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自进了黄河流域,随处可见河港淤积,水患成灾。所到之处皆是疮痍,大片良田在浸泡在河水中,唯有两侧的青山依旧妩媚。

傅羿安连夜赶到了濮阳城外二三十里的小镇上,他接到了上京传来的信函。

他拆开信笺,里面的字迹是他的亲卫赤羽的,他快速了扫了一遍,脸色骤然大变。

他果然有个好父亲!

傅世啸前脚把他调到濮阳,第二天就迫不及待让谢长宴登门,把他和婠婠的亲事定了下来。

这是提防他会破坏这桩亲事,故意设下的局。

傅羿安负在背后的手隐隐有些发白,他仰起头,闭上双眸,“她会在何处?”

“难道谢长宴连正式成亲都等不了,就把她拐走了?”

程丰摇了摇头,赤羽轻功极好,是傅羿安特意留下来监视谢长宴的,若林婠婠是跟着谢长宴偷偷离开了上京,赤羽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到。

现在的消息是林婠婠失踪,去了哪,到底去了哪里无从可知。

程丰看着他满是阴鸷的眉间,“爷,当下灾情严重,你不能因林姑娘失踪,就乱了分寸。”

傅羿安喉咙一哽,“你以为我要撂下这烂摊子?回去寻她?那濮阳这些受灾的老百姓呢?谁又给他们一个交代?”

傅世啸早就算准了他不可能做出这样荒唐的事!

以往,他总觉得自己坚如磐石,而她像极了蒲苇,无论天大的事,都会死死缠绕着磐石,哪怕她无数次表明想要离开他。

他从没有当真过。

可这一刻,他眼前好像又看到一个熟悉纤弱的身影,娉娉婷婷,可再也不是围绕他的那一株蒲苇。

难道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戒吗?

傅羿安不敢自问,她到底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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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婠婠和徐聘一路北上,走的并非官道,目的地也不明确,一路行医,主要救济了许多贫苦老百姓,因他们开的药不仅价格便宜还药效极佳,导致有几次,他们都离开镇上,还有人特意追来看诊。

林婠婠见惯了人间疾苦,心境日渐开阔起来。一路上,风餐露宿,她也吃惯了粗粮,那些娇气的毛病也得到了很好的改善,身体反而愈发强健。

这日,两人途经信阳,林婠婠瞧见一个蓬头的男人跪在泥泞的路上哀求路过的行人救他幼弟一命。

她摸了摸小腹,略一迟疑,转头问徐聘,“大师兄,我们帮帮他吧。”

徐聘犹豫片刻,便点头同意了。

林婠婠为了避免麻烦,这一路上一直以男装示人,脸上刻意涂抹了黑粉还粘上一小撮山羊胡须,哪怕是熟人仔细看,都有可能辨认不出来。

他们下了马车,林婠婠觉得那男子有些熟悉,她想起来,是那日程丰送她离开清梧别院回去途中,差点撞上的那个乞丐。

他不是在京城乞讨?怎么又流落到这一带了?

他们被带到不远处的破庙里,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饿得黄皮寡瘦,奄奄一息。

徐聘仔细给他把了脉,神色严肃,“他这是患了肠澼?多半是吃食饮水不洁导致的,这病来势汹汹,我这里的药只够陪一副,不够让他痊愈,你得另外再去抓药。”

说罢,便给他开了方子递给他。

男子接过那药方,心急如焚,“两大大夫有所不知,若我去信阳路途遥远,我们才从濮阳逃出来的,如何能回去?”

林婠婠诧异,“为何要逃?”

“你们有所不知,整个濮阳有几个县都遭了洪灾,澶州好像还遭了鼠疫,我们地处滑州,相隔太近,我便想先带着幼弟先逃出来再说,哪曾想他却染了病。”

“奉劝你们两位一句,那可是鼠疫,那病厉害得紧,你们千万别朝那边去了。”

林婠婠和徐聘对视一眼,神色皆是一凛。

徐聘叹了一声,“婠婠,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前路实在太危险了,可这种天灾面前,百姓无辜,我没有遇到便罢了,遇到便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林婠婠微微一怔,大师兄毕生只求悬壶济世,这便是身为医者的使命,她自然不会劝他不去。

可她若要强行跟着去,徐聘是绝不会同意的,她肃然道,“大师兄,我陪你到濮阳吧,婠婠也想救死扶伤,尽一尽绵薄之力。”

徐聘眸光泛起一丝泪光,他的小师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那男子见两人对他的劝阻毫不在意,还偏偏要去凶险的地方,他一咬牙,“小的陈山,两位恩公如此高义,我便斗胆当你们一回向导,与你们同去!”

几个时辰后,几人便到了濮阳。

濮阳城附近到处都还有被洪水淹退的迹象,不少老百姓淌着积水收拾残局,捡拾遗物。

他们打听到现在大夫想要帮忙,需得先去衙门登记备案。

两人不由分说,直接去了知府衙门,林婠婠离开上京的时候,根本没有路引,一路上两人又去的乡村山野,便没遇到什么麻烦。

她灵机一转,便以陈山的身份做了备案。

徐聘一心想要直奔澶州,便与衙役攀谈起来,林婠婠闲着无事,只得在知府大院里溜达,脑海里盘算着,现下吃堕胎药是否可行。

稍不留神,她踩到一个水坑,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就撞到了一个坚实宽阔的胸膛。

“怎么走路的!”一个熟悉冷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婠婠头皮一阵发麻,惊得她浑身汗毛几乎都竖立了起来,真是冤家路窄,她怎么就碰上傅羿安了呢!

短短的一瞬,他好像粗糙黝黑了几分,再不似从前那般矜贵,一身劲装,脚上的靴子还踩着厚厚的泥。

林婠婠垂着头,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傅羿安大步流星径直朝前走去,只当她是一般的小厮,根本没认出她,亦或因她乔装打扮的比较成功,又没有吭声,自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在哪?”傅羿安不耐烦地问程丰。

这时,院中西厢房的房门骤然打开,一道极为清秀靓丽的身影朝傅羿安飞奔而来。

“羿安——”声音一如既往地缱绻软糯。

林婠婠偷偷觑了一眼,眼鼻一酸,一下子直冲眉心。

那女子不是别人,那才是傅羿安心心念念的人——苏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