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瀛从洗手间拿出热毛巾,“手。”

商晏乖乖将手递过去,“其实不需要这么麻烦的,我也没这么娇弱。”

“不麻烦。”

热毛巾包裹手掌的温度不及西门瀛看她时的眼,手背上一小块的青紫就被人如此呵护,可过往的疼痛却无人问津。

一个人无论再怎么勇敢,想到那些瞬间也会以最快的速度黯淡下来。

西门瀛察觉她的情绪,“怎么了?”

商晏眨了眨眼,脸上是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小时候,我记得有一次宁宁不小心摔伤,他们将责任全都归咎到我身上,我被罚跪在主建筑外的那条鹅卵石路,

昨天晚上你应该注意到,正好赶上爷爷去国外,当时夜晚有雪,我被冻的浑身青紫,几近气绝,没想到还是挺了过来。其实当时的我是希望自己挺不过来的,那样我就不用再看到他们将宁宁视作心头肉的样子。”

她语气很淡,像是在诉说一件别人的事,她虽然是在笑,但眼底的难过仿佛溢出来,西门瀛喉结滚动,咽喉传来刺痛,握着热毛巾的手都不受控制的颤抖一下。

她看了眼外面骄阳似火的天空,忽然就露出和骄阳一样灿烂的笑,“我还有爷爷,我不是什么都没有,拥有了爷爷我就拥有了全世界。”

后来爷爷去世,她的世界也倒塌了。

就像建在沙滩的城堡,一个海浪扑过来,就分崩离析、消失不见。

手背上的温热是真的,但心上早已结了一层不会融化的冰霜。

商晏还未反应过来,西门瀛就一把抱住了她。

他的怀抱很温暖,耳边有他沉稳的呼吸,她的太阳穴突突突直跳。

上次分别的时候,他也抱了她。

那次是浅尝辄止,隔着无法靠近的距离,这次不同,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他在她耳边说,“你是不是很难过?”

好直白的询问。

商晏在他的怀中点头,“不难过但也不开心。”

她没撒谎,因为早已绝望。

“上学的时候听生物老师说过,拥抱好像能让人开心。”他说,“你现在有没有一点开心?”

商晏被他逗笑了,“好像是开心了那么一点。”

“我多抱你一会儿,你是不是就会多开心一点?”

商晏浓密茂盛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她发现他总是能出现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她听到西门瀛哑着嗓子喊她,“商晏……”

话没说完,一阵急促的消息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西门瀛松开她,俩人都有些局促之意。

商晏拿出手机,是姜了的消息。

她什么都没想,就直接将语音放了出来,

——晏晏,你让我查贺京的底细已经查到了,发你邮箱了,你若是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就好。

姜了的语音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在空阔的病房、安静的俩人中响起。

见西门瀛看着她,商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怎么就忘了她让姜了查贺京这茬!

偏偏还当着贺京的面给放了出来。

商晏根本不敢去看西门瀛,可下一秒让她更崩溃的事出现了。

上一条语音播放结束,紧接着便播放了姜了紧跟发过来的下一条语音,

——怎么好端端的查起贺京来了,你还没告诉我呢,快说你是不是对贺京有什么图谋不轨,不过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贺京啊,我瞧了人长得挺帅的。

商晏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红了起来。

她用双手捂住脸,将头埋在被子里。

看到她这副样子,西门瀛发出一声轻笑,躲在被子里的商晏越发紧张了。

西门瀛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声线听起来格外宠溺,“好了别再躲了,小心喘不过气来,快起来。”

商晏的心脏怦怦怦直跳,埋在被子里是黑暗的,所以一切感官变得很清晰强烈。

半晌,她才不自在的抬起头,只是不敢去看西门瀛,扭扭捏捏的样子很少在她身上出现。

西门瀛将手收回,“你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我,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商晏咬了咬牙,觉得面对,想着解释俩句,“我就是想着万一日后应付你家里人,提前了解一些关于你的事,避免到时候出糗。”

“有我在,不会让你出糗的。”

商晏看着他,“你不会怪我吗?”

“我说过,我永远不会怪你。”

原本一切都解释得差不多,谁料下一条就又播放了出来。

——就是听说在维和的时候毁容了,啧啧啧有点可惜,不过现在医疗医美技术这么发达,也不用担心,说实话,我瞧着比薄温言那家伙好。

病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沉默又僵直。

商晏想死的心都有了。

贺京跟她说过,他之所以戴面具就是因为脸上受过伤的缘故,虽然倒也不用避讳,只不过这种事换做谁身上心里都不好受,如今反倒被这么直接说了出来。

骄阳随着时间移动,一道光射进来,差点模糊了她的双眼。

商晏抿了抿唇,心里七上八下的,“贺京,对不起,我朋友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用道歉,我不会在意的。”

即便西门瀛这么说了,商晏的心里还是狠狠抽痛了一下。

“商晏。”

西门瀛忽然喊她的名字,“嗯?怎么了?”

“你、会在意吗?”

商晏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当然不会,你的伤疤是保家卫国的荣耀,是最值得骄傲并让人自豪的事。”

西门瀛的心触动了一下,“我希望有一天能由你亲手摘下我的面具,我想第一个看到我的脸的人是你。”

贺京是第一层伪装,如果摘下这层面具,那下一次就不会太远了,但会艰难。

最终是陈寅的到来打破了这层凝滞的气氛。

陈寅提着一个袋子,“少爷,这是您让我给商小姐准备的衣服。”

西门瀛接了过来,抬了抬下巴让陈寅出去。

来到医院,商晏身上的睡袍便换成了病号服。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你先去换衣服。”西门瀛把袋子递给她。

商晏没多想,刚想要去拿衣服,忽然想起什么,整个人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