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词,叫做:鬼使神差。
小如那句话出口的时候没啥想法,一说完,脑子就发热,血气冲上脸庞,憋得通红!
刚才,她一定是被鬼附身了……
江森一愣神,续而捧腹大笑!
小如眉角抽了一下,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好吧,从此以后,她就落了个笑柄在他手上了。
“不许笑!”小如羞红了脸,一拳打过去他。
江森在雪地上滚了一圈离她远点,放下架在额上的滑雪镜,趴地上拍拍自己头发上沾着的白雪,道:“春天还没到呢,你就**了?”
“你才**了!”小如捏了个雪球,向他扔去。
江森躲开,回扔她一个,“那你没事来那么一句,讲笑话呢?”
江森这个雪球正中小如的脸,她愤怒地把雪拍掉,吼道:“是昨天威廉说的!”
“你疯了才会相信他。”江森站起来,补充一句,“我疯了才会看上你。”
呵呵,真可惜,已经疯了很多年了。
“啊啊啊啊!”小如暴走了,“江森你个混蛋!!”
江森见小如要扑来,赶紧向后退了一步,而小如才站起来就跌倒在地。
话说刚才那一劈腿,差点没把她给劈残废了……
小如坐雪地上扶着大腿,一脸痛苦相,江森脸色一变,赶紧上去问:“怎么了?”
“疼。”小如脸上水珠闪闪。
那是水珠,不是泪珠,那是江森一个雪球打到她脸上后化开的雪水,看起来倒真是挺可怜的……如今她眉毛和睫毛上还都是白白的一层,带着手套的手没法把脸上的雪抹干净,鼻子冻得红红的,就不知道脸上化开的水会不会凝结成冰。
“走吧,回去检查下,看有没有拉伤肌肉。”江森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不要啊~~”小如的劣根性发作,死了也要玩。
江森怒道:“闭嘴!”然后转过身蹲下来,“上来!”
小如见江森要发飙,只好丢了滑雪杖和滑板,趴到他背上,问:“这些东西不管了?”
“嗯,不管了,让William来收拾。”江森背着她站起来,两人穿得都跟熊似的,在雪地里步履蹒跚。
“森妹,接下来你怎么打算?”小如攀着他的脖子问。
“什么怎么打算?”江森心不在焉地问。
“William啊,大家那么好的关系,会尴尬么?”小如有点担忧,然后想了想,很八卦地问:“昨天你们都聊什么了?”
“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应该自己处理好。”江森说。
小如顺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掌:“你怎么能这么无情!”
江森被她这一拍,差点失手将她摔下去,恼怒地转过头说:“再动我可丢你下去啊!”
小如翻了个白眼,乖乖趴好。
过了会,她又忍不住说:“可总是朋友啊,你觉得他喜欢你,你自己就没有责任了?”
江森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看着自己呼吸吐纳的气在空中凝结成白雾,怔了怔,苦笑说:“那你说我要怎么办?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忽然告诉你我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小如一愣,想了想,点头,下巴搁在他肩上歪了歪,道:“也是,挺为难的。接受吧,不可能,拒绝吧,又怕伤害到对方……这种事,不管用多么婉转地方式来拒绝,最后总归不可避免伤害人家呐。唉,真不知道William怎么想的,竟然喜欢一个男人……”
“呵呵。”江森想笑,笑不出来。
小如的腿问题不大,就是韧带被拉了一下有些伤到,休息两天就没事。
可是让小如呆在屋里休息,真是要她的命,幸亏有电脑在,她好玩了一整天的网络游戏。这一天William不在,出去处理一些事情了,而江森则蹲书房看了一天的书,日子过得倒是清闲。到了第二天,小如睡到中午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便提出要再去滑雪。那天下午天气不是很好,云层很厚,江森看了看天色说还是在屋里陪你斗地主吧?小如无论如何都不肯。
最后江森没拧过小如,只好答应让她去滑雪。在门口的时候遇到Harun刚从外面回来,他见小如这般模样,嗤之以鼻:“哼,穿得还挺像样,你会滑雪么……”
小如不服了,“我怎么不会!”
