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肯定它是假的?”卡尔问道,内心极度不安。

“我敢肯定。我点钞票已经点了十年,不可能分辨不出真钱假钱。我请你换一张。”

“我只有这一张,”卡尔结结巴巴地说。

“我说年轻人,”服务员的口气严厉起来,“你在耍一个大胆的花招,不过没有用的。”

“我没耍花招,”卡尔鼓起勇气说。“我以为钱是真的。”

“你从哪儿弄来的?”

“从昨晚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手里——哈伯德先生。”

“他给我的钱是真的。”

“他给你的是什么样的钱?”

“一张五美元的钞票。”

“那是我的五美元钞票,”卡尔苦涩地说。

“你的故事听起来可不怎么的,”服务员怀疑地说。“他怎么会拿着你的钱,而你却拿着他的呢?”

“他告诉我他会忍不住去赌博,想让我管着钱,为他付账。他把那张你说是假钱的十美元给了我,我给了他五美元。我如今想来他只是想用假钱换真钱而已。”

“你讲的也许是真的,也许不是,”服务员说道,不过举止上却显示他不相信。“那跟我没关系。你要做的就是把旅馆帐给结了,等到再见到哈伯德先生时,你再和他算账。”

“我没有别的钱,”卡尔绝望地说。

“那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下令把你逮起来的,罪名是使用或者企图使用伪钞。”

“别那样,先生!我一挣到钱,首先就还给您。”

“你一定以为我的心肠很软吧,”服务员一年不屑地说。“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我敢说要是在你身上搜一搜,口袋里肯定还能授出更多的伪钞来。”

“那你就搜搜看!”卡尔愤愤地叫了起来。“我正巴不得你来搜呢。”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亲戚替你付帐吗?”

“我一个也指望不上,”卡尔清醒地说。“您难道不能让我做工来抵账吗?我什么活都愿意干。”

“我们不缺人手,”服务员冷冷地说。

可怜的卡尔!他感到自己真的走投无路了。以前他可从来没遇到过付不起帐的时候,要不是受了哈伯德的骗,如今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一美元二十五美分似乎数目不大,不过倘若你的确身无分文,那和一千美元也没有什么两样。假设他被逮了起来,在报纸上曝了光?看到他颜面扫尽,他的后妈甭提会有多高兴了!他可以料到她会说些什么。彼德也会幸灾乐祸的,他爸爸肯定会相信与彼德相比,他已经坏得没治了。

“你的旅行包有些什么?”

“只有几件内衣。要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会很高兴留在这座抵押的。喂,等一下,”他说道,突然有了个主意。“这里有支金笔!值五美元;不管怎么说,买的时候花的可不止那么多。我可以把金笔交给您。”

“让我瞧瞧。”

卡尔把一支漂亮的金笔递给服务员,上面刻着他的名字。金笔很显然质量不错,服务员有些动心。

“这支笔就算一美元二十五美分吧,”他说道,“然后彼此两清。”

“我不想卖笔,”卡尔说道。

“它最多就值那个价。”

“我想的不是价钱。他是我妈妈送给我的,妈妈如今已经不在了,她给我的任何东西我都舍不得分离。”

“我想你打算不付钱就溜之大吉吧?”服务员嘲讽地说。

“不是的,我愿意把金笔交给您,不过我希望等我有了钱,有权把笔赎回。”

“好吧,”服务员说道,心里盘算卡尔有多大可能会回来把金笔赎走。“我答应你的条件,把它收下。”

卡尔叹了口气,把笔递出去。他舍不得和笔分离,哪怕是一小会儿,不过却没有办法。

“好了。我会记下来你已经结帐了。”

卡尔手里提着旅行包,离开了旅馆。他走在街上,一想到如今身无分文,不禁心往下沉。他到哪里去吃午饭?晚上又到哪儿去找住宿的地方?他刚刚在旅馆里饱餐了一顿,所以眼下并不饿,不过到了一点钟,他就需要吃饭了。他开始问自己,不管在家里后妈对待他怎么不好,离家出走是否很不明智?呆在家里,他起码可以活得舒舒服服的。如今他却面临挨饿的危险,而且已经两次受到了怀疑,一次是因为一起谋杀,而刚才则因为使用伪钞。他应该屈服吗?这样一来就能够避免这些危险?

