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吴箐家经营的客栈。

陈行一抬头就瞧见悦来客栈四个大字的匾额,字体不似出自大家之手,反倒是有些像是普通人写的,但字迹铿锵有力,倒也算得上不错!

随着再朝里面深入,陈行发现这悦来客栈格外的亲民,没有富丽堂皇的装饰,仅有一些琐碎的看起来更像是普通百姓家中随处可见的一些小挂饰,来往的客人也都是些衣着朴素的商贩,并无身份富贵的显赫之人。

零星几桌的饭桌上菜品也没有花里胡哨的雕饰,只是些寻常可见的家常菜!

吴箐不好意思地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歉意道:“让诸位恩公见笑了,妾身家的客栈……”

陈行豪迈地一挥手:“无妨,傅夫人的客栈倒是更贴合百姓,在下以为着实不错!”

“陈公子不介意就好,不介意就好!”

吴箐知道眼前这几人虽未明说,可从衣着绸缎不难看出不是普通商贾一流,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每一针一线都是细心针织,用料颇为精贵,更像是官坊出品,想来应当是世家子弟亦或是官宦子弟!

作为商人之妻,吴箐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故而一开始并未曾想着邀请他们几人入住,唯恐怕怠慢了几人。

可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否则传出去以后还如何做人?

“张掌柜!”

“东家,您来了!”

吴箐一声轻唤,一名留着八撇胡的中年男子忙不迭地小跑过来。

“这几位是丫丫的救命恩人,最近几日便入住在悦来客栈,一应所需皆由傅家所出,切记,定要好生照顾好诸位恩公!”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张掌柜连忙点头应承,又对着一旁喊道:“二牛,去,将天字房所有房间都收拾干净,摆上熏香,床铺被褥全都换上新的!”

能作为一家客栈的掌柜,察言观色的本是自是信手拈来,尤其是吴箐的那句丫丫的救命恩人,不用想,定然是要照顾周到,切不会失了礼数!

“好嘞,掌柜的!”

二牛应了一声,屁颠颠就上楼忙去了!

吴箐对着几人俯身一礼:“收拾屋子恐还需一会儿,诸位恩公还请先行用膳吧!”

陈行拱了拱手:“有劳傅夫人了!”

“陈公子这是哪儿的话,妾身与夫君只孕有丫丫一个孩子,若今日不是诸位恩公出手搭救,恐怕……”

“傅夫人多虑了,便是我等不出手,淮河周边的百姓也不会视如无睹,定会将丫丫救下,傅夫人莫要小看了这南道郡百姓的善心!”

吴箐嫣然一笑:“陈公子所言甚是!”

没一会儿,一桌子家常菜就摆在了众人眼前,虽不精致,但胜在温馨。

“诸位,夫君常年在外跑商,也不知何时归家,妾身不胜酒力,但也敬各位一杯,感谢诸位恩公的救命之恩!”

“傅夫人客气了!”

众人也一同举杯饮下!

陈行放下酒盏随意夹了口菜对着吴箐道:“傅夫人,敢问傅兄做的是什么买卖?”

吴箐倒也不疑有他,救命恩人,莫说是想要掺和自家生意一脚,便是直接索要银钱吴箐也是乐得给的,毕竟与丫丫的性命比起来,钱财乃是身外之物!

“不敢瞒公子,妾身夫君本是普通的卖货郎,什么赚钱就卖些什么,凭着口碑与本分做生意才有了如今的家业,但走南闯北也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寻常之物,其中若是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恐怕也唯有江州特产碧螺春了!”

“不知傅兄常年跑商都去哪些地方?”

想了想吴箐淡淡开口:“也就是附近几个州郡,比如冀州、云州、南州等地,总之不会太远,否则这碧螺春也卖不出好价钱!”

“不知傅夫人可有兴趣参与在下这里的一笔买卖?”陈行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

吴箐轻笑道:“妾身虽是一介妇人,但也能在家中说得上话,不知陈公子想要做什么买卖?”

“便是卖茶!”

“卖茶?”吴箐眉头微蹙:“妾身瞧着公子衣着不似凡品,想来也不会是偏远之地来的,这茶……”

陈行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卖去西州,莫沙城!”

吴箐表情更是不解:“西州莫沙城那是大商玄甲军驻扎之地,西州地势荒凉干热,人心浮躁,官民多喝茯茶,那茶有健脾宁心之功效,所以比碧螺春更受当地百姓的喜爱!况且,西州路途遥远,山匪过多,费用物资所耗太大,若是卖去那里,恐怕是要要赔钱了!”

陈行神秘一笑“若是降低成本呢?”

“成本?”吴箐茫然的看着陈行。

“哦,就是将本钱降低些!”

“如何降?”

“用旧茶掺和到新茶之中!”

闻言吴箐当即变脸道:“陈公子,妾身虽是妇道人家没错,可万不会砸了自家招牌,如此不守诚信之事,即便您是丫丫的救命恩人,我傅家也断不会行如此坑害百姓之事!”

陈行也是神色凛然道:“傅夫人,您误会了,这旧茶掺和新茶售卖并非是卖与西州百姓!坑谁咱也不能坑自己人啊!”

这下吴箐更为疑惑了:“啊?不卖给西州百姓?那公子是要卖与何人?”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来,吴箐惊声低呼道:“公子的意思是漏舶?(古代走私的一种说法!)”

陈行傻眼了,漏舶是什意思?

李清雪像是明白过来,凑上前对着陈行低声道:“夫君,傅夫人口中说的漏舶便是你说的走私!”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陈行忙不迭的点头道。

可心中却是暗喜,连一个寻常的商户都知道走私,看来有些商人没少做啊,这背后少不得要有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影子了!