Harun看了眼远处的雪山,说:“比比?”
“比就比,我怕你啊!”小如哼了一声,抱着滑雪板一脸嚣张。
江森在一旁很是无奈,这姑娘还是初学者就敢跟人叫嚣……到底说她是勇敢呢还是傻呢?
然后,江森发现,其实这两人是半斤八两,半桶水哗啦啦地响!本以为Harun公子好歹也是William家弟弟,技术不会差太多吧,结果也是在初级滑雪道上卖命玩得水准。
江森跟个保姆似的看着俩孩子,打了个哈欠,又蹦了两下,站在雪地里有点冷。
Harun那个保镖倒是尽责,戴了个墨镜一丝不苟,其实都冻得嘴唇发紫了。
江森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想等两人最后一场比完后叫他们回去,可就在此时,有个城堡里的人急匆匆跑来找江森,说是William有事让他立即过去。
江森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在坡上斗嘴斗得正high的两人,想着有保镖在场应该没事,就跟着城堡里的那人回去了。
William遇到了一点麻烦。这要从那次他忽然从豪华party上抽身开始说起。
最近几年William家在美国的很多事情,都是William在处理,而那场party,也是其中的一个部分,可是小Harun想要插手进来。小Harun是William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十二岁,到美国来接受世界顶尖的教育。小Harun不是个能省事的主儿,因着父亲的宠爱和母亲的跋扈,从小就是兄弟姐妹之间最嚣张那个。而William是家中长子,可惜母亲身份卑微,并且在他六岁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所以一直处在一个比较尴尬的地位。后来他被送到了美国接受教育,他来美国的时候Harun才刚出生,自然是从没有在一起生活过。
小Harun的母亲身份地位要比父亲的其他女人都高贵,这当然是他养成如此嚣张性格的一个原因,他自认身份特殊,对William也视同其他兄弟们一样不屑一顾。可是在他第一次挑战William出言不逊后,立即就吃了苦头!那大约是他人生种的第一场挫折。
在被狠狠地教训过以后,小Harun又是恼怒又是不甘,然无奈William偏偏就是优秀,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实在不是他这么个小东西能抓到把柄的,甚至加上他那个跋扈的母亲,也没有真正打败过William。
于是这次他来到美国读书,顺便也想找机会煞煞这个哥哥的威风。
十二岁的孩子,刚进入叛逆期,总觉得天底下没有他干不了的事儿!
他的动机如此明显,William哪能不知道,所以干脆在party上露个面就走人,让这孩子试试,就这么一个谈笑风生的party,他能不能摆平那群人。
哪想到这孩子忒能折腾,竟跟踪他到了机场!本来那个时候他是不应该飞加拿大的,只是看到江森那么紧张小如,就忽然间觉得很累很累了,什么都不想做了。
其实他不讨厌小如,甚至还很喜欢。因为江森,嫉妒是多少总有些的,可他一直在努力去忽视那份嫉妒,去喜欢小如——喜欢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所喜欢的人,需要多大的胸襟?谁想到,江森还是误会他了……
真有点心灰意冷。
所以处理完家里那些事,William又赶回来了。
William开了瓶Johnnie Walker Premier,拎在手上,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向有着横竖木格子的落地玻璃窗,看着漫山的白雪和针叶林。
“这酒太烈,少喝点。”江森走过去说。
“你还会关心我么?”William冷笑。
“好吧,那我走了。”江森毫不客气。
“你站住!”William叫道。这么多年,他从来就拿他没办法。
江森挑了下眉。
William放下酒,尴尬地解释了一句,“家里烦呢……好吧,不喝。”
“借口。”江森在他边上坐下,与他并肩面对雪山说道。
其实他俩很熟,William在想什么他不能不知道。
从在大学里认识,到后来帮着William做了很多专案,再到William对他表白,这期间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了,也有过太多感悟和感动。可如今想来,却是昨日一梦,徒留一地清清浅浅的痕迹了。
单恋一个人是件寂寞的事情,那寂寞深如海广如天,他们都妄图游过去,却没想过自己体力够不够,会不会溺死在海底。
江森接过William手里的Johnnie Walker Premier,暗红色的**,很华丽。
他忽然想到小如说的那句话:“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其实,不爱本身就无情了。
爱或者不爱,压根由不得人去选择,可以选的话,他宁愿从来就没有认识过她!
