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张管事瞪大了一双牛眼。
这新来的护卫果真是不懂规矩!竟还让郡主给他喂东西!
郡主千金之躯,哪儿值得郡主如此!
“这,这新来的护卫叫什么名字,实在是太欠管教了!”
流风抬了抬眼皮子:“他姓季。”郡主当日交代他莫要泄露裴世子的身份时,专程叮嘱过这点。
“姓季?这不摆明就是要碰瓷裴世子吗?我看他就是没安好心,我家小主子单纯又心善,可别被这人给拐了去!”
流风嘴角抽了抽,他怀疑张管事说的不是自家主子。
这日,叶含霜直到离院,卫窈窈也没放人。
随后的几日,王氏又带着叶含霜登门了几次,但依旧没见到卫窈窈的人。
王氏只当自己脸面已经做足了,便跟长信伯提了这事儿。
长信伯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王氏便再没领着女儿去横芜院了。
然而,叶含霜却高兴不起来。
这日饭后,天边下起了小雨,不过几息,雨便越下越大。
叶含霜的贴身丫头从外头匆匆跑来,竟是捧了个木匣子回来。
“小姐,是侯府公子托门房送来的。”
叶含霜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自那日从宫宴回来,那所谓的侯府公子便时不时让人往门房送东西,王氏知道后,笑得合不拢嘴,倒也默认了他的行径。
叶含霜清楚,她这个母亲是想给她寻个高门第嫁了,可她终归意不在此。
又看了看天色,想着裴世子应是要下值了,她一思量,便撑着伞,往一排种满翠竹的回廊上走去。
那是通往后罩房的必经路。
她已经打听清楚了,卫窈窈将裴世子安排在了后罩房中,如今,裴世子下值,定会经过此处。
她一路走得着急,虽已经格外小心,还是沾了些雨水在身上。
晚风吹来,便添了一股子寒凉。
“小姐,我们来此处做甚?”秋杏跟在身后,不明所以。
“你先回去,什么也别问。”叶含霜将伞面塞给了秋杏。
秋杏愣了愣神,但见大小姐面色强硬,她也不好多问,只得打着伞,匆匆离开。
见人走了,叶含霜又回头看了看回廊的尽头,默默抱着手臂,等着人。
直等了一两刻钟的功夫,终于,回廊尽头传来了脚步声。
叶含霜心跳如擂鼓,忍了许久,方才缓缓回头看去。
晚风呼啸,吹得廊上的灯笼左右晃动。
容貌俊美的郎君缓缓醒来,叶含霜静静地看了他一阵,心中莫名多了一股子紧张。
然而,对方却目不斜视,自顾走着自己的路。
叶含霜心里发急,眼看着他就要从自己面前经过时,她连忙开口。
“郎君。”
裴元稷站在远处,漫不经心地朝她投来目光,像是才发现这里有个人一般。
叶含霜才不会相信他才发现自己。
对方可是从镇北王府出来的战神,他战无不胜,怎可能眼神如此不好。
“小姐有事?”
他的声音和这雨水一般湿冷。
“真巧,不想竟在这里遇到了郎君,想来,我与郎君也是有着缘分的,当初,在斗兽场时,我便觉着郎君有才,还想给爹爹举荐你,不想,如今,你也来了府上。”
叶含霜说及此,顿了顿,她适才提到斗兽场时,似乎从裴元稷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锐利。
但再仔细一看,裴世子分明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完全没有多话。
想来,是自己多虑了。
她垂眸,脸上露出了一丝替他惋惜之色。
“郎君那般好的身手,为何要委屈自己,留在府上当一个护卫?伯府里养了不少客卿,若是郎君不介意,我可以将你引荐给我爹爹。”
客卿?裴元稷皱了皱眉。
他倒是没有这样的想法,依着他那些零零碎碎的梦境看来,他的出身,定不低。
只是,那种类似梦魇的过去,他不屑去探究,更别说,去给人当客卿,再度融入梦境里那样的世界了。
叶含霜见她不说话,只以为自己说出了他心中所想,不由大受鼓舞。
“郎君且放心,我明日就跟我爹提起这事儿。”
“他们都叫我季护卫。”裴元稷忽然开口。
叶含霜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还处在自己的臆想中,想象着裴世子一展才能,她又顺势揭露了他的身份。
“他们都叫我季护卫。”裴元稷再度重复。
叶含霜有些脸热,只觉他应是不喜别人叫他郎君,当下便羞涩道:“季,季护卫,你可否送我一程。”
她顺势指了指雨幕。
“哎哟喂,你怎么在这儿!”张管事的声音冷不丁传来。
叶含霜还没有反应过来,张管事已经匆匆过来,攥着裴元稷往后罩房的方向去了。
“走走走,我还有话跟你交代。”
“季护卫!”叶含霜追了几步。
“过去可是下人们待的地方。”
张管事回头,朝叶含霜冷冷一扫,只道幸好自己出现得及时,不然,这姓季的小子当真去送人可怎么是好?
别说送人了,他连过去帮叶含霜叫个下人来送伞,都不愿意!
谁让她伙着王氏欺负他那可怜的小郡主啊。
“季护卫,我,我没有伞啊。”
叶含霜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雨势,不甘心地朝裴元稷的方向唤了一声。
张管事拉着裴元稷越走越快,仿若身后有鬼在撵着他一般。
直将人甩得远远的以后,张管事才松了手,看向裴元稷。
“季护卫,你可是郡主这边的人,你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啊。”
裴元稷朝他看了一眼。
张管事继续道:“还有,你毕竟是府上的下人,下人就该有个下人的样子,如何能和主子一桌,更别说!”
一想到小主子喂他吃核桃的画面,张管事就痛心疾首。
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自家小主子对谁好过呢。
这若是身份高一些的,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奴才,他可不允许这样的人祸害自家郡主!
见裴元稷不说话,张管事不免有些发急:“我跟你说话,你没听清?我让你以后注意点分寸,不准对郡主生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好啊。”裴元稷缓缓笑了笑。
张管事见他如此上道,倒也没有为难人的意思。
毕竟,这人讨主子欢心,那也是他的长处。
又叮嘱了几句,张管事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是夜,裴元稷翻窗入暖阁。
看着窗棱上那只幼鹰,他轻轻一嗤:“若是让人知道,我夜夜歇在此处,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