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一箱皮革（四）
当一个蒙面人对着其他蒙面人怒叱时，牢笼内的每个人都在注意听。他们看到一堆争先恐后的灯，接着听到更多的叫嚣、谩骂和诅咒。其中一个蒙面人冲下出去，很快地又另带着两人回来。扮猫听到铁铐和铁链被解开的声音，然后两个蒙面人半拖半拉地把一具尸体拖过走道拉向船舱，而其他蒙面人则继续沿着走道发放食物盘。当发放食物的人移到下一层，另外四个蒙面人径直到那个“泥浆天使”被铐链的地方。扮猫也把头转向那儿。灯举得高高的，鬼面人身边只剩下一副镣铐和几根白骨。
“他把他吃了！”举灯得蒙面人惊叫到。
两个蒙面人激愤地诅咒，鞭子不断地抽在吃人的鬼面人皮肉上。虽然光听到抽鞭子的猛力声就足以让人瘫痪得四肢无力，但扮猫仍可听到被抽打的那个人因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愤怒地猛击自己的铁链，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此时，一个蒙面人气疯了，他满嘴的诅咒和脏话，把灯交给另一人后继续抽打。鞭抽声持续不断，直到那个人几乎奄奄一息，四个蒙面人才边骂边喘息地离开那恶臭的地方。
鬼面人的呻吟声使得暗无天日的集装箱里显得更凄凉。过了一会儿，一个清晰的声音叫出：“共同分担他的痛苦吧！我们必须与他站在同一阵线！”
那声音来自一个流浪汉。他是对的！流浪汉们的愤怒快爆裂开来。他们本是一群最胆小无用的社会垃圾，但是一股似乎从骨髓内散开来的恐惧在经过地狱般的几天以后转化成最本能的求生意志和反抗精神！鬼面人吃人的举动如炸药上的导火索，唤起了他们身体里本能的野性。他们终于明白，眼前只有两条路：不是大家都在这梦魔般的可怕地方等死，就是一起反抗制服蒙面人，将他们杀死！
扮猫仔细地倾听旁边两人呼吸的声音。她老早就会分辨他们何时睡着，何时醒着，现在她集中精神聆听离他很远的声音。在不断地练习专心聆听重复的声音后，扮猫发现自己的耳朵不久就能正确地辨别出位置来。那是种很奇特的感觉，仿佛耳朵正代替眼睛的功用。
偶尔，在黑暗中的呻吟和诅咒里，她听到有人用力把头撞向他所躺的铺板。还有另一种奇怪且单调的声音，它时常会停止，但过后不久又重新开始，听起来好像两片金属很用力地摩擦在一起。听久了之后，扮猫猜想那是有人正要把链环拆开。扮猫躺在黑暗中聆听着他们挫磨铁链的声音。每次蒙面人进来时，他们又用排泄秽物把已经磨断的铁链掩盖好，以避开“蒙面人”的耳目。
有一次，送食物下来的人比平日多，扮猫估计大约有二十人左右从船舱阶梯踏下来。借着箱门打开的光，她可以看到几组蒙面人正在牢笼内站岗，有些人还手持着鞭子和棒，站在每排隔板的末端高举着灯以护卫其他的蒙面人。当扮猫开始听到奇怪的卡嗒声，接着很重的嘎嘎声时。她的内心涌起一股惊惧，不是怕别的，是害怕冒失的人现在就开始行动。
“现在根本不是时候！”扮猫在心里说。她记得在钟面桥上马波打架的事情。“必须想好了再做。凡事如果不想好计划和后果，就不能去做！”
幸好，那声音只是两个流浪汉为盘子里的食物打了起来。
蒙面人们也觉得集装箱里排泄物和呕吐物的的恶臭太厉害。于是他们除了喂食外，还加了一班清扫猪笼。他们用装着消毒水的水龙带冲刷那些木头笼子时，也会顺便把红热的铁片放进装有强力醋酸的提桶内，冒起的酸雾团使得牢笼内的味道闻起来好一些，可是不一会儿又会再度被呛人的恶臭掩盖。
每当蒙面人走后，集装箱内互相交传的喃喃低语声不断地在增强而且紧凑，因为他们彼此的沟通已越来越好。共同的问题和答案传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