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山来天津找师父胡天雷,其实也想出来散散心里的闷气。
但说是散闷气,也想跟师父念叨一下村里最近发生的这些事。
胡天雷虽然只是个说相声的,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大到忠奸善恶,小到家长理短,好像没有不明白的。一件再缠头裹脑的事,只要让他一说,一分析,就像剔一块猪肉,五花三层儿,一样一样,都能给你摆在这儿,也梳理得明明白白。当年在东金旺下放时,胡天雷曾对张少山说过一句话,相声演员的肚儿,是杂货铺儿,要什么就得有什么。后来胡天雷虽然回天津了,但这些年,张少山已经养成个习惯,每遇到什么想不明白或理不出头绪的事,就给胡天雷打个电话,或者干脆到天津来一趟,当面跟师父嘚啵嘚啵。只要听师父一说,再一分析,心里立刻就清楚了。老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张少山从十多岁就死了父亲,这些年在心里的感觉,胡天雷不光是师父,也真像一个父亲。
胡天雷是相声门里出身,但再早并不是专业说相声的。胡天雷的父亲早年是这行里有名的老艺人,辈分也高,艺名叫“窝瓜花儿”,相声不光说得好,口儿也甜,包袱使得又脆又响。但是干哪行的都一样,上辈人觉着自己苦扒苦业这些年不容易,就不想让下一代再干这个了,可绕来绕去,往往最后还是子承父业。胡天雷也如此。当初七八岁时经常跟着父亲去园子,父亲和叔叔大爷们上台演出,他就在后台一边玩儿一边听。一来二去,常见的相声段子熏了熏也会了。一次晚饭的当口儿,正式演员都回去了,可台下还有稀稀落落的观众,不能让台上空着,这个时间用行话说叫“板凳头儿”,一般是让小徒弟上去演。可这个傍晚小徒弟也不凑手,眼看就要晾台了。这时胡天雷过来说,他想上去说个“单口儿”。后台管事的一听立刻拨愣着脑袋说,不行不行,你嘴上的毛儿还没长全呢,就算真晾了,也不能让你上去把这台砸了。当时胡天雷的父亲“窝瓜花儿”不在,旁边一个徒弟过来说,让他试试吧,他平时在底下说着玩儿,我听过,还行。管事的一想,这时也是救场如救火,也就只好答应了。胡天雷上去说了一段《日遭三险》,还真像这么回事。台下的观众一见上来个小孩儿,都觉着新鲜,再看说话嫩声嫩气,可一发托卖相又像个小大人儿,不光可乐,还挺可爱,一下就挺火。胡天雷的父亲本来不想让他干这行,这一行叫吃开口饭,实在不容易。可有了这回,见他还真是干这个的材料,也就给取了个艺名,叫“黄瓜花儿”,意思是比自己这“窝瓜花儿”小,又顶花带刺儿,像根小嫩黄瓜。但胡天雷的父亲毕竟知道这行里的水有多深,总觉着这碗饭不保险,就还是给他留了条后路,让他继续上学,只在晚上跟着来园子。这样胡天雷到中学毕业时,就分到一个小橡胶厂去烧锅炉。烧锅炉这工作有个最大的好处,是上一夜两天,歇一天两夜,胡天雷不上班的时候正好跟着父亲去园子说相声。再后来心思都在相声上,就还是调到一个区级的小曲艺团来。可当时团里没有演员编制,只能当勤杂工。勤杂工胡天雷也干,只要能说相声就行。这以后,胡天雷就在曲艺团当了个打杂儿的,行话叫“碎催”,平时拉大幕,搬道具,也跟着捡场,偶尔赶上哪个演员没到,就上去给垫个场,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个“打补子”的。但“打补子”他也高兴,好歹总能说相声。
后来曲艺团的演员都下放农村。胡天雷是勤杂工,本来可以不走。但他父亲是旧艺人,属于家庭出身不好,就还是和团里的几个相声演员一块儿下来,到了东金旺村。
