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名头戴珠钗,身着红色绫衣,体态妖娆的少女在丫鬟的搀扶下缓步走向戏台中央!

陈行终于明白为何这位清风姑娘会如此受到追捧。

眼含秋水,眉如翠羽,面泛桃花,柔弱娇媚之态尽显,当真是我见犹怜的人间绝色!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吕祖诚不欺我啊!”

陈行望着眼前的女校书穿着打扮,更是心生感慨:“一个青楼的女校书(娼妓的雅称)都能身着绫衣,再想想王怜,所谓的首辅嫡女,啧啧啧,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活得还不如个女校书!换作是我,这首辅嫡女不当也罢!”

翠儿娇笑道:“少爷没个正形,王家大小姐那可是当朝首辅的嫡女,岂是这些青楼女子能比的!若是让她知道你拿她与风尘女子相比,非得气死不可!”

陈行轻笑道:“这就得看你这个小细作会不会出卖本少爷了!”

翠儿声音软糯道:“奴婢才不是细作呢!”

陈行轻弹翠儿脑门调笑道:“这可不好说,你都把府址透露给那个街溜子了!”

“少爷你又取笑奴婢!”

“哈哈哈!”

……

清风朱唇轻启,声似百灵:“今日诸位官人能来捧场,奴家感激不尽,不过,正如赵妈妈所言,今日若想入得奴家的红鸾帐,还需与我手谈一局!”

早已等候多时的龟公,将棋盘摆上戏台,此举引得大厅众人均是皱眉不已!

陈行惊掉了下巴,这与自己前世所看的穿越文不一样啊,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比谁的诗才更好才对吗?

按照前世穿越文的经历,此时双手负背,头颈处呈现四十五度夹角,刘海垂额,双眸略带忧郁之色,再吟上一首唐诗三百中的情诗便能引得她投怀送抱,白嫖一宿才对啊!

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自己都快要按捺不住那颗吟诗作对的心了,结果你给我整围棋?

我真的会谢啊!

“少爷?少爷?”

翠儿见陈行发呆,连续几声轻唤才将他拉回神来!

“啊,怎么了?”

“你没事儿吧少爷?”

“没事儿,就是有些尴尬!”

“尴尬什么呀?”

“算了,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少管!”陈行兴趣缺缺道。

“可是少爷,你不是也会下棋嘛?”翠儿疑惑的望着陈行。

“咳咳,那什么,少爷我啊,早就不下棋了,没什么意思,围棋乃是小道!”陈行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话!

“呵,棋之一道是小道?”

陈行耳畔传来嗤之以鼻的声音:“棋理博大精深,棋盘上纵横各十九条线段,是双方才智上的博弈比拼,先贤曾曰:精其理者,足以大裨圣教!棋理之博大,可见一斑,不知哪儿来的无知小儿,敢在此胡言乱语!”

陈行眉毛上挑,虽心里不爽,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人说的话确实在理,就拿前世来说,围棋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益智类游戏,蕴含着中华文化的精髓,尔虞我诈并不是围棋的内涵,深谋远虑、未雨绸缪才是胜利的根本。

但……这并不能填饱肚子,相比于理想派,陈行更倾向于务实派,能让自己赚到钱吃饱穿暖,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

饭都吃不起,你和我谈理想?这不是鸡屁股拴绳———和老子扯淡嘛!

陈行微笑着向老者行礼道:“是小子孟浪,口不择言了!还请老先生勿怪!”

“哼!”老者轻哼一声,不屑与其攀谈,拂袖而去。

“少爷,这老人家好凶啊!”翠儿怯生生的说道。

“是少爷不对,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少爷不该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陈行摸了摸翠儿的小脑袋,轻声道。

“不过,年纪这么大还来雨露阁,不怕力不从心吗?”陈行小声嘀咕。

“我来,在下愿抛砖引玉,与清风姑娘手谈一局!”先前出声的书生自告奋勇上前。

“请!”

“清风姑娘请!”

起初双方落子有来有回,可以说是势均力敌,半柱香后,清风落子速度依旧不慢分毫,令在场众人一阵咋舌,而书生额头上也不自觉的冒出冷汗!

一柱香后,书生颓然的放下手中的白子轻叹道:“哎,清风姑娘才智远在学生之上,还请受学生一拜!”

