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地牢门口,陈行看了眼身后跟着的素娘与囡囡柔声道:“底下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你二人乃是寻常百姓,这些还是不要接触的好,特别是囡囡,这对孩子心理成长是种打击。”

素娘面露感激:“多谢公子爷体谅,我等便在这里等候便是!”

“咕咕咕……”

陈行还未开口,众人便听到一声不合时宜的声响。

循声望去,几人看见囡囡红着张小脸,使劲往素娘身后缩了缩。

素娘尴尬地看着陈行,有些手足无措。

陈行却没理会这么多,而是蹲下身子,轻揉着囡囡的小脑袋柔和道:“囡囡可是肚子饿了?”

囡囡看了眼素娘,随后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小脑袋。

“王大哥,劳烦你差个兄弟去买点吃食回来。”

陈行一边掏钱一边询问道:“囡囡,你想吃什么?”

囡囡咬着手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后,似是绞尽脑汁般兴奋道:“我想吃刘记的肉包子,他们家的肉馅可香了,只是……只是有些贵,要三文钱一个!”

见陈行没说话,囡囡还以为是令他为难了,连忙摆了摆小手:“囡囡就是想想,也可以不吃,一个窝窝就行!”

说到最后,囡囡的声音愈发的小了起来。

三文钱的购买力在囡囡眼中已经很贵了,她们娘俩一天下来的辛苦钱也不过才堪堪五六文钱,若是赶上运气好的时候,一天也才十余文!

当然,运气好也不过是偶尔而已。

而光是一个肉包子就很可能让她们母女二人白忙活一天。

所以在囡囡的眼中,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人一天也不过就赚这么多钱!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口中的三文钱对于眼前的陈行来说,恐怕便是掉在地上也不会弯腰去拾取的。

望着有些忐忑不安的囡囡,陈行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揪心,连带着望向张三的眼神也愈发的阴狠。

多好的小丫头啊,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有了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不知道珍惜不说,竟还拿她当撒气筒!

有道是,是可忍叔不可忍,今日叔叔便替你讨回这公道。

一想到这里,陈行声音阴森道:“带下去,先“好好招呼”他,等我过去!”

阴冷刺骨的嗓音令王勉心中一个激灵。

顾白面容也愈发恐惧,这位小公爷一会儿不会把气都撒我身上吧?

不行,我得在他面前讨个巧,否则今日命不久矣!

说干就干,顾白为了讨好陈行,二话不说,一脚踹向面露凄惨的张三,口中怒斥道:“跟我把这个贱皮子带下去,免得脏了小公爷的法眼。”

囡囡被这一声呵斥吓得泪水夺眶而出,素娘也是紧了紧搂在囡囡肩膀上的玉手,身形微微颤抖。

“你他娘有病是吧?吓着囡囡了!”

陈行见状,一巴掌呼在顾白后脑勺上。

后者自知理亏,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只得默默忍受下来,转而将一切怪罪到张三的头上。

手上的力道也加重几分,不顾张三哀嚎,似撒气般拖着他朝着地牢大步而去。

“囡囡乖啊,不哭,不就是想吃肉包子嘛,没问题,我给你买!只是包子这东西并没有什么营养,你还小,正是长个子的时期,我们就吃半个包子,然后吃些鱼肉蔬菜的可好?”

陈行再次换了一副和煦的面容,蹲下身哄着囡囡道:“若是囡囡听话的话,哥哥明日带你上街买身新衣服和耍货(明清时期玩具的旧称)可好?”

“真的?”

囡囡一抹眼泪,双眸如夜空中的繁星般忽闪忽闪地看着陈行。

素娘紧张地呵斥着囡囡:“莫要胡闹,公子爷事情多着呢,哪有空带你出去玩耍!”

被娘亲一声呵斥,囡囡高涨的情绪瞬间跌至谷底。

可陈行自然是舍不得小丫头失落,连忙一拍胸口保证道:“当然是真的了呀!哥哥,可不会骗囡囡的!”

“公子爷,这如何使得,我……”

素娘情急之下想要张口,却被陈行摆了摆手阻止道:“无妨,这小丫头瞧着可爱,我着实喜欢得紧!”

