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四辈儿不理睬福妮儿,可他妹子刘棉铃跟福妮儿是一对挺要好的伴儿。
棉铃听到哥哥在外边儿和福妮儿的说话声,就悄悄躲开没露面。可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儿,过来一瞧,哥哥不知哪儿去了,只撇下福妮儿在堂屋里悄悄抹眼泪儿。
“咦,你这是咋啦?是——俺哥欺负你啦?”刘棉铃心里起了疑心。
“没,没欺负俺。”
“晤。那是他——”
“是他,他欺负俺啦——”
福妮儿委屈地放声哭起来,她用手绢去擦眼泪,将那些绿豆切糕的碎块块抖了一地。棉铃瞧了瞧,忽然抿嘴儿笑了。
“咦,惩好的切糕昨弄碎了!你这是给我带哩还是给俺哥带哩?,
“去,去你哩!”福妮儿想笑,却仍旧是一副哭相。一肚子委屈,她全倒给了刘棉铃。
棉铃听了,跺着脚骂她哥。她劝福妮儿先回家,买种鸡的事,包在自己身上了。
等福妮儿一走,棉铃就去找大桐。大桐也觉得四辈儿这侣事做得欠妥当。赶巧明天要把“拐子马”家新孵的两千多只鸡娃装车运走,俩人一商量,索性今晚去把福妮儿要买的二百五十只鸡娃先取出来,送到她家去。
耿撅头见闺女卖鸡回来却没买回新鸡,且脸色又灰灰的不大好看,心中就疑疑惑惑地有些纳闷。忽听院子里一阵响动,出来一瞧,竟然是四辈儿的妹子和大桐亲自来送鸡,心中大为感动。
“咦,咦!这是咋哩,说一声俺自已去拉,还让你们送一回!
“噜,大伯,别说这。要说哩,还是俺哥四辈儿……”
“晤,俺知道是四辈儿让送的。俺领情,俺领情。回去说一声,谢谢你哥啦!”耿撅头脸上儿分惭愧,几分感动。刘棉铃也不好再说啥,和福妮儿卿卿咕咕地说笑一阵,就走了。
那一晚上,耿撅头喜气洋洋地点着灯,去看了好儿回鸡,越瞧越觉得这妖精鸡果然长得身姿不凡。 自己家里的小鸡场有了它们,定然会有新起色。想到此,高兴得他一夜里没合眼。
耿撅头和福妮儿对这批鸡娃子照料得格外小心,新打的小米儿筛净了土才给它们吃,挑来的井水煮开放温了才给它们喝,芡圈里收抬得净,青菜卜子剁得碎。耿撅头原来想,这妖精鸡会象人家喂得那样,没多少日子就扎起那高高挑挑的鹭鹭架。谁知道这鸡先是蔫蔫的,如同霜打过的菜叶一样抬不起脑袋,过了些日子,居然十只八只地成群死,眼瞅着芡圈里的鸡娃子死空了。
福妮儿急得哭,老懊悔自个儿大概在喂养上出了啥差错。耿撅头却唉声叹气地摇头:这鸡死得太蹊跷,唉,人心难测哟!说啥送鸡上门哩?还不是黄狼子过来拜个年。耿撅头认定这是四辈要报复,才暗中捣的鬼。算了,吃个哑巴亏, 自认倒霉吧。
“四辈卖鸡,活活坑了耿撅头……”捣脊梁骨的话,风言风雨地传到了刘四辈儿的耳朵里,弄得他十分窝火。他找到大桐一问,才知道果真是他们送的鸡。要说捣了鬼,大桐辈着脖子不承认。可走过车的地方总会有辙,没几天,那外地的养鸡户也告状来,说是上回给的鸡有问题,没养多久全死光了。四辈儿一查,那批鸡全是“拐子马”家孵出来的。“拐子马”爱吹,喝醉酒后曾向人吹嘘过自己十八天孵出鸡娃子的“先进经验”。这“经验”经四辈儿向有关单位一了解,才知道那就是导致雏鸡发育不良而死亡的原因。四辈儿毫不客气地全部扣掉了应付给“拐子马”的孵鸡费。“拐子马”嚷嚷着要到县里打官司,四辈儿拿出当初签订的合同给他看,“拐子马”这才傻了眼。那上面有一条写得清清楚楚:凡因孵化不当而造成的经济损失, 由孵化承包户全部负责。
至于耿撅头买回的二百五十只种鸡的损失哩,四辈儿本可以不去管他。一个愿卖,一个愿买,一经售出,概不负责。棉铃担心哥哥会幸灾乐祸地看笑话,没想到四辈儿却毫不犹豫地说:“赔。你们再挑出二百五十只鸡娃,我自己去给他送!”
四辈儿这样做,出乎大家意料之外。棉铃拍着巴掌说,“哎呀,哥。你这一去,福妮儿可该高兴啦!”
四辈儿沉下脸:“瞎说啥?管她高兴不高兴,我这是要咱们大家高兴哩。”
刘“干事长”亲自上门赔人家鸡娃子哩,村里人听说后,都凑到老耿家看热闹。耿撅头见了刘四辈儿,慌得不知该说些啥好。
“咦,咦,你想忙哩人,咋能让你来啦!”
“来啦,来啦,今儿个是专门来道个歉。”当着众人面,四辈儿恭恭敬敬地弯了弯腰。
“耶,耶,别这样。都是一个村哩,给我道个啥歉哩?”
“我这可不是冲你耿撅头个人道歉哩,”四辈脸上的笑容有几分暖,可话音里却分明透着几分寒,“我这是代表麻石种鸡繁育场,给俺哩买主道歉哩。”
耿撅头忙不迭地点着脑袋:“哎呀,老客气,老客气。鸡死都死了,俺不在乎那几个钱,还赔个啥哩?”
“俺种鸡繁育场更不在乎这儿个钱。这回可不单单是赔了你的,外地养鸡户的损失,俺也赔了。”
“咦,你们可是老负责,老负责呀。”
“十天后俺可就不负责啦!上次是有特殊原因,这回的鸡娃子可没啥问题。当着这么多婶子大娘老少爷们俺说一句:谁要是再瞎嚼舌头,坏了俺的名声,俺可不答应。干俺这行,最要紧的是信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