“不敢当,小女子只是侥幸而已,若是再比试下去,小女子恐有心无力!”清风起身还了一礼。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清风姑娘再给这位书生台阶下,半柱香那会儿,二人其实就胜负已分了。

陈行摸着下巴寻思道:“这小姑娘情商可以啊!”

翠儿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少爷何意?”

陈行指着大厅中的清风二人道:“既赢了棋局,又保留了书生颜面,这位清风姑娘棋品与人品皆是上乘!”

话锋一转陈行接着道:“不过那书生棋品与人品也不差,胜不骄败不馁,勇于承认自己不足之处,尤其还是对女校书,也秉持着一颗达者为师的恭敬之心,很不错!”

翠儿虽听不明白,但是她懂,这是少爷对二人称赞有加,想来这两人都是好人!

“不知在下可否有幸与清风姑娘手谈一局?”

陈行闻声望去,一个走路都带风的俊美男子迤迤然的来到大厅内。

“这不是颜公子吗?”

“啊,颜如卿颜公子也来了!”

“哎,看来今夜只有颜公子能入得了红鸾帐了!”

“我们怕是没希望了!”

与大厅众人不同,陈行目露鄙夷之色:“哪儿来的装逼犯?”

翠儿掩嘴偷笑:“少爷可是妒忌颜公子?”

“哈?我妒忌他?他有什么值得本少爷妒忌的?”

翠儿悄声道:“这位颜如卿颜公子就连奴婢都听过他的大名,传闻他是京都有名的大才子,号莲花居士,从小才思敏捷,诗、棋更是堪称京都双绝,十岁便是童生,十五岁中了秀才,京中不少名门闺秀都对他芳心暗许呢!”

“怎么?你个小妮子也倾心于他?不如少爷将你许给他如何?”陈行故意调笑道。

“奴婢可不稀罕他,奴婢只想一辈子伺候少爷!”翠儿娇滴滴道。”

“就知道翠儿舍不得少爷!”陈行看了眼装逼犯好奇道:“那他为何不参加春闱考取功名?以他的才学与名气想要入朝为官,应当是不难才对啊!”

翠儿想了想道:“这个奴婢就不知了,不过有传言说,不少朝中官员曾想举荐他入朝为官,可都被他一一拒绝了!想来是不愿入朝为官吧!”

陈行不置可否道:“或许吧!只不过,这人啊!太过一帆风顺也不好,温室内的花朵始终经不起外面的风吹雨打!”

……

“原来是颜大才子大驾观临,令雨露阁蓬荜生辉!还请入座!”

“清风姑娘言重了,不过是些虚名而已,都是诸位抬爱!”

颜如卿嘴上谦虚,可这眼底的倨傲之色,却是藏不住,更是无比自然的坐在黑子之位!

清风柳眉轻蹙,却也没有多言,来到白子处落座!

陈行看在眼里,鄙夷之色更胜,口中轻蔑道:“这颜如卿还真是自觉高人一等啊,一点亏都不肯吃!”

自古黑子在围棋中便具有优势,黑子先手,可率先进行布局和计算,掌握主动权。

虽说围棋的胜负判定规则允许黑子在最终局面时贴目,以此来抵消先手的优势,但面对一位女校书,这位颜大才子多少有些失了风度!

……

二人在众人的目光下收拾好残局,便开始了对弈!

起初二人你来我往,斗得旗鼓相当!

可待到中盘之时,二人的差距开始逐渐显露!

颜如卿不愧是诗棋双绝,即便是中盘,落子毫不犹豫,反观清风就略显吃力,落子速度相较之前明显慢了不少,不过尚能应付。

黑与白犹如两军对垒,相互绞杀,化作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

二人每落一子,龟公便照搬在身后的大棋盘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厅的众人也是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上的每一步。脸上没了先前的嬉笑**糜之色,均是对这一局充满了期待!

颜如卿也从之前的从容不迫到如今的眉头紧锁。

他发现对面这个女子不简单,看似每一次都好似拼尽全力在防守,实则游刃有余!

随即放下轻视之心,全力以赴!

大厅之中落针可闻!

“少爷,他们怎么都不说话了?”翠儿不明白一盘棋怎么能下得大家都不讲话了。

“因为他们啊,都已经深陷其中了!一盘好的棋局,能令人感悟颇多!”陈行笑了笑。

“哼,这话说的还算中肯!”

先前喝斥陈行的老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酒壶来到身旁。

陈行心中不喜,自己都道过歉了,这老头怎么没完没了了,跟个狗皮膏药似的!不过面上还是恭敬地拱了拱手!

