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天台围栏上的姜芋目睹放学后的壮观,嘴角自嘲似的上扬弧度,自言自语说道,“这封信……会不会脑补得过度了?”

十八岁职高上学的女生,已经算是一脚踏进社会残酷的冰河里,权力、金钱、欲望每天都在女生耳闻目染中攀升,谁家里有关系,谁家亲戚当官,谁以后只能回去继承早点摊全都心知肚明,并以此拉开彼此交往的界限。

聪明一点的,王国露的女儿应该会把自己包装成住在市中心的中产家庭,以此不至于被家境优渥的拉下太多,又能时不时在底层中表现出适当的优越感。

却没想到被高富帅绿毛的高调示爱,让之前一直隐藏透明的心思直接飞扬起来,虚荣永远在人性中占据为数不多的主角地位,自我幸福感的膨胀瞬间被激发到顶点。

然而,在听到家里突然负债一百万,父亲失业并要去做牢,母亲急火攻心一夜苍老……如果这些都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构建自己水晶般的爱情宫殿轰然崩塌。

试想,如果再回学校会发生什么?晶莹剔透的肥皂泡在阳光下破裂。

所以信里哪有什么温存的怀念,只有浓浓的恨意!

恨为什么爸爸触犯公司红线不止一次,以至于无法收场要被丢进监狱。

恨当妈的一把岁数还要贪什么便宜,骗子明显是为了骗钱设下的圈套,明显稍微动一下脑子都会发现。

也恨自己被渣男搞大了肚子,要到医院流产这么惨,病假单上还不知道怎么修改。

当然最恨的还是绿毛,千刀万剐,恨不得生人活剥食之鲜血的恨。

子女对父母的依赖在其自食其力前不断衰减,作祟的叛逃心理会缓慢放大,前提是一切按部就班,家庭还能提供遮风挡雨的暖房作用,但当家这座房子摇摇欲坠提供不了物质保护时,萌生的恨意会取代对家的温存。

这是自然界的法则,暮年的角马被捕猎时,小角马会第一时间转身逃跑,甚至都不会回头看一眼。

不幸的是,某人的某种崩塌来的时候也是猝不及防,裹走的也不仅是心灵上的善念。

姜芋望着楼下的学生大军在短短几分钟内变成了涓涓“细流”,七中实行的是半寄宿制,中午有大约一小半学生会回家吃饭,另外一大半没有出入证的都要去食堂填饱饿了一上午空****的肚子。

直到望见熟悉的身影,可能在几名并排的女生中并不显眼,但还是第一时间认了出来。

被认出来的也恰时仰起头,楼上的和楼下的一对视,心有灵犀般的打起“招呼”,谷合伸出握着拳头的胳膊挥了挥,姜芋摆了摆放在栏杆上的手。

目送“乌贼娘”消失在食堂入口,掏出手机给老妈发了条信息,“妈,中午我在学校吃不回来了。”

几乎是秒回,瞬间手机里多了几条语音,不用听都知道内容是什么,无非是“饭都做好了怎么又不回来吃?”,“要不要妈妈给你送过去”,“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得吃饭啊”之类。

姜芋无动于衷,很快电话打了过来,无奈得接了起来只说中午有测验,自己会在食堂解决,晚自习放学后回来再吃点。

如果有得选,宁可在外租房子住也不想回去。

趁着教学楼里暂时清空,姜芋从天台回到楼下,坐在空****的教室无聊发呆了几秒,想到什么似的又站了起来,从书包里掏出钱包揣在身上走了出去。

教导主任老周习惯性每天中午在学校里的便利店晃悠,主要负责逮那些不好好吃午饭跑来买零食的学生仔,偶尔端个板凳坐在门口,看有没有趁午间休息追逐打闹的刺头。

“欸,那谁谁,你是不是上辈子是冰雪公主?每天都要来买个冰淇淋?”

“还有你,我记得你是住校的吧,吃了饭别瞎溜达早点回宿舍午休。”

“什么天儿了,你咋还穿个短袖,干脆光个膀子算了。”

正当老周数落着起劲,眼见从教学楼里出来一个学生,这还得了,该吃饭不吃饭,这会儿食堂都快关了,立马跳了起来得好好管管。

于是提溜着猴年马月没收来的小竹棍,握把处都磨得包浆了,通身碧玉形似丐帮帮主,兴冲冲小跑好几步,待看清来人立马一个急刹车,同时转身后退一气呵成,立刻转移目标。

“哎,那个谁,贼眉鼠眼、偷偷摸摸的是不是想兜里藏烟了?拿出来给我看看!”

姜芋出了教学楼径直朝校门口方向走去,尽管已经过了放行时间,门口两个保安一见来者何人,纷纷抬腿走进门卫室,很有默契地举起比脸还大的茶杯喝水,直到不敢惹的主儿消失在门口才一同放下杯子。

出门打了个车直奔有着城市地标之称,也号称全亚洲最休闲的购物中心**F,乘坐电梯上到顶楼的苏州人家,简单要了个清炒虾仁和一碗白米饭和一客鲥鱼羹。

露天花园餐厅气氛雅致,食材都是当天空运,掌勺的大师傅很有两把铲子,否则也不能在寸土寸金的顶上地段开了差不多有两年,当然,价格方面也很感人。

细细品尝完美食,又乘坐电梯降到负一楼,有个占地近千平米的电玩城,还没走近已经传来各种各样嘈杂的电子音,待走进其中,环绕式的从各个机器发出的合成音狂轰滥炸,带动着感官不断刷新的刺激。

穿过一溜抓娃娃机尽头围了一圈人,正中间是台超级舞者的跳舞机,闪烁着各种斑斓彩色光标的舞台上有个韵动少女正随着hithop重金属打击鼓点完美契合每一个perfect。

高束的马尾,妖媚的脸庞,一身黑白色的美式复古polo超短裙,衬托着168身高不到100斤完美身材,S型曲线,修长的小腿,洁白的大腿,每一次起跃后若隐若现的安全裤刺激着周围的男人兴奋的幻想。

舞曲是复古风的“Goldsky”,这首曲子如果跳不好形同僵尸打摆子,要是跳好了——就像没有漏掉一个S级节拍的“雭”,此刻是场面上金牌舞后般的存在。

果然,当大屏幕上打出“你太厉害了,创造了新的纪录”以及一个拉开第二名断崖式的分数后,场面一度失控,口哨声,尖叫声,以及各种称赞的语气词和象声词毫无吝啬地抛来。

除了一个人,在结束的前一刻退出人群,穿过半个大厅随便找了台推币机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