“那好吧!”囡囡故作不情愿,却又急切道:“可是得拉钩!”

陈行被囡囡这通操作逗得哭笑不得,暗道:这丫头,人小鬼大的!

“好,拉钩!”

说着陈行伸出小拇指与囡囡的手指勾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仪式”结束之后,囡囡这才心满意足地躲回素娘的怀中,蓦地害羞起来,似乎对故意引陈行上当而心怀愧疚!

只是她哪里知道,小孩子的心思,大人不是不知,而是愿意宠着。

“王大哥,去刘记买些包子回来,若是关门便命人叫开门,让他蒸一屉包子,价格就照着原价的十倍给予吧,毕竟大半夜把人喊起来,着实是失了礼数!”陈行站起身,缓缓开口。

“喏,小的这就命人去办!”王勉赶忙答应下来。

“对了,再去望仙楼让他们送两桌最好的酒菜过来,一桌给囡囡她们吃,另一桌,给兄弟们打打牙祭,值夜也确实不易!”

王勉受宠若惊,可还是假意推辞一番:“小公爷,这恐怕不妥,我等……”

陈行哪里不知道他这是故意为之,奈何人情嘛,总是虚伪的,若是不推辞,倒是显得不合礼数了。

“无妨,陶牧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就说是我劳烦诸位弟兄,特意送来的酒菜!”

“如此,多谢小公爷的美意了!”

王勉当下便替天鹰卫的弟兄们谢过陈行。

假意推辞一番便适可而止,过犹不及,若再拒绝,就显得不识相了!

“小公爷今日之恩,奴家无以为报,若是有……有用得上的地方,还请小公爷吩咐便是!”

素娘也是感激地朝着陈行就要跪下,后者连忙扶起。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素娘与囡囡且在这等着便是,若是饭菜来了,你等先用膳,不用等我,这一时半会儿估摸着怕是出不来了!”

素娘点了点头,目送二人进了地牢。

刚迈入地牢,一股阴暗潮湿的气味顿时扑面而来,令陈行不由得捂着鼻子,微微皱眉。

与前世古装电视剧里的大牢不同,天鹰卫的大牢没有那么多冤屈可喊,倒是出奇的安静。

只是周遭墙面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和犯人留下的血渍,它们彼此相互交杂融合,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而又阴冷的气息。

而牢房内墙上更是触目惊心,交错的抓痕与血色的手印,无一不再向陈行诉说着那些个日日夜夜所受到的折磨。

一路走来,陈行放眼望去发现所有犯人都已遍体鳞伤,他们中有的伤口早已结痂,有的还在向外渗着鲜血,从而招来蚊虫叮咬!

最令人费解的地方便是他们的双目,无一例外充斥着空洞与麻木,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与活下去的希望。

也许他们当中曾有人身份显赫,位极人臣,亦或者曾是手握大权,威慑一方之辈,可最终却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看着这些进气多出气少的犯人,陈行不由得皱了皱鼻子,语气略带一丝不忍:“王大哥,我说你们就不怕屈打成招,造成冤假错案吗?”

谁承想,王勉却不以为意,陪笑道:“小公爷,多虑了,既然被抓来了天鹰卫,那自然是证据确凿,若无真凭实据在手,我等哪敢肆意上门拿人,这万一要是抓错了,我等掉脑袋事小!届时,陛下的凤颜往哪儿搁啊!您说是不!”

“倒也是!”陈行嘴上敷衍着,可打心底里是没有相信王勉嘴里吐出的半个字。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看过猪跑?

电视剧里可是演得真真的。

先不说大明朝最为出名的锦衣卫,稍微懂点历史的都该知道诏狱这个地方。

此诏狱非彼诏狱,这个诏狱说的可不是明朝的那个诏狱,诏狱最早可以追溯到西汉时期。

西汉的诏狱可不同于明朝的诏狱,它的名头要更为响亮,里面的官员更是有着追查权和执法权,可以说是最初特务机构的雏形。

而随着历史的推动,汉朝又特设了一个秘密机构,那便是绣衣使者,后世之人也称他们为绣衣御史。

绣衣御史便是所有特务机构的祖宗。

至于大秦的黑冰台,那是虚构的并未有史料记载!