胡天雷当初在东金旺收张少山当徒弟,其实也就是嘴上这么一说,只是看在张少山的父亲,当时村里的大队书记金守义的面子上。胡天雷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别人对自己有一点好儿就会记在心上。当初他们几个演员刚下来时,哪个村都不要,公社的人也没办法,对他们说,如果实在没人要,就只能把你们退回去了。胡天雷后来才知道,那回如果真把他们退回来,就得去两千多里以外的大西北,真这样,这辈子还能不能回来都说不定了。
胡天雷本以为,这个十来岁的孩子整天追着自己要学相声,也就是脑子一热,觉着好玩儿,可没想到真一教,竟然是个玩儿命的主儿,往死里下工夫。其实胡天雷的心里明白,在东金旺这几年,正经教给张少山的没几块“活”,只是经常跟他聊天,行里行外,天南地北,想起什么就聊什么。但也就是这个聊,张少山说过,反倒让他比相声学到的东西还多。也就从这以后,张少山认定,胡天雷是自己一辈子的师父。胡天雷曾给张少山讲过行里的各种规矩,也跟他说过,相声演员真正的拜师仪式叫“摆知”,这“摆知”又是怎么回事。但让胡天雷没想到的是,他当时说的无心,张少山却听得有意,这以后就记在心里了。
后来胡天雷回天津,又回到曲艺团,从此就专业说相声。业务一忙,事再多,当初下放时的事也就顾不上再想了。但几年以后,张少山突然又来找胡天雷。这时的张少山已是20来岁的年轻人,长得高高大大,一表人才。胡天雷一见张少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拉着他问村里的事。又听他说,他父亲已经过世,心里也挺难受。张少山这才说,他这次来找胡天雷,还是为拜师的事。他说,这回想正正式式地“摆知”。胡天雷一听才意识到,已经过去几年,张少山的心里还想着这事,看来他是真把这事儿当回事了。可当回事也不行。胡天雷对张少山说,拜师这事儿拿嘴说说可以,但真要“摆知”就没这么简单了,这可是一脚门外一脚门里的事。胡天雷说,你知道我在行里是什么辈分吗,真收了你,也就等于给一帮说相声的收了个小爷,至少也是师叔辈儿,这不是招骂吗。胡天雷又打量了一下张少山说,再者说,你这浓眉大眼的,真干这行,模样儿也不行。张少山不服气,说,您不是说过,干这行不要一怪,就要一帅吗。胡天雷说,帅是帅,可不是你这帅法儿,让你去演个八路军的机枪班长还行,一身正气,可脸上没哏。说着又叹口气,你就是真叩了我,将来也受罪。张少山一听,又拿出当初的犟劲儿,哼一声说,我就是真叩了您,也没打算吃这碗饭,就是想跟着您学点儿真能耐。胡天雷一听就笑了,拍拍他说,要这么说,你已经是我徒弟了。
张少山这回带着一肚子闷气出来,在路上寻思,到了天津去哪儿找师父胡天雷。胡天雷这时已经70多岁,当年的那个小曲艺团后来几经改制,已变成民办公助,胡天雷也早已从这个团里退下来。但退下来也闲不住。这时天津的茶馆儿相声很盛行,胡天雷的徒子徒孙又多,各个茶馆儿园子都拿他当招牌,抢着请他去。张少山知道师父的生活习惯,每天晚上演出完了已经半夜,回去的路上再吃个宵夜,到家就已是下半夜。第二天也就起得很晚。起来收拾一下,吃了午饭,就去一个老浴池泡澡。行里的几个老朋友每天都聚在那儿。泡完了澡,几个人一边嚼着青萝卜喝着茶,聊到下午,出来吃了晚饭,也就该去园子了。
张少山到天津已是中午,先在街上找个小馆儿吃了碗拉面,就奔凯丽大厦来。
