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看着繁花似锦的南道郡街道,陈行不由得想起前世脍炙人口的诗句。

这江南的江水清澈碧绿更胜天空的碧蓝,随处可见的淮河画舫上,才子佳人吟诗作对,男子才华横溢,女子千娇百媚,好一对金童玉女,好一番盛世之景!

路边商贩走街串巷,高声吆喝,言辞之间好似唯有自家才是这众多琳琅满目商品中的一枝独秀!

如此热闹非凡的场景,便是京都来的几人都不由得感慨,江南繁华不输京都,不愧是大商最为富饶之地!

“夫君,你看!”

顺着李清雪玉指的方向,陈行瞧见远处一座宏伟壮观的寺庙,静静地矗立在山林之间。

阳光照射在寺庙的金顶之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让人感受到一种肃穆庄严的同时又觉着与这江南的柔美格格不入。

“怎么?清雪想去寺庙转转?”陈行有些纳闷的问道。

自己与李清雪相处不说很久,可也算是同生共死历经数月,还从未听说过她有宗教信仰!

李清雪一张俏脸布满哀怨道“妾身很久以前便听人说起南道郡的寺庙很灵验,趁着机会来到南道郡也想去供奉些香火钱!”

“上香?”陈行眉头轻挑:“清雪想求什么?”

李清雪微微羞涩道:“求子!”

陈行表情微微一僵,面容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李清雪见陈行沉默不语,表情之中更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只当他是不喜,连忙解释道:“妾身是觉着蒙受夫君多月恩宠,却没能给凉国公府和夫君延绵香火,实在是不孝,故而想着……想着去寺庙试试,并非是想要母凭子贵!”

陈行哑然,知道李清雪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温柔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母凭子贵没什么不好,这凉国公府未来的爵位也是有能者居之,我不是怪你去求佛!只是……”

陈行随手指着不远处的寺庙开口道:“你和一群禁欲的菩萨罗汉求子,向不出门的方丈问人生,这不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白搭吗?”

别说李清雪了,就是蒋平川等人也是一脸错愕的看向陈行!

“怎么?我说错了?”

见众人神色异常,陈行心中“咯噔”一声,难不成自己说错话了?还是说这大商的菩萨罗汉都是真实存在的?

“陈哥,大商境内佛教盛极一时,便是先帝也多推崇佛教,所以您这话多少也有些……有些……”

蒋平川想说大逆不道,可想想也确实如同陈行所言,寺庙中供奉的菩萨罗汉皆是绝七情断六欲,六根清净之人修禅成佛,而凡人却上香供佛求姻缘、求财运、求子嗣,细想之下多少有些沾不上边!

“怎么?难不成大商还讲究一个崇佛灭道?”陈行好奇道。

“倒也不是,只是佛道两家之中,先帝更是倾向与佛门!”王勉解释道。

“那不就结了,我说那群秃子两句怎么了?”陈行双手一摊,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差矣!”

一声佛号在陈行耳边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心中不免吐槽。

当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随即面露笑容,柔声道:“不知小师傅觉着在下哪句话说错了?”

小和尚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道:“施主,这六根说的乃是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以及意根!”

“佛祖所言六根清净,乃是因世间凡俗之事皆由六根而起,故而六根清净则是佛祖视众生平等,故而在佛祖心中,就不会生出没必要的烦恼,不被红尘业障迷了双眼,看到一切外尘,不再起任何欲念!”

“小师傅,先不说佛祖他老人家能不能做到六根清净,但在下倒是知道有一类人绝对能做到六根清净!”陈行嘴角勾勒起一抹坏笑。

“不知施主所说是何人?”小和尚光秃秃的脑袋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锃光瓦亮!

“死人!”陈行撇了撇嘴。

可不是死人吗?所谓的六根除了意根也可以说是五感,即便是先天残疾之人也不曾五感尽夺,可唯有死人方可六根清净!

小和尚语气一滞,瞪大着双眼望向陈行,脸上微微露出怒容,语气也加重几分:“施主,如此谤佛,死后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陈行冷笑道:“小师傅,你们佛祖他老人家这么小气的嘛?谤佛就要下拔舌地狱,那他妈不叫佛,叫魔!”