江森和William是面南而坐,等他们发现乌云以极快的速度从上方盖过天空的时候,北面的暴雪已经下了起来!
江森一惊,立即起身向外跑去。William吓了一跳,拉住他的胳膊问:“你干嘛?”
江森急道:“他们还在外面!”
“谁?”
“Ruby和Harun!”
就在这时,那个曾和江森站在一起的Harun的保镖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叫道:“不见了!殿下不见了!”
天黑得像要塌下来,从房里的落地窗向外望去,已经看不到远处的山脉和树木了,只见天地苍茫间弥漫了纷飞大雪,耳边可以听见大风夹着暴雪呼啸的声音。江森一推开大门,冷风就夹着大雪灌了进来,他抬手挡了下,发现情况比他想像得还要糟糕!
暴雪来的太过突然,风大雪大不说,这会儿能见度几乎不足一米!小如和Harun还不知道是不是在一起,就算是在一起,估计凭那两人,也不见得能找到回来的方向。
“森!你干什么!”William一把抓住江森。
江森本想折回他的房间拿外套,见William拉着他不放,便只好对跟在William身边的侍者说:“麻烦去我房间帮我把外衣拿下来。”
侍者点点头,但立即被William叫住:“等下!”
William把江森拖进房内,让站在边上的保镖把大门关上,对江森说:“你现在不能出去!”
门一关上,身上就一阵暖和。城堡内暖气充足,江森只穿了一件衬衫和V字领的薄毛衣,如果他再多在门口站一会,William觉得他会被冻成冰棍。
江森拧着眉说:“我要去找他们!”
“你现在出去只能是送死!”William叫道,手指紧紧扯住江森的衣服。
“死?”江森脸色一变,“这场暴雪……”
William眼神晃了晃,道:“等雪小些再去,现在你去也是没用,能见度那么低,不可能找得到人,说不定自己也走丢了。”
“别骗我,William,你的保镖身上都带着卫星定位仪!”江森隐隐有些愤怒。
“我会派人去找,你别去!”William道,然后对身边的人交代了一番。
江森问刚才那个跟随Harun的保镖:“你是怎么发现他们找不到的?”
那人年纪尚轻,神色仓皇地说:“我一直都远远地看着殿下,后来看到天色有变,想叫回殿下,但当时殿下和那个女孩子在吵着什么,然后两个人竟然向林子里滑去!我穿着鞋子,他们是滑雪板,太快了,我追不上他们……等我跑过去,他们就没影了,后来雪越来越大,我就赶快回来报告。”
William家雇佣的保镖大多是退役特种军人,但也有的不是。这位兄台看起来就不够敬业尽责。
William沉了下眉,对那人说:“你带队,以他们失踪的地方为中心,做地毯式搜索!既然大雪在他们离开你的视线后马上就来了,肯定走不远。”
“是,Nawfal殿下。”此人行了个礼,赶紧带路,跟着一个小队外出寻找。
江森坐在窗前的毯子上,望着窗外的大雪,一语不发。
一小时过去了,没有消息。
两小时过去了,没有消息。
三小时过去了,天色漆黑,没有一点光。
风在呼啸,只有借着从玻璃窗内透出去的那点微薄的光才能看见窗前席卷而来的纷纷大雪。
江森在窗前坐了三个小时,一动也不动。
William陪了他三个小时,很多次想说话,终是没说。
就在William想让厨房送点吃的东西过来时,江森忽然站起来,抄起手边的椅子就向窗户上砸过去!