张少山出来之前是,先去镇文化站找了一趟老周,问他天津这家文化公司找自己的老丈人谈合作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周这时已知道,张二迷糊跟张少山谈崩了,爷儿俩还吵了一架,这时一见张少山来找自己,就有点紧张。让张少山以东金旺村委会的名义去跟这家公司谈,这主意是自己给张二迷糊出的,这时就以为,张少山是来找自己发难。张少山也看出老周的心思,就对他说,来问他,只是想弄清楚这里边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有要埋怨他的意思。老周一听这才踏实了,对张少山说,其实镇文化站也是好意,这回搞文化普查,梅姑镇这一带的民俗文化确实积淀丰厚,有的甚至可以去“申遗”,但真正能发展产业的,目前看,也就是东金旺的这个“梅姑彩画”。最近参加了几次文化产品推介会,果然,天津的一家文化公司对这个“梅姑彩画”很感兴趣。老周说,现在看,这家公司包装“梅姑彩画”的可能性很大,但不管是哪种合作,应该有两个原则,一是平等,二是互利,现在互利不会有问题,只是这个平等,就担心后面会让这家公司牵着鼻子走,这就成了给人家打工,如果真这样,这个合作的性质也就变味儿了。老周说,也就是考虑到这一层,所以才想了这么个主意,如果由东金旺村委会出面,去跟天津的这家公司谈,后面的很多事也许就好谈了。张少山没说自己要去天津,又问清这家文化公司的名称和联系人电话,就从文化站出来了。
凯丽大厦是个写字楼,霓虹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在18层。张少山坐电梯来到楼上,找到这家公司。刚才跟张少山通电话的是这个公司的业务部经理,叫徐岩,出来接待张少山时,才发现是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张少山并没说自己是东金旺村的村委会主任,只说张天赐是自己的岳父,然后说明来意,这次来天津办事,想顺便了解一下,霓虹文化公司这次如果就“梅姑彩画”这个项目与张天赐合作,有什么具体想法。徐岩经理虽然年轻,看着挺老成。他一直在打量张少山,显然心里吃不准,面前这个自称是张天赐女婿的中年男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如果听说话,看着又风尘仆仆,应该是从东金旺来的,可再看身上的穿装打扮,言谈举止,又不像农村人,尤其说的还是一口普通话。张少山学过说相声,还稍带一点北京口儿,就更让人判断不出身份。徐岩经理沉了一下,才说,他们公司确实对这个“梅姑彩画”感兴趣,而且已经调研过了,在梅姑河沿岸一带,会画这种“梅姑彩画”的好像只有张老先生一个人,也就是说,已经濒临失传,所以这次就想以全新的理念包装一下,然后向外推介,当然也带有抢救的意思。徐岩经理顿了一下,又说,只是题材问题,倒不是过于司空见惯,也不是太陈旧,这种来自民间的民俗文化,本身就是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当然越老越好,但“钟馗”和“尉迟恭”,还有这九路财神,本身都不是出自梅姑河边,这就使这个“梅姑彩画”的形式和内容脱节,成了两层皮。所以,徐岩经理说,他们公司经过反复考虑,又开了几次论证会,最后大家的一致意见,能不能请张老先生搞一个带有梅姑河地方文化色彩的财神形象,至少有这个地域文化的符号意味,这样就会更有价值。张少山一听就明白了,显然,镇文化站的老周是多虑了,这个文化公司提的意见确实有道理,而且这以前,也是镇文化站包括自己从没想到的,如果真能设计出这样一个带有梅姑河沿岸地域特色的财神形象,不仅为“梅姑彩画”增添了新内容,也就赋予了新生命。徐岩经理又说,现在,我们正准备和张老先生的合作还只是第一步,如果顺利,后面还会跟进新的创意方案。
张少山又向徐岩经理问了几个具体细节,就告辞出来了。
这时,张少山的心情已经比早晨出来时好多了。回头再想,又觉得挺可乐。这本来是个挺好的事,人家这家文化公司考虑得很细,也已经做了认真论证,这个徐岩经理虽然没具体说,也听得出来,他们后面还会有一系列的想法。可还没到哪儿,就先让自己的这个迷糊老丈人把家里闹成了热窑,还差点儿跟自己把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接着再想,这事儿也不能埋怨镇文化站的老周,他也是急于想把梅姑镇的文化产业搞起来,只是有些揠苗助长了。