然而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包裹着的却是一颗肮脏至极,玩弄权术的人心!

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屈打成招,栽赃陷害之类的手段早已是家常便饭!

为了功绩,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够得到陛下的赏识,从而加官进爵,没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说句不夸张的话,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的!

所以,陈行骨子里对他们这类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当日若不是为了京都能有人照应自己一二,他才懒得搭理他们。

要不说风水轮流转呢?

今时不同往日,自打那日撕破脸后,陈行也就索性放开了,管你是谁,只要惹了小爷,照打不误,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这里的高个子自然是指自己的便宜老爹了!

反正现在人人谈虎色变的天鹰卫,如今见着自己温顺地跟只猫似的,你别说,还真别说,就一个字,爽!

当跟随王勉来到天鹰卫的刑房时,里面传来的血腥味顿时让陈行呼吸一滞,似乎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铺天盖地的粘稠气息。

陈行强咽了口唾沫,压下在胃中兴风作浪的胃酸,随手拉过把椅子便坐了下来。

故作镇定的开口道:“张三啊,世人都说你是法外狂徒,今日我陈行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狂法!”

张三眼睑微微睁开,眼眸中略有一丝疑惑。

他不明白,什么时候自己成了法外狂徒了?这不是往自个儿身上泼脏水吗?

可现下哪儿还能说得出一个字?

自打进了这件小屋,就被顾白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这会儿也就剩下喘口气的力气了。

顾白一听陈行这话,那还得了?法外狂徒?不把大商律法放在眼里?当我们天鹰卫不存在?

当下手中沾着盐水的长鞭抽在张三身上更加卖力了,既然来了天鹰卫刑房,今日任你是大罗金仙还是什么牛鬼蛇神,总之一句话,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行了,先歇会儿,照你这么个打法,钢铁侠那身盔甲也得被你抽开线了!”

陈行可不想张三这么快就死了,每每一想到囡囡手臂上的伤痕,他都恨不得将张三给千刀万剐了,心中的这口恶气还没出够呢,哪儿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大……大人……我……我有……事……要说……”

张三张了张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

“嗯?还有力气说话,看来我这手艺是生疏了啊!”

顾白狞笑着再次将手中长鞭甩得啪啪作响!

陈行眉头一挑,轻喝一声:“慢着!”

“好嘞!”

顾白一听陈行发话,当即收起长鞭,乖巧地站在一旁。

陈行白了他一眼:“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刚才那股桀骜不驯的样子!”

顾白顿时慌了神,连忙跪地求饶:“小公爷饶命,适才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小公爷,还请小公爷留小的一条狗命!”

丢人吗?不丢人!怕吗?当然怕,也应该怕!

女帝身前的第一高手,王承瑞都差点死人手里了,自己这条贱命算个屁!

再说了,王承瑞是谁?那可是被委以重任的两朝领宫太监,先帝身边的宠臣,被人一枪给挑了不说,至今都无人敢来兴师问罪,关键是人凶手还在自己面前悠然自得的喝着茶,谁若是说不怕,那他胆子可不是大了,那是真能包天了!

陈行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赶紧起来,瞧你那熊样,刚在门口不是挺勇的嘛!”

“那是……”

顾白刚想辩解,却见陈行挥了挥手:“行了,逗你玩儿呢!真要是想弄死你,早就动手了!”

“是是是……小公爷说得对!”

顾白一听不要自己的命,顿感如蒙大赦,连连应声。

“张三,你刚说什么?”

陈行好奇地盯着他,不知道一个将死之人会说什么,不过,想来老祖宗肯定不会骗自己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约莫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张三总算是缓过来了,只是依旧十分艰难地开口道:“大人……若……若我告诉……你一个……秘……秘密,能……否……饶小的……一命!”

“嗯?”

陈行顿时来了精神,这还有意外收获呢!

没办法,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嘛!

本来押张三过来纯粹是为了泄愤,该知道的也早就知道了,否则人母女俩也救不出来!

只是没想到,这人竟还守着个秘密呢!

放下手中的茶盏,陈行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道:“能不能饶你一命,得看这个秘密价值几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