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令,留下百余人随我入宫,其余人马,全部退后京郊十里地外驻扎。”
“世子!”
“主子!”
众人不赞成地看向裴元稷,可裴元稷历来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儿,便不会有什么改变。
一时间,麾下将士即便再有不赞成的,也只有纷纷照做。
很快,大军撤退,城门大开,城中兵丁排成两队,警惕而又戒备地看着裴元稷进城。
城门上,上了年纪的中枢大臣们见状,纷纷搀扶着往下走。
唯有谢辞快步挡了冯平的去路。
“冯公公不觉得应该跟我说点什么吗?”
冯平见谢辞面色不善,赶忙赔笑:“谢侍郎,这是陛下的意思啊,我一个奴才,如何得知,我都是照着陛下的意思办事。”
“陛下何时决定将裴元稷立为皇太弟的?”谢辞探究地看着冯平。
冯平继续赔笑:“谢侍郎,奴才当真不知啊,这都是陛下的意思,我,我如今还未想明白呢。”
说完,冯平匆匆而去。
谢辞看着他的声音,眯了眯眼,快步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裴元稷已经被人迎入了宫中。
裴策在太极殿单独召见了他,四目相对,裴元稷面上没什么表情,裴策则是认认真真打量了他一阵。
良久,他终是笑开。
“阿稷,朕从未想到,你与朕会落到今日这幅田地。”
“陛下有话直说便是。”裴元稷说着,目光四顾,朝周遭打量了一圈,心中不免诧异。
他是个习武之人,自是对周遭的气息很是敏感,可如今,这太极殿中,除了他和裴策二人外,便别无其他人了!
这倒是稀奇!
裴元稷被自己的认知惊笑出声:“陛下就这般自信,觉着我不会杀了你?如今,只要我想,你便会死在我手里。”
裴策回以一笑:“阿稷胆子不也不小吗?朕原以为,你还不敢进宫的,毕竟,入了宫闱,朕若想动你,你也会立马殒命。”
裴元稷收了笑,目光中多了几分锐利。
“阿稷也会怕,对吗?”裴策问他。
“如今该怕的是陛下。”裴元稷不答反问。
两人又陷入了僵持中,过了良久,裴策忽道:“朕时日不多了,大启需要一个新君,若要从宗室中过继,终归不如你合适,毕竟你是镇北王妃和父皇的血脉,说到底,你也是皇室正正统。”
最重要的是,有裴元稷在,即便是过继任何一个人,皇位也坐不稳当,如此,除了给大启增加内忧外患,别无其他。
被人揭穿身世,裴元稷难得的没有动怒,只是上上下下打量了裴策一阵。
这样的目光,看得裴策极为不舒服。
他自小便有不足之症,可那时候,众人都知道避讳一二,像裴元稷这般打量的目光却是少有的。
裴元稷不由地想到了卫窈窈,他忍不住去想,阿窈心目中,是否也很介意他有这样的一副身体。
若是他和旁人一样康健,她对他,会不会······
想到了这里,裴策忍不住摇头。
他的这辈子,终归也只能这样了。
“你是何时知道的?”一旁,裴元稷的声音传来。
“很久很久以前。”裴策并不瞒他,“不然,你以为,朕这副身躯,能在太子的位置上坐多久?”
裴元稷冷笑出声,看向裴策的目光顿时又多了几分不同。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还要会装。”
裴策淡笑:“阿稷,待你坐上朕这个位置之后,你定比朕更甚。”
说完这话,裴策又觉不对。
如今的裴元稷可不比他更甚,他的心思比他更多,他比他更虚伪,更懂得杀伐果断。
更像一个帝王!
即便他不想,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两人又是一阵默然。
前几息还是你死我活的对立面,此刻,竟难得有了一些血亲相认之感。
“我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此外,你有什么条件?”
裴元稷问他。
裴策颔首:“朝中肱骨你不得怪罪,特别是谢辞。”
裴元稷陡然看向他。
裴策一脸了然:“朕知你和谢侍郎有过一些过节,但,他是个不可多得的能臣,这大启的江山,明君和能臣一个也不能少。”
裴元稷沉沉一笑:“还有呢?”
裴策也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了没有,只深深看了他一阵,又继续道:“还有阿窈,你不可逼她迫她。”
裴元稷的眸光陡然阴戾了几分。
裴策淡笑:“强扭的瓜不甜,阿稷,你幼时都能精心呵养一朵娇花,为何,如今就不能一如从前了。让她永远是那个明艳活泼的丹阳郡主,不好吗?”
不好!
裴元稷在心里回了一句。
窈娘原本就是他的,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以前如此,以后也只能如此。
想让他放过她,绝不可能!
裴策一直观察着裴元稷的表情,见他面色,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有那么一瞬,实在是后悔自己的决定。
若裴元稷不肯,那他不是又亲自铸成了一个庆帝,日后,阿窈该怎么办?
他即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然而,不等他发声,便又是一阵咳嗽。
冯平赶忙带着人上前伺候,又是奉药,又是递巾帕,好不忙乱。
待裴策终于将喉咙上的东西吐出来后,一股鲜血蔓延喉间,他垂头看去,赫然从绢帕上看到了一抹血红!
“陛下!”冯平立马红了眼,惊叫出声。
自从鬼谷先生来给他诊治后,裴策已经许久不曾咳过血了,一众宫人也都是惊慌失措,两股颤颤。
裴策无甚大碍地朝冯平摆了摆手,就听裴元稷的声音在耳旁传来:“好,我答应陛下。”
裴策咳过之后,又倦又乏,此番,还是强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地盯着裴元稷看了一阵。
见他面上没有不悦之色,俨然已经接受了,心中顿时一片复杂。
既然有无奈,又有欣慰。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即便他收回旨意,这大启又当如何?他的身体只怕也由不得他反复思量,反复权衡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
他也不只是阿窈的太子哥哥,还是这天下的君主,他得将一切都权衡进去。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裴策并未再留裴元稷。
他不知道的是,裴元稷转身时,嘴角便露出了一抹轻蔑和哂笑。
待出了太极殿,众亲卫急急上前。
“世子,如今我们该当如何?太极殿那位不会是打什么歪主意吧?”
裴元稷扯了扯嘴角:“自然是回去等着。”
等着?
众亲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明了这话里的含义。
但裴元稷也没有跟他们解释,径直就朝前面走了去。
一行人刚通过长长的汉白玉阶梯,绕过一道宫墙,迎面就撞上了急急赶来的谢辞和卫窈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