就只配到监狱里赎罪!”
男人比女人更不经比,更何况还是前任和现任的身份。
她的眼中加之话里话外全都是对薄温言的轻蔑,当她把话说完的时候她分明听到了骨节错位的声响。
她不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更加往薄温言的痛处踩,“薄温言,我真不知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你不免太过自作多情、自以为是,你听好了我对你没有半分爱意,你所谓的照顾只会让我对你更加恶心。至于沈知书被薄老夫人送走,难不成自幼混迹名利场的你真的就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薄温言漆黑的眼底被丝缕血丝缠绕,他把手搭在一旁的护栏,商晏听到脆利指甲刮开铁锈的声音。
“你再说一遍!”
商晏双手环抱于胸,逆光下的眸眼显得格外清透明亮,“薄温言,你若是自离婚后就与我彻底划清界限,坚定不移的选择沈知书,以一己之力将她迎娶进薄家,或许我还会觉得你算得上一个男人,可如今你和那些泡在纸醉金迷里想要左拥右抱的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我若是你,根本做不出如此掉价的事,薄温言,你在我这里,就是如此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