小和尚见陈行如此不尊佛祖,面上愤怒之色油然而起:“施主,你……”

“哦哟,小师傅,你这样可是犯了菩萨十戒中的不嗔戒哦!”

瞧着陈行贱兮兮的样子,小和尚是既气愤又无奈,连忙口宣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施主如此熟悉佛法,可是家中有长辈常年侍奉佛祖?”此时一名年迈的老和尚缓步上前,一张皱褶的老脸上堆满了笑容道。

陈行撇了撇嘴:“没有,就是天桥底下说书的听多了,也能扯上两句!”

“如此看来,施主与我佛有缘,慧根不浅啊!”老和尚双手合十微微笑道。

陈行这会儿脸上满是揶揄之色,冲着老和尚拱了拱手道:“老师傅,若是谈有缘,我倒是觉着我爹与地藏王菩萨挺有缘的!”

此话一出,跟在陈行身后的赵勤等人连忙紧抿双唇,强行让自己憋住笑意。

“哦?”老和尚面露惊讶之色道:“莫非令尊信奉的是地藏王菩萨,若是如此说来,令尊为人着实令人贫僧敬佩不已,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若是……”

“倒也不是!”

陈行眼神古怪道:“我觉着我爹和地藏王菩萨是孽缘,他年轻那会儿就忙着给地府冲业绩呢!也不知道地藏王他老人家这会儿成没成佛!”

听到陈行这话,赵勤等玄甲军众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笑意,一个个笑得前仰后翻!

饶是李清雪等几位女子也是忍俊不禁,好在她们四人尚且还顾及一老一少两位佛门中人,笑得并未如赵勤等人那般放肆,但娇笑之声也是不绝于耳。

一老一少两和尚还处于懵逼中,蒋平川的一句话再次让他们二人心生愕然。

“若是照陈哥这么说,那我爹与地藏王菩萨也算是孽缘了,他跟着陈伯伯身后也没少给地府送人!”

随着时间流逝,周遭围观的南道郡百姓也是越聚越多,人群中不少人都认出来眼前的老和尚。

“这不是普华寺的空闻方丈吗?”

“还真的是啊!”

“空闻方丈身边的那群年轻人是谁?”

“看样子不像是南道郡的世家子弟!”

“他们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发生冲突了?”

随着人群拥挤,一个手拿拨浪鼓,扎着两根小辫子的小丫头不知被谁挤到了一旁,脚下一空,便朝着淮河中落去!

小丫头双手不断在水面上扑腾,挣扎着想要上岸,口中也在不停地呼救,围观南道郡众人纷纷惊呼出声,而这阵骚乱也将陈行与空闻方丈等人的视线引了过去!

不等陈行开口,蒋平川当即朝着淮河边跑去,一个猛子扎下拼了命的向小丫头游去。

周遭的南道郡百姓也是想尽法子搭救小女孩,淮河中数条画舫更是不断加速,向着小丫头方向靠拢!

反观空闻方丈一个劲地口宣佛号,陈行见状微微摇头叹息道:“与其有空在这向天请佛,还不如略尽绵薄之力来得实在!”

小和尚梗着脖子不服气道:“那岸边许多人不也在默念佛号吗?”

陈行轻蔑一笑:“他们讼的可是这眼前佛,与你口中的佛祖有何干系?”

说完,也不理会一大一小的愣神,陈行牵起李清雪的玉手朝着蒋平川走去。

空闻方丈看着陈行的背影,沉默良久才微微叹气道:“贫僧佛法远不如这位施主来的精湛,阿弥陀佛,了心,回寺庙吧!”

“是,师傅!”

看着浑身湿漉漉爬上岸的蒋平川,陈行调笑道:“没想到你还会游泳呢!”

蒋平川一愣:“何为游泳?”

陈行这才反应过来,古代称之为水性!

“游泳的意思就是会水亦或者说是懂水性!”

蒋平川一边拧着衣衫上的河水,一边憨笑道:“小时候皮,跟着大哥、二哥成日里满院子疯跑,有次不小心我们三都落水了,好在被仆人发现的及时才把我们哥仨捞了上来,但那次可把我爹吓坏了,隔日就请了附近懂水性之人教了我们半月!所以才会那么一点,倒不精通!”

