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窈窈重上马车后,就收到了太子遣人来回信,只说城东生乱,让她先行回去,下次再约。
她心中了然,送走了太子的人,便回去了。
有流风在,她自然不担心一身伤的裴元稷惊动到院落里的人,只是,她快进屋时,还是被秦婆子给唤住了。
“窈娘,你们夫妻二人的感情倒是好,出个门,郎君都得亲自送。”秦婆子的话语间,带着打趣的意味。
这些时日,他们已然相熟,秦婆子每每见到她,话也多了起来。
只不过,让卫窈窈吃惊的是,秦婆子那话里透露出的信息。
“你,你是说,裴!阿郎他今早看着我上了马车?”
秦婆子点头,不明白她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卫窈窈却是明白了,裴元稷果真是对她那些半真半假的话存了疑。
不过,就算让他知道了自己和流风的关系又如何?
她不怕!
又和秦婆子说了几句,卫窈窈想了想,还是打了点水,替裴元稷检查了伤口。
裴元稷中过箭伤,那箭羽应是被他生生拔掉的,直挂了一大块皮肉下来。
卫窈窈蹙了蹙眉,又发觉那伤患处,明显有异常,再仔细一看,竟是藏了毒的。
她没再耽搁,忙替他解毒、上药,等她一通忙活完,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以后了。
卫窈窈先去**睡了一阵,料到裴元稷应要醒来时,适才搬了个小凳,坐在了条桌旁,然后,似模似样地趴在榻边照顾人。
活了两世,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照顾过人。
卫窈窈觉得稀罕,一会儿理理裴元稷的头发,一会儿又松了她新系的纱布绷带,改系成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直到后来,她睡意又上头,便趴在一旁睡了过去。
日头渐落,院中住户络绎归家。
只听那厨灶间偶有几声响动传来,随后,又归于平静。
裴元稷只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竟躺在木**,身旁,还窝着一个小脑袋。
周遭昏暗,但他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了对方的睡颜。
小娘子生得极好,此番睡着后,那口不对心的一个人,也安分乖巧了起来。
只可惜了。
这些都是表象。
他早前便与他说过,让她不要骗他!
裴元稷缓缓伸手,覆上了那片玉颈。
既是别有用心来接近他的,早些时候,她便该对他动手。
既然她不动手,那如今······
只要自己稍微用力,她就能毫无痛苦地死在他的手里,算来,他对她也实在是仁慈。
只是,那脖颈间的肌肤实在是细腻,裴元稷从未这样触碰过女人,一时间,手僵在了原处。
甚至,还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
卫窈窈白日里睡得多,此番原本就是浅眠,于是,在裴元稷朝她做出这种亲密举动时,她便有了意识。
他要干什么?
难不成,当真将她当成了他的娘子,想干点什么?
“醒了就睁眼。”察觉到对方气息变化,却迟迟没有起身的动作,裴元稷也不急着动手了。
卫窈窈睁眼,双眼喷火地盯着他!
裴元稷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是这种表情,一时间呆了呆。
“你病得这么严重,还有力气想这事儿!”她冷了脸。
连往日那声娇柔造作的‘阿郎’也省了?
裴元稷笑了,杀人还要看情况吗?
“你知不知道你身上伤得有多重,我替你擦药的时候,都揪着心的,就担心你就这么死了!”
卫窈窈又哼了一声,一张脸上满是嗔怒。
裴元稷愣了愣,他记得自己逃出宋府前,险些被烧落下来的房梁砸中,再是后来,他又中了暗箭。
那箭上明明是藏了毒的!
他没跑多远,就没了意识,竟是她救了他?
“你自己瞧瞧你的伤处!”一双小手朝他中箭的地方不轻不重地戳了两下。
裴元稷本就是一个缺少痛感的人,但被他这么一戳,却生了一种奇异之感。
他麻木着一张脸,缓缓朝自己心口的方向看了去。
不知何时,自己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人脱了个精光,那些伤处别人及时上了药,此番瞧着,也不是那么狰狞可怖了。
她竟会解毒吗?
隐在暗中的人想将他置之死地,那箭上的毒势必不好解。
心中不解,他问出的话却成了:“你知道我想对你做什么事儿?”
既如此,可后悔救他?
卫窈窈瞪了他一眼,刚要回话,就听隔壁传来了一阵女人似欢愉,又似痛苦的低吟声。
随后,又是木板床剧烈晃动的声音。
这屋子原本就不隔音,此番,这声音便格外明显。
两人齐齐怔住,良久没话,直到隔壁云消雨散,归于平静。
卫窈窈尴尬非常,公主府男宠众多,她自然知道隔壁刚刚经历了什么。
想起裴元稷适才的举动,她咽了一口口水,只怕他听了一场活春宫后,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当即飞快跑开,跳回了**。
“你想都别想!你还病着,我先睡了!”
她麻溜滚在床内侧,又将所有被褥卷到了自己身上,隔离了所有可能看过来的目光。
裴元稷一张俊脸隐在夜色中,神色莫测。
饶是他再蠢,也知道她那一句想都别想是什么意思了!
她竟以为,他对她生了那种心思吗?
他承认,他见过美人众多,像她这样貌美的,确实难得。
只可惜,再好看的样貌,在他心里都只是一张皮,皮囊下,人人都一样的血肉模糊,丑陋不堪。
他生来缺少五感,并不觉得自己会对她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她多少有点有趣是真的。
裴元稷垂头,看了看那箭伤处,被纱布系成的蝴蝶结,忽然又不想动手了。
这一晚,裴元稷依旧睡得极为安稳。
之后,他也没出门,只留在家中养伤。
卫窈窈见他绝口不提看到流风,亦或是她坐马车出门的事儿,她便也不提。
只是,他日日在家中,卫窈窈也没了出门的机会,只能在家中看话本子。
裴元稷初时无聊,也会拿上她的话本子看上几眼,但那些才子佳人、狐仙鬼魅的故事,他实在看不上,便又搁了回去。
卫窈窈见状,索性去外头采买了一些游记、兵法之类的书籍。
裴元稷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倒是什么也没说。
随后,两人一个看兵法,一个看话本,倒也达到了短暂的和谐。
只是,卫窈窈看到兴奋处,总会忍不住与人分享。
“谢!”她下意识想唤谢辞,话一出口,又恍然回神。
再看裴元稷连头也没抬一下,应是压根就没有听到,她便缓缓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裴元稷那低垂下的黑眸,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泛起了丝丝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