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后,甚少独自饮酒的她破天荒倒了一杯度数较高的红葡萄酒,她靠在沙发的后面,握着酒杯的手腕微微晃动,鲜红的酒液顺着杯壁来回涤**,格外丝滑诱人。

她抿了一口,始终盯着墙上挂着的那副梵高的《星月夜》,绚烂夺目的图景让她一切感官都变得格外清晰且强烈。

见过海底的星空,只觉得眼前的《星月夜》都显得逊色,再看也不如在海底亲眼看到的。

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原以为《星月夜》是梵高的想象,如今看来是写实。

眼前不由得浮现今夜的一幕幕——

西门瀛带着她登上灯塔,摆满了一地的向日葵,他们在圆月前拍照,

他教她潜水,带着她去看五彩斑斓的珊瑚礁和湛蓝惊奇的星空,

她置身险境,他救她于深海,拥吻中将他们盘旋围绕的鱼群,

他们同时见证了跳跃的白鲸和飞速的流星,

他们在流星下许愿,他将最好的平安喜乐给予了她……

这些都将成为她无法忘却的回忆。

可他们之间的羁绊和过往又何止这些,那些奋不顾身的、孤注一掷的、令她无数次震惊和心动的都将堆满整个苍穹和深海。

她将杯中剩余的红酒全都灌入胃里,拿出手机翻看着从西门瀛钱包里发现的那张与她相似但却不是她的照片。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姜了的消息,祈祷着一切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红酒的烈味和香气蔓延着整个客厅,一股淡淡的醉意笼罩着人,迷离恍惚。

商晏第一次亲眼见西门瀛走得如此焦急,想打个电话询问一番,最终也没有拨通,而手机里也没有姜了的消息。

——贺京,你会成为我的第二处陈伤吗?

今夜商晏喝了不少酒,黑乎乎的红酒瓶子滚落在地,有鲜红的酒液从瓶口滴落,在做旧的地板上刻画出蜿蜒的痕迹。

原本就算是靠安眠药都睡不着的夜晚,在酒精的促进作用下。

商晏倒头就睡,睡得很沉。

西边天际的月亮很圆,圆满得有些不太真实,沉默注视着人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

西门瀛处理完事情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入冬的京城不能与夏至的节气相提并论,无声无际的暗,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天亮的痕迹。

他想这个时候的商晏定然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便没有让人将车开到楼下,而是自邯郸路的路口就下车步行,担心吵到商晏睡觉。

商晏和西门瀛居住在邯郸路的阁楼,是京味和旧沪上的结合体,简单质朴却精致隐奢的侘寂风。

在京城这样一砖头下去就能砸死一片正处的地方,这里的阁楼不算特别出挑,但最重要的一点私密性和独立领域特别强,处于最纸醉金迷之地,但没有半分夜色的喧嚣。

所以一点点声响都在显得格外突兀。

夜色将他的身影拉得欣长玉立,走到楼下时身上的黑色大衣和锃亮的皮鞋全有了湿意。

西门瀛的面色和深夜里的风霜一样凝重。

今晚的行动,辜南风也参与其中。

他想起辜南风最后说的话——

『少主,自您离开,其他几房的人一直蠢蠢欲动,他们一直都想费尽心思取代您的位置,您所处的长房人丁并不兴旺,您若是想彻底掌控家族,坐稳这个位置,仅凭家主的一己之力是很难服众的,没有您亲自坐镇,西门照呈和西门照阳更是明目张胆摄入您的领域,何况西里部岛和上帝之矛俩边也盯得太紧。

诸此以往,您手中的江山难免出现动摇,赴京国际医疗中心前,属下去看过小少爷的情况,小少爷表面看起来没有太大问题,但实则内里波涛汹涌,属下不能保证每一次生死濒危都能化险为夷,小少爷最依赖的就是您,还请您慎重考虑。』

人总是难免面对两难的抉择,辜南风的话就象是一串魔咒萦绕于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家族固然重要,但是说到底没商晏重要。

路口停着商晏未曾开进车库的车,西门瀛没多想,只是径直往楼上走。

他站在门外,原本不想打扰商晏,可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稀薄的空气穿堂而过,他似乎闻到一股特别的味道,象是牵引驱使着他必须打来这扇门。

刚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浓重强烈的酒味一股脑灌入鼻腔,西门瀛顿时拧紧眉峰。

他看到地上滚落的酒瓶和干涸的酒液,在从阳台透射进来的微弱的光帮助下,他看到蔓延的痕迹。

她……喝酒了?

而且还喝了那么多酒!

印象中,商晏并没有过量饮酒的习惯,所以她为什么喝酒精度数如此高的酒?

难道在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西门瀛刻意放低脚步声,去寻找商晏的卧室,他小心翼翼打开一条门缝,看到沉睡的商晏。

他没有打扰他,而是下了楼,弯腰将地上的酒瓶捡起,就在即将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刻,他忽然想到什么,便改变了主意,将酒瓶放回原位。

出了阁楼,西门瀛站在窗前,吹着冷风。

他调取了路口的监控,得知薄温言来过。

但他觉得薄温言的到来是不可能让商晏做出与之以往大相径庭之事,毕竟之前商晏和薄温言离婚,也没有见她如此堕落放肆。

这其中难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西门瀛无意识去摸口袋,并没有钱包的踪迹,正逢他看到停在路口的车,想着应该是落在了车里。

他复而走下楼去取。

车灯明亮昏黄,他坐进车里,在熟悉的储物盒位置找到了黑皮质的钱包。

挡风玻璃覆盖厚厚的霜,寂静得让人连呼吸声都此刻如此明显。

脑海中有下意识的诱因,诱引着西门瀛打开钱包,从钱包的夹层里抽出那边不大不小的照片。

他看着照片上商晏年少事时的样子,菲薄微凉的唇角微微弯起一抹有些自嘲弧度。

商晏啊商晏!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走进你的心里!

就这样不知看了多久,早已困意满满的西门瀛将照片放回原位。

灯影闪烁间,他微微眯起眼,注意到照片下角的划痕。

他轻轻的抚摸,好像是女人的指甲印。

难道……商晏看到了这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