此时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带着先前落水的小女孩来到蒋平川面前当即拜谢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蒋平川摆了摆手道:“举手之劳而已,夫人不必挂牵,倒是往后可要看好小丫头,莫要让她落水了!”

“自当如此!”

“行了,小丫头,以后你也小心着些,莫要往河边跑!”

小女孩似是还未从先前的惊吓之中缓过神,只是躲在自己母亲的身后不敢出来。

妇人焦急道:“丫丫,还不快叩谢恩公!”

小女孩这才怯生生地跪倒在地道:“多谢恩公!”

“无妨,玩去吧!”

眼前陈行等人就要离去,妇人略一迟疑道:“诸位恩公可是头一次来南道郡?”

陈行疑惑地回头道:“正是,不知夫人……”

妇人淡然一笑,开口解释道:“妾身家中在这南道郡也有些产业,其中便经营着一家客栈,诸位恩公若是不嫌弃的话这几日便在妾身家客栈住下,一应开支均由妾身家出,也当是报答这位公子对丫丫的救命之恩!”

蒋平川原本想要拒绝,可陈行眼珠子一转,当下便应承了下来。

“也好,我等第一次来南道郡人生地不熟,正想在这附近寻个落脚的地方,夫人盛情相邀我等恭敬不如从命,如此便多有打扰了!”

陈行有他自己的想法,若论古代消息传递最快的地方是哪里?

自然非酒楼、青楼、客栈等地莫属,这些地方人流最多,来往之人龙蛇混杂,保不齐就有几个嘴上没把门的,喝上几两黄汤说出那鲜为人知之事!

妇人连忙笑着开口:“不打扰,不打扰,还请诸位随妾身来!”

一路上几人相互介绍,也算是熟识了!

眼前这位妇人姓吴,单名一个箐字,乃是南道郡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其丈夫傅垶是个老实人,做生意靠着诚信也攒了一些回头客,日积月累之下生意也愈发红火,故而盘下了几间店铺经营着些生意,夫妻二人相处也十分和睦,举案齐眉,育有一女,也算是在南道郡打下了一份不大的家业!

“傅夫人,在下观这南道郡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似无行乞之人,看样子这位南道郡郡守是位清官啊!”

没承想单单一句话,吴箐便柳眉微微蹙起,半晌才长叹一声道:“南道郡如今并无郡守,而是郡丞在代理郡守一职!”

陈行故作惊讶道:“没有郡守?这是何故?”

“陈公子有所不知,原本南道郡郡守郭昶郭大人不知因何缘故突然被一群京都下来的官差给捉拿入狱了!”

“下狱?”陈行佯装不解道:“可是那郡守犯了事儿?”

“妾身不知,只是后来坊间谣言四起,说是郭郡守在秋试之事上徇私舞弊,更有一学子在贡院前高举血书,怒斥郭郡守私收钱财,篡改榜单,惹得一众学子聚在郡衙门口,扬言要去京都请陛下圣裁!”

“然后呢?”陈行追问道。

“后来听说好像是郭大人亲自出面抓了几个带头闹事的学子,之后便是传出那名高举血书的学子死在了南道郡郡衙内!再之后便是昨日京都来了个大官,往后的妾身也不清楚了!妾身一个妇道人家自是不会太过关注这事儿!不过这事儿在南道郡闹得沸沸扬扬的,若陈公子想要知道更细节的,一会儿到了客栈倒是可以找跑堂的小二问问!”

“多谢傅夫人!”

“陈公子客气了!”

陈行与王勉等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惊骇不止,这是要往死里弄郭昶啊!

这人死在牢狱还是你郭昶亲自抓人进去的,横竖都说不清楚了。

只是令陈行有些费解,为何郭昶会命人将学子捉拿下狱。

按理说,那名学子即便觉着郭昶不公,大可以去江州州府告状,再不济去京都告御状也成,为何非得拉个横幅在贡院门口等着别人来抓?

是真觉着自己冤屈想要借南道郡的悠悠众口给郭昶施压?还是说这其中有别的缘由?

况且只要这郭昶不是傻子就该知道,自己将人弄死在牢狱之中不是变相告诉别人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思来想去陈行觉着待会儿应当去狱中见一见这位南道郡郡守郭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