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我听你安排。”徐德成终于吐口道。

两天两夜的说劝,结果令徐德中欣慰,三弟同意接受改编,天狗绺子到此寿终正寝,即不是易帜,也不是改号,徐德中说:

“你们全称三江抗日游击队。”

“四梁八柱的职务咋安排?”

“按新编的队伍设置,下辖两个中队”,徐德中按事先抗联的计划安排,“每个中队下设两个小队,两级队长由你原来的四梁八柱担任。”

“我是队长,二当家的副队长……”徐德成按绺子原先座次分配了职务,“二哥,你说抗联派人来,给他一个什么官儿?”

“来的人是党代表。”

党代表的官有多大徐德成不清楚,问:“职务比不比我大?”

这个问题三言两语说不准确,徐德中明白三弟心想什么,他要这支队伍的领导权力,他迟疑不决恰恰是这个权力问题,为使他向前走一步,必须退一步,他说:“你是队长你说了算,遇大事尽量与党代表商量。”

“这还差不离,要是这样,叫党代表来吧。”徐德成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回去向组织汇报,派谁来定下来通知你,到时候你们接党代表上山。”徐德中说,这个话题只能谈这么多,组织决定人选后,直白地说到这只队伍上后,有大量的艰难工作需要做。

“改编后队伍拉走?”徐德成问。

徐德中告诉他留在白狼山,山高林密适于打游击,与三江的日伪势力作长期斗争。

“近期我们干什么?”徐德成跃跃欲试道。

“等待上级组织的命令。”徐德中说目前练兵,游击队今后有的是仗打,“取消你们去亮子里的打劫计划。”

“秀云还没回来……不下山,弟兄们换季的叶子?”徐德成顺口溜出胡子黑话道。

“三弟,你现在是游击队长,不要张口闭口土匪黑话。”徐德中批评道,“叫你的部下,以后不要说黑话。”

“嗯哪!”徐德成接受批评,说,“不下山弄衣服,夏天就得当冬天过。”

徐德中答应他回去向上级组织汇报,帮助他们解决换季的单衣服,近期就解决。

“德成”,队伍的事谈到此,徐德中说,“大哥很惦念你,叫我带话给你,呆在山里别动,怕你遭宪兵祸害。”

“大哥为了这个家操劳啊!我们这辈人不算,还有四凤、梦人。”徐德成的疤瘌脸看不到表情,但声音喑哑,“大哥他好吧?”

“身体可以,心里憋屈。”

“药店……”

“日本鬼子逼他种大烟,他极不情愿。”徐德中介绍长兄近况道,“四百垧祖田是他的**啊!”

“不种不行?”

“咱家的祖田在无人区内,撂荒几年,种大烟宪兵队作为条件,不同意,地就让开拓团来种。”徐德中说,“大哥咋舍得呀!三江县内种一千垧大烟,你不种,还有人种。”

“小鬼子种那些大烟干什么?”

“还不是祸害咱中国人。”徐德中对三弟讲了日本鬼子的阴谋,最后说,“迹象表三江可能成为东北鸦片的集散地。”

“二哥是说小鬼子把大烟运到三江加工、储藏,再运到各地去。”

“应该是这样。”

“那我们不能叫他们消停整,铲平大烟地。”徐德成说。

罂粟种遍东北,铲平得了?徐德中心中有想法,与日本鬼子开展一场大烟战,具体计划要回密营制定,将来要靠三弟这支队伍。

“四凤咋样?”徐德成知道陶奎元已死,他经常想起苦命的女儿。

“她搬回家里去住了……”徐德中告诉他四凤开一家烟馆。

“啥,烟馆?”徐德成惊愕道。

“这有什么不妥?”

“大烟馆是干啥的,卖大烟啊,坑人嘛!”徐德成埋怨道,“这孩子怎么想的。”

徐德中说四凤想得没错。

“二哥你没挡她?”

“挡,支持还支持不过来呢!”

“二哥你……”

“听我说三弟”,徐德中讲了当下种烟禁烟的形势,四凤不开,还有人开,“官办烟馆,又不是她见利忘义……”

徐德成平静下来,自嘲道:“咱家有种大烟的,还有卖大烟的,只差有人抽大烟,成一条龙啦。”

“你只说了一半,还有毁的。”徐德中意味长地说。

“毁?”徐德成茫然道。

“毁!”徐德中说得肯定。

徐德成吧嗒(品味)二哥的话,幡然道:“哦,是这码事。”

往下说徐梦人,徐德成说:“他跟着大板儿过,两口子为他操了不少心。”

说四凤和说徐梦人,徐德中从夏天陡然掉到冬,目光冷峻起来,他说:“梦人交了个日本女朋友。”

“啊!日本鬼子女朋友?”徐德成惊诧道。

“满铁副会长三牧政雄的独生女儿,叫茶花贞子。”徐德中说。

“贞子,啥子都够呛,日本鬼子的后代还有好玩意儿啊!二哥,你又支持?”徐德成气囊囊地责问。

“错啦,没挡住。”徐德中觉得三弟太偏激,日本人不能说一个好人都没有,三牧政雄怎样先莫论,他的女儿茶花贞子毕竟是个学生,梦人和她交朋友道理上讲没什么错,只是一旦发展成婚姻关系,民族感情上通不过,大部分徐家人不能接受,“老百姓对鬼子恨之入骨,梦人真的娶了日本媳妇,难逃众人唾骂。”

“我就不信拦不住他们……大不了权当我没梦人这个儿子。”徐德成说得恶狠狠,让人听来脊背发冷,“认贼作父不行。”

“三弟啊,梦人毕竟小还不懂事,我们慢慢想辙,不是快刀斩乱麻的事。”徐德中担心三弟莽撞,嫉恶如仇容易行为过激。他的忧虑并非无道理,德成和日本人结下的仇怨冰冻很深,这辈子化解不了。

“跟日本鬼子……我杀了他!”徐德成说,这句恨话当时可当气话说,再后来它是一种誓言,父亲血刃儿子。灭亲的决心几次下定,使故事的发展有了新的情节,徐家人对徐德成的杀子行为褒贬了一个世纪。

现在话赶话当成说说而已,徐德中认为三弟不至于怒杀亲儿子,简单地劝劝,话题转向四凤,问:“四凤知不知道你……”

“大哥没告诉她。”

“永远隐瞒下去?”徐德中问。

日本鬼子到处找天狗绺子,还是不露出真面目,徐德成想得更多的是家人安全,自己当土匪必然牵连亲人。他想念两个孩子,见一见他们,亲情、天伦离自己是那样的遥远啊!

“大当家的,”徐秀云闯进来,慌张道,“我们背累(遭难),横行子掉脚(被捉)了。”

“咋回事?”徐德成说。

“二哥,三哥。”徐秀云才发现屋子没有别人,改用家庭成员间的说话方式,“头晌(上午)我们出城,到了山根儿前,遇到日本宪兵把横行子抓走,我逃了回来。”

横行子给日本宪兵抓去生死未卜,肯定要对他审问,宪兵队的酷刑一般人挺不过去。徐德中问这个人有没有挺头?这涉及到宿营地的安全。

“横行子很有钢条(坚强劲儿),啥也不会说。”徐德成相信谢荣,此人的一家人都给日本鬼子刺刀挑了,即使日本宪兵杀了他,也不会招供的。

“德成,进山的路布双岗。”徐德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