那把椅子是木质镶金的,很重,与窗户相撞击,发出了同样厚重的声音,重得像是一锤子轰在了人的心上。金边雕花的软椅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窗户玻璃也是完好的,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这玻璃连子弹都打不穿,更何况那么一把椅子。
“森。”William轻轻念了一句,从背后轻轻抱住他,“会回来的……”
江森喘着气,呆呆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双目赤红。
“你知不知道,她前天才问过我,是不是爱她……”他的声音在颤抖。
William一愣,神色消沉下去,低声说:“对不起,那天晚上我以为她是你……可是森,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她知道你爱她?”
“是啊,为什么不让她知道……”江森已达到了一个忍耐的临界点,血液都仿佛回流,全身上下无处不是疼的,疼得撕心裂肺。
他吼道:“我不能让她知道!宁可一切痛苦都我来承受,也不要她有一点点的难过!你不懂!你完全不懂!你不会明白我有多爱她!!”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不知道!”江森用力将William推开,向外冲去。
“你不能出去!”William扯住他,“你现在出去也没用!”
“放手!”江森奋力挣扎。他挣扎得越厉害,William越不放手。
纠缠间,两人滚到了地毯上,江森的衣服被William扯破了,William的脖子被江森抓出了两道红印。
最后William将江森死死困在地上,直到他丝毫都动弹不了。
“你放开我!”江森几近狂暴了。
“你冷静点!现在出去也是去送死!”William也怒了。
“死就死!你以为我怕吗?!”江森对他吼道。
William身子僵了一下,忽然用很轻的声音说:“那我死也不会放开你。”
“我他妈就不该跟你来这里!”江森两条手臂被William扭住,只要一动就疼得冒汗,可是他还在挣扎,William只好再用力钳制住。
江森的话很伤人。
人总习惯凭借着别人的爱任性妄为,将自己的痛苦转移到他们的身上,仿佛这样就能好过很多。
William不说话。
William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直到江森放弃了挣扎,垂着脑袋躺在地上的时候,William才松了手,抱住他。
他的眼泪漫过眼眶滑落到地毯上,悄无声息。
“你说她现在在哪里?冷不冷?会不会害怕?”江森轻轻地说。
William脸埋在他的肩头,根本说不出话来。
“我就不该因为你找我而离开她的……我不该的……我发过誓不会让她再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的……”江森的声音轻得没有一丝力气,像随时会被风吹散开来。
“William,我会天打雷劈的。”他说。
William哽咽地低吼了一句:“不要说了!”
江森仿佛没有听见,喃喃道:“你别看她平时那么爱闹,其实就是个胆小鬼,吓吓她就哭了,碰一下也会喊疼……她被娇惯坏了,又怕热,又怕冷,一不合心意就会叫嚷……她还特别挑食,明明自己挑剔,还怪我把她养刁了……”
“噢,对了,她还怕黑……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她就特别怕黑,晚上都会留一盏灯……你知不知道,每次看到她房里的灯,我就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那次以后我就想,此生都献给她吧,我什么都不要了……她要我恋爱,我就恋爱给她看;她要我结婚,我就去结婚;她要我幸福,那我就让她看到我幸福……”
说到这里江森身体一颤,“不行,William,你让我去找她,别人找不到她,我一定可以找到的……”
William死死抱着他,一动也不动。
“你让我去,William……她一个人会害怕,她会哭。”
“够了!”William哽咽道:“你这个残忍的家伙!”
江森摇头,“不是我残忍,William,你不明白。”
“我怎么不明白!你不就是爱她么,像个傻瓜一样暗恋她!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却还敢说爱!你这个混蛋,我瞧不起你……”
“不只是爱……不让她知道我爱她,不是我懦弱怕被拒绝,而是不想让她为难,哪怕一点点也不想……我的爱情与她无关,她只要快乐就够了,她只要幸福就够了,其他的我都可以承受,我一个人来承受……”江森透过玻璃望着这漆黑的暴风雪夜,轻笑着,满目深情和哀伤,“她是我的胳膊我的腿,我的心脏,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