“决不!”他最后决定说。“我不能屈服。我不可能再穷了;我如今连一个子儿都没了,不晓得下顿饭从哪儿来。不过我的运气也许好转的——肯定会的——已经好转了!”他使劲叫了起来。他那四处张望的目光突然落在一枚二十五美分的银币上,银币几乎被街上的尘土盖住了。“这应该是个好兆头!”

他弯下腰,捡起钱币,放进背心口里。

有了这么一点小钱就让他恢复了勇气,让他精神大振,这真是奇妙!不管怎么说,他如今午饭不用愁了。上帝似乎正冲着他微笑。

又走了两英里,卡尔超过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正扛着一把叉疲惫地往前走。男孩穿着劳动服,很显然是个农家子弟。

“你好!”卡尔注意到男孩兴致勃勃地打量自己,便愉快地招呼道。

“你好!”乡下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

“你能不能告诉我附近哪儿能购买顿午饭吃?”

“附近没有旅店,如果那就是你想找的话。我自己正要回家吃饭。”

“你家住哪儿?”

“那边。”

他指了指三百多英尺外的一座农舍。

“你认为你妈妈会给我顿饭吃吗?”

“我想会的。我妈很乐意帮助别人。”

“你能帮我问问她吗?”

“中,跟我走吧。”

他走进了院子,沿着一条窄窄的小路朝后门走去。

“我就呆在这儿,你去问问她,”卡尔说道。

男孩进了屋子,一会儿就走了出来。

“我妈让你进来,”他说道。

卡尔跟着男孩走了进去,心里非常高兴,准备好吃一顿价值五十美分的午餐。

一位和蔼可亲、衣着朴素却整洁的端庄妇女上前来招呼他。

“纳特说你想吃顿午饭,”她说道。

“是的,”卡尔回答。“我希望您能原谅我来打搅您,不过您儿子说附近没有旅馆。”

“最近的一个也在三英里之外。”

“我想我撑不了那么远,”卡尔笑着说。

“和纳特一起坐下吧,”农夫的妻子热情地说。“斯威策先生还要过半小时才会回来吃饭。我们的饭菜足够吃的。”

很显然,斯威策夫人的手艺不错。午饭是炖羊肉,还有好几种蔬菜。饭后还有一杯茶和两种馅饼。

很难说两个男孩究竟哪个吃得多些。纳特和一般的农村健康男孩一样,胃口很好,而卡尔尽管刚刚经历了一些揪心的事,从严重危险中侥幸逃出,却一点也不甘落后。

“你妈妈的菜烧得真好!”卡尔一边吃,一边说道。

“难道不是吗?”纳特回答说,嘴里面还咬着馅饼。

当卡尔从餐桌旁站起来时,他担心自己那点钱不够付帐的。

“多少钱,斯威策夫人?”他问道。

“噢,不要钱,”这位好心的农妇欢快地说道。“这只是农家的家常便饭。”

“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午饭,”卡尔说道。

卡尔对斯威策夫人的手艺的恭维似乎让她很开心。

“将来你路过时,一定要再来,”她说道。“随时欢迎你来吃饭。”

卡尔由衷地谢了谢她,然后继续上路。两个小时后,在一个偏僻的路段,一个一直躺在路旁的满脸凶恶的流浪汉突然跳起来,威胁他说:

“小伙子,把钱都交出来,要不然我会揍你的!我心肠很硬,不想听废话。”

卡尔吃了一惊,望着流浪汉的脸。他觉得自己从未过见过这么丑陋、这么凶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