张少山又给师父胡天雷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大概胡天雷正有事,手机是一个叫谭春儿的徒弟接的。谭春儿说,师父又有晚场,在“九天茶社”,不过今天不会太晚。张少山知道“九天茶社”,这是胡天雷常去的园子。这时看看时间,已是下午五点多,见街边有个卖馄饨的小铺,进去要了碗馄饨,吃了两个烧饼,就奔“九天茶社”来。
“九天茶社”在大胡同,这里守着三岔河口,人来人往的挺热闹。张少山来到茶社门口想了想,如果跟看门的说要去后台找胡天雷,肯定不用买票,但他脸皮薄,不想这么干。可规规矩矩地花几十块钱买张票进去,又实在舍不得。这一想,索性就去了海河边。
天刚黑下来,张少山的手机响了,是胡天雷。胡天雷问张少山,这会儿在哪儿。
张少山赶紧说,就在茶社门口。
胡天雷说,我也在门口,你过来吧。
张少山挂了电话赶紧过来,老远就看见师父正站在园子门口。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看着还腰不塌,背不驼,身板儿挺直。张少山不由得在心里感叹,难怪行里的人都说,说相声养人。胡天雷一见张少山就埋怨说,怎么不进去,这是跑哪儿溜达去了?
张少山笑笑,没说话。
胡天雷知道张少山的脾气,只是哼了一声。
这时谭春儿把车开过来。胡天雷说,上车吧,春儿开车,咱爷儿仨一块儿回去。
在路上,谭春儿一边开着车才告诉张少山,师父知道张少山来了,今晚就特意跟后台管事的交待了,把场口儿尽量往前排,完了事好赶紧走。
胡天雷笑笑说,少山难得来,一来肯定有事。
张少山说,也没吗大事儿。
张少山每次来,只要当天不回去,就住在师父家里。胡天雷家的房子虽然不太大,但有个很大露台。露台封起来,也就成了一个阳光房,又养了些花草,是个喝茶的好地方。张少山每次来了,爷儿俩就在这儿,一边喝着茶说话。这个晚上,张少山一见师父,一肚子的话倒不知从哪儿说了。胡天雷一边沏着茶说,看得出来,你这回心浮气躁,不踏实。
说着看看他,是不是最近又遇上吗事儿了?
胡天雷这一问,张少山才把最近发生的事,从去镇里开村主任联席会,因为跟西金旺的金永年斗嘴,反倒被马镇长立了军令状,到村里的金尾巴带一伙人淘鱼,把南大闸破坏了,害得自己去大堤上替他们巡逻,直到这次出来前刚又跟老丈人张二迷糊干了一仗,一样一样都跟师父说了。最后叹口气,又摇头说,我现在是狗咬刺猬,真不知从哪儿下嘴了。
胡天雷听完,喝了口茶说,你说的这一堆事儿,其实就是一个事儿。
张少山抬起头,看着师父。
胡天雷说,说来说去,就是你这个村主任,到底还打算干不打算干。
张少山没听懂,眨着眼说,我没说不干。
胡天雷又说,不干有不干的说法儿,可要干,也有干的说法儿。
张少山嗯了一声,但心里还是没明白。
胡天雷说,你如果还打算干,就得知道,你现在急的愁的,都是你这村主任本来就应该急的和愁的,老话儿怎么说,当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钟,你走在村里的街上,人家谁见了你都得叫一声村长,凭吗叫你,你比别人多长了一个脑袋?就因为你这根萝卜栽在这个坑里了,你的屁股是坐在这个位子上了,明白吗,听人家这么叫,心里美是美,可还得记着自己是干吗的,光让人家叫村长,自己却不干村长的事儿,那叫占着茅坑不拉屎。
胡天雷这一番话,像把张少山的脑袋捅个大窟窿,风一下子就进来了。
胡天雷又说,我这话说得有点儿不中听,可实际就是这么回事儿!
