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径直取下了其中一人手中握着的长剑。
“谢侍郎!”张管事惊呼了一声,生怕谢侍郎这就提剑将人给砍了。
那些夜北奴心生惧意,纷纷往后退去。
然而,谢辞却压根不曾多看他们一眼。
他拿着长剑,一步步走到卫窈窈跟前,径直将长剑递到了她的手中。
“若我当真杀过你,我还你一命!”说完,他握着她的手,引着她将长剑狠狠刺入了自己的下腹处。
这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
一时间,周遭都响起了惊呼声。
卫窈窈也被吓得不轻,感觉到浓稠的鲜血喷洒在她脸上,她诧异垂头,定定地看向了谢辞身上那留着鲜血的伤处。
“大小姐,如此,你能不离开了吗?”
此刻,她的手还被他的大手紧紧握于掌心,他们交叠处,淌过鲜血,一片滑腻。
卫窈窈就像被烫到了一般,一股灼烫从掌心处直传到了心间。
“为何要走,成功退了和裴元稷的婚事,你也不愁选秀女一事。陛下那般袒护你,再是不济,也有我护着你,你为何要走?
当初,逃荒时,一路艰辛,你都忍了,千方百计也要回到上京,既如此,你又为何要走!我都不曾逼过你,你不想见我,我也克制着自己,不出现在你身旁,你不想嫁我,我也不强求。”
他眼尾染了一丝血色,字字句句往人心里钻。
卫窈窈被他的举动震住,还未来得及反应,手上又被他握着,将长剑往他腹中又送了几分。
“大小姐,你,你日后可能看看我······”
“谢侍郎。”
这时,张管事一行人反应过来,急急上来,生怕谢辞再往自己身上扎刀子。
卫窈窈也从怔愣中反应过来,慌忙让人扶住谢辞。
谢辞被伤得不轻,因着失血过多的缘故,他脸色极为苍白,卫窈窈让人将他送到偏房时,他已经昏迷过去了。
卫窈窈不敢耽搁,忙替他清理伤口。
谢辞的伤口极深,丫鬟擦洗的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将张管事看得心惊肉跳。
“谢,谢侍郎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流风朝房中看了一眼,不说话。
“谢侍郎要是就这么没了,你可得多冤啊,真是没有想到,他对咱们家郡主,竟有这么深的感情,唉,只可惜郡主对他无意,若不然······”
顿了顿,张管事又是恍然:“不对啊,谢侍郎可是天子身边的红人,就凭他的头脑,如何也犯不着将自己往死里弄啊。”
流风白了他一眼:“谢侍郎这是在留人,你看不出来?”
张管事语塞:“能有什么用?这不是瞎胡闹吗,白白捅了自己那么一刀,别回头当真救不过来了!”
那可还真是冤!
小祖宗决定的事儿,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叹了气,他和流风几乎同时朝屋内看了一眼,此刻,卫窈窈已经将伤口处理好,正往上面洒着伤药·······
因着谢辞这一变故,卫窈窈连着魇了几日。
或是和谢辞被困雪山中的场景,或是谢辞与她在逃荒路上的场景,亦是上一世,临死前,谢辞朝着她拉弓射箭的场景。
醒来后,她怔怔地看着床帐,久久不曾回神。
而谢辞在连着发了两三日的高热之后,体征渐渐稳定下来,只昏迷的时日良多。
也正因如此,她便错过了本打算离京的日子。
眼看着十来日已然过去,谢辞依旧和之前一般,不见缓解,卫窈窈皱眉,看着榻上那面容清俊的男子,淡淡吩咐:“找人将谢侍郎送走。”
张管事有些急眼:“郡主要不还是再等等看?谢侍郎这面色不容乐观,当日,他刺的伤口可不浅啊,我都差点以为他就要没命了。”
“谢侍郎好歹是朝中有头有脸的正三品官员,总没有赖在别人家里的道理。”
卫窈窈淡淡说完,就要往外走,手腕却被人拉住。
卫窈窈一回头,就对上了谢辞朝她看来的目光,那目光,格外温柔,看得卫窈窈微微恍神。
“大小姐,我还是晚间走吧,这时候出府,人多口杂,终归不好。”
他的声音,一如他的眸光一般温柔。
卫窈窈心中猝不及防地生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皱了皱眉,几乎是同时避开了他的目光,只淡淡说了一句:“随你!”便走了。
卫窈窈回屋后,就收到赵红玉邀她去跑马场的帖子。
她有些奇怪,赵红玉已然怀了身孕,按道理而言,应是不会再去跑马才是。
担心赵红玉有事,卫窈窈便让人套马,直接去了京郊。
然而,她过去时,看到的便是赵红玉一身劲装,策马狂奔的场景。
卫窈窈呼吸也忍不住秉了几息,呐喊就要破喉而出,赵红玉已然朝她打马而来。
“丹阳,你快陪我跑几圈。”见卫窈窈不赞成地朝她看来,她抿了抿唇,好半晌方才开口,“我,我那是月事推迟了。”
卫窈窈惊讶:“这么说,你根本就不是有喜了?”
赵红玉点头,脸上明明带着一丝笑意,可那眸眼深处,却明显有着一股淡淡的愁色。
想来,是因着觉着空欢喜一场的缘故。
卫窈窈想的却不是这个,她想到了郑淙和叶含霜的事儿,此刻,忽就有些后悔那日不曾替赵红玉把脉看看。
若是那日,她替她把脉,知晓她不曾怀孕,她或许就会将郑淙和叶含霜的事儿如实相告了吧。
平心而论,她并不想瞒着她。
“红玉,郑淙待你好吗?”卫窈窈顿了顿,小心问她。
“自是好的,只是,他醋劲儿颇大,那日,我从你府上回去,他得知五皇子也在后,竟还与我怄上了。”
“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男子在外朝三暮四都可,女子与男子共处一地,也不成?”
卫窈窈讥诮一笑,这郑淙是什么人啊,他与人怄气时,可曾想过自己曾和叶含霜那般苟且?
“丹阳,你莫不是和那些夜北奴接触久了不成?女子和男子,终归是不同的。”叶含霜瞪大了眼,震惊地看向赵红玉。
“所以,若是郑淙与旁的女子有点什么,你也能接受?”卫窈窈反问。
赵红玉默了许久:“他早晚是要纳妾的,虽我父亲不曾有妾,可那只是我父亲罢了,我总不能束着他不能有。”
卫窈窈默了默,终是没再提叶含霜的事儿。
既然那人已经不在了,那便就当做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吧。
卫窈窈这日在赵家跑马场直待到太阳落日,方才回去。
回城途中,她正觉昏昏欲睡,忽闻流风的声音从外传来:“主子,那人瞧着,怎么像是夫人?不对啊,夫人怎么给自己搞了这样?还有,她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包袱,这莫不是要出远门?”
卫窈窈狐疑,掀开车帘子一看,还真就看到了一个模样鬼祟之人。
但见那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瞧着像是一般的农妇打扮,可卫窈窈只看了那人的侧面,便认出了王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