老者仰头灌了口酒道:“小子,你也懂棋?”

陈行摇了摇头:“小子对此一窍不通!”

以前的陈行是懂棋,可如今的是996社畜,懂个鬼的围棋!

翠儿没有说话,只当是自家少爷不想搭理这老头!况且她也不喜欢这个凶巴巴的老人家!

“不懂?那你在这附庸风雅个屁!”老者嘲讽道。

这话把陈行积累的怨气成功的给引了出来。

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杀你全家挖你祖坟!

“老先生这话说的,小子虽不懂棋,勉强还是能看上一二的,但是老先生你来这,就真的只有干瞪眼的份了!既然大家都是来看的,为何你看得,我看不得?”陈行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老者表情先是不解,随后涨红,到最后变得愤怒无比!

翠儿看着脸色潮红的老者,不明所以道:“少爷,这位老先生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啊?”

陈行一愣,接着称赞道:“翠儿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这位老先生“身体不适”了!”

翠儿惊呼道:“那得快去医馆才是!”

随即关切道:“老人家,身体不适还请早些去找郎中,莫要耽误了!”

陈行强忍着笑意道:“翠儿,老先生这病啊,郎中也是回天乏术,即便是服用虎狼之药,也只能勉强令其回光返照三分之一刻!”

陈行想了想觉得不严谨接着补充道:“可能三分之一刻都没有!”

“那可如何是好?”翠儿焦急道:“不如奴婢去老先生家里请人来一趟吧!”

翠儿虽是不喜老者,但心地善良的她还是不愿看见老者沾染上伤病!

老者气得胡须都立起来了,看着面露关切不似作假的翠儿,发怒也不是,不发怒也不是,只得自认倒霉!

陈行淡淡道:“老先生,来而不往非礼也,莫要仗着年纪大就倚老卖老,在我这可不兴这套!”

“老夫还未见过如你这般不懂敬老慈幼的小子!”老者气呼呼的灌了口酒。

“敬老慈幼,那也得长辈值得尊敬,不然我只会在每年清明时敬他,毕竟人死为大嘛!”

“臭小子,老夫不和你争口舌之利!”

陈行耸了耸肩,不再搭理老者!

“小子,不如咱俩打个赌如何?”老者凑上前语气和善道。

陈行警惕的盯着老者:“老先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小子可没兴趣和你打赌!”

“你这臭小子,老夫还能诓骗你不成?”

“难说,万一事后你输了不认账,往地上一躺,我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陈行摇了摇头。

“咱俩就赌这棋局最后是黑胜还是白胜,如何?”

“赌注几何?”陈行沉吟片刻后问道。

“赌银子就显得俗气了!”老者神色淡然,颇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陈行微微点头:“老先生言之有理!”

老者正欲开口夸赞陈行还算不错,只听下一秒听陈行开口差点没把他噎死,到嘴边的夸赞之语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可是小子就是个俗人,就想赌银子,不然没意思!”

老者被这话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副陈行无可救药的模样:“行,就赌银子,你说赌多少吧!”

“嗯,容小子我想想!”陈行看似考虑下注多少,实则眼神偷偷瞟向大厅之中颜如卿与清风的方向!

围棋自己是不懂啊,可是架不住自己会察言观色啊!

可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傻了眼,二人神情均是无比凝重,仿佛双方都是自己平生罕见的敌手!

无奈之下,陈行只得将希望寄托在棋盘上。

不过,看着看着总觉得这黑白子的位置有些熟悉啊!

也就在此时,颜如卿落下了第十三枚黑子!

“啪嗒”

随着黑子落入棋盘,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颜如卿如释重负!

从棋盘上来看,黑子势大,来势汹涌,似千军万马困住白子,白子势弱,苟延残喘,只等引颈就戮!

这盘棋终究还是落幕了。

“看来这一局是颜大才子获胜了啊!”

“诗棋双绝可不是白叫的!”

“还是颜公子技高一筹啊!”

不理会大厅众人的反应,陈行眼中忽然精光泛起:“我赌白子胜,赌注三千两!”

老者难以置信:“小子你确定?白子可是死棋了!”

陈行自信道:“是与不是,待会儿便见分晓!”

老者微微颔首:“也罢,三千两而已,既然臭小子你都敢下注死棋,老夫又有何不敢与你赌上一赌!”

“翠儿,拿银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