吴箐心中骇然道:“陈公子,漏舶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妾身不……”

“哎,什么杀不杀头,不日朝廷就会开关市了,可不算是漏舶了!”

想了想陈行奸笑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是有得赚的!到时候还会有各州州军接力帮忙押送货物到西州,也省了你们聘请护卫的钱,若是皆是想要看看西州的风土人情,傅夫人也可以带着丫丫跟着傅兄一同前去西州,那里有玄甲军驻扎,安全得很!傅夫人,你也不想错过这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吧?”

“可如此朝廷秘闻,陈公子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吴箐似是有些不信,关市这么多年以来都未曾开放过了,若是真如陈行所言,这笔买卖确实有的赚,有着朝廷州军相互接力押送,货物定然安全无比,不会有贼人敢劫掠,能省去了一大笔开销不说,若是新旧参半,其中利润可想而知。

“在下家中有人在朝为官,所以提前知晓了些旁人不知道的信息!傅夫人,你看旧茶放着也是浪费,西戎人又分辨不出好坏,新旧参半拿去卖,既解决了积压已久的囤货,又不用压低价格,还能回笼资金做别的生意,一举多得,况且,此举不仅仅是为大商做出贡献,还能替西州百姓出一口恶气,何乐而不为呢?只要大商与西戎不开战,这笔买卖便能长久地做下去。”

“这……”

吴箐面露迟疑,身处江南,可她也曾听闻西戎人对西州百姓烧杀抢掠,虽身为女子不能上阵杀敌,可她也想替西州百姓报仇!

若是此举当真可行,自己自然乐意促成这笔买卖!

“不知陈公子要在南道郡呆多久?”

“傅夫人可是要等傅兄回来?”

“正是,兹事体大,妾身一妇道人家拿不定主意,若是陈公子还需待些时日,妾身一定尽力促成此事!夫君出门已有月余,想来眼下应该也在回来的路上了!”

“无妨,我等还需盘旋数日,待傅兄回来直接来这寻我等便是!”

“多谢公子!”

……

“夫君,今日你与那傅夫人所言,可是想顺道帮他们一把?”

陈行捏了捏李清雪的琼鼻轻笑道:“算是吧,这对贤伉俪也算是老实本分,为夫也想借他们二人的手将这南道郡的商贾全都握在手里!”

“握在手中?”

李清雪疑虑道:“可江南之地商会颇多,单凭他这闲散商户恐怕是不行的啊!”

陈行神秘一笑:“那若是加上苏洵、段鸿程、谢嫂夫人的娘家、以及这南道郡的傅家共同组建一支皇商联盟呢?”

李清雪捂住小嘴睁大了眼睛道:“夫君是想将浙州、冀州、南州以及江州联合起来吞并其他商会?”

陈行一板脸道:“清雪这话说的,怎么能叫吞并呢!我们这叫敢为天下先,谁能保证一定赚银子啊!万一出了纰漏,他们还得怨我们不是?所以嘛,我们这叫替他们趟趟水,再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好事儿当然得留给自家人了!”

似是觉着自己不太地道,陈行又补充道:“况且这事儿忒缺德了,容易被人拿着短柄!此事决不能让西戎人发现,所以这些事儿得找心腹之人来弄,若是万一一股脑全都过去开关市,有那些个实诚的生意人又或是我的死对头有意无意之下提上一嘴,岂不是要穿帮?做坏事儿自然是要滴水不漏才行!”

李清雪掩嘴轻笑:“夫君当真坏的很!”

“那你可喜欢?”陈行厚着脸皮一把搂住李清雪的腰肢坏笑道。

“自是……自是喜欢!”羞红着张俏脸,李清雪将头埋入陈行怀中低声道。

“那就好!嘿嘿!”

“那夫君的意思是想要由他们牵头押送货物?”

“非也,非也,我是要他们作为代表去与西戎人交谈,其他商户凡是想要参与关市的,只能将货物交由他们代售,以此来形成一条完整的坑人……不,是商业链,而我们就只需当个介绍人替他们拓展下海外市场,赚取介绍费就行了!”

看着陈行宛如奸商的模样,李清雪纳闷道:“妾身不明白,夫君所言何意!”

“你看,就比如这碧螺春,是不是农民采摘炒茶,然后售卖给商户,商户再贩卖给有需求的百姓!”

“嗯!一直都是如此!”

“那他们中间商户是不是就是负责销售这块儿?”

“是呀!”

“那你再想想,这大商的市场就这么大,卖来卖去也都些老客熟客,日积月累之下囤货是不是也就多了,销售不出去了?”

李清雪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是不是需要拓展海外市场?”

“海外市场?”

“哦,海外市场就是指西戎与乞塔!他们是不是也需要这些?”

“妾身明白了!”

李清雪眼眸一亮:“夫君的意思是我们只需从最初关市的护送中抽成,当做介绍费,其他定价就由他们自己来定是吗?”

“聪明!只不过呢,这介绍费可不是只拿一次,我们……嘿嘿,运一次抽一次,而且他们还绕不过我们,必须由我们牵头搭线才能与西戎、乞塔人谈生意!”

“夫君真坏,你若是从商,肯定赚得盆满钵满!”

“这话说的,赚再多还不是得养家糊口”

望向京都方向,陈行长叹道:“这偌大的大商朝也是一份家业啊!”

李清雪轻笑道:“陛下若是知道了,肯定高兴坏了!”

“嗐,我这还有好多别的法子呢!只是施展起来太过困难,其实你夫君我啊,就想混吃等死,做个安乐公,成天勾心斗角忒没意思了,是非成败转头空,到头来谁不是一抔黄土?”

“副统领,都安排好了,王勉他们在郡衙那边等着了!”

就在陈行大手刚想要作怪之时,门外传来了王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