张少山也乐了,哼一声说,师父这话,是不老中听的。
胡天雷也哼了一声,中听的就不给你留着了!
接着又说,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完就起身进屋去了。一会儿回来,手里拿着一堆绳子。胡天雷说,当年我父亲有个老朋友,是变古彩戏法儿的,我叫他哈大爷,后来他去济南了,临走说,小子,大爷把这个留给你,当个念想儿,你哈大爷指着这东西挣了半辈子饭,没事儿自个儿看看,有琢磨头儿。
说着,就把这堆绳子递给张少山。
张少山接过看了看,显然,这是个变古彩戏法儿的道具,看着就是一堆丝线绳,有筷子粗细,系着一堆大大小小的死疙瘩。可再仔细看,又看不出这堆绳子怎么用。
胡天雷说,你把这堆绳疙瘩解开。
张少山一听,又看看这堆绳子,还别说把这些疙瘩都解开,就是解一个显然都费劲。胡天雷笑着把这堆绳子拿过去。张少山这时才发现,在这堆绳子里,有一根绳子头儿。胡天雷扥住这根绳子头儿,使劲一抖,这堆大大小小的绳疙瘩眨眼就都抖落开了。张少山瞪起眼看着,敢情是一根完整的绳子。胡天雷笑笑问,看明白了?
张少山不是傻人,当然已经明白师父的意思了。
胡天雷说,只是再把它系起来,又得费我一晚上的工夫。
张少山这时真从心里佩服师父。按说自己也是50多岁的人了,又已当了这些年的村主任,村干部里流传一句话,只要干一届村主任,就能老十几岁,可直到现在,一到了师父面前,感觉自己还像个孩子,甭管说什么,想什么,一下都成了透明的,师父一眼就能看透,而且再难的事,到了师父这儿就像刚才的这堆绳疙瘩,让他一抖落也就开了。这时,张少山的心里已经明白了,这些日子,就是因为在联席会上跟金永年戗的这个火分量太重,一下把自己砸懵了,人一懵就容易转向,一转向也就心浮气躁。也是因为急于求成,这一下就乱了方寸,结果被一件又一件的具体事给缠绕住了,如同刚才的这堆绳子疙瘩,总想一个一个地去解,这么干就是累死也解不开几个。所以,眼下的首要问题,得先找着这个绳子头儿。
心里这么想着,也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胡天雷放下手里的茶盏说,走吧,这楼下刚开个大排档,味儿挺好。
张少山也笑了,说,好啊,我陪您喝两盅。
张少山跟着胡天雷出来时才发现,谭春儿开车送他们回来之后,并没走。这时胡天雷的几个徒弟已经演出完了,也都过来,几个人正坐在楼下的大排档里喝茶。张少山跟这几个人都熟,他虽没“摆知”,大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就都拿他当个亲师哥。
一边吃着宵夜,胡天雷又问张少山,眼下有什么具体想法。张少山就把自己已经想的说出来,如果按师父刚才的思路,要找的这根绳子头儿,也就是自己的优势。眼下东金旺的优势除了吹拉弹唱也没别的。胡天雷一听就笑了,说,当年梅姑河边有一句话,我现在还记的,说书唱戏搪不了账,锣鼓家伙烧不热炕。张少山立刻明白师父的意思了。胡天雷说,这个吹拉弹唱确实是你的优势,不过也得明白,这只是锦上添花的事,要想在锦上添花,你得先说有锦,没锦这花往哪儿添,戏词儿里有一句话说得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张少山点头说,我明白,还得想办法,先说发展经济,这是根本。
胡天雷说,当年有一种文艺宣传队,叫“乌兰牧骑”,队员都是一专多能,现在还没到这一步,等将来你把经济搞得上了轨道,可以也搞个这样的乌兰牧骑,就叫“金社”。
谭春儿在旁边一听说,好啊,这个名字好!
张少山也笑了,想想说,嗯,是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