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融融,玄月如钩。
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响过后,整个巫衣院陷入了一片沉寂中。
谢辞回到值房,已是后半夜了。
值房中,灯火幽暗,那原本坐在案前写字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然沉沉睡去。
昏黄的灯火在她的脸上洒下一片金黄,谢辞定定看了一阵,方才缓步朝她靠近。
桌案上,药方已经写全整了。
女子字迹娟秀好看,谢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字如其人,丹阳郡主跋扈惯了,连着字也没个正行。
可这张纸笺上的字却格外工整,若不是谢辞一直盯着她所写,他真要怀疑,这是不是出自于丹阳郡主之手了。
谢辞冷不丁又想起了当初他们在逃荒路上,她那如蛇走虫爬一般的字迹。
原来,不是写不好字,而是不想好好写字。
谢辞有过片刻怔忪,又觉好笑。
不过是一张药笺罢了,下面人传看传看,照着抓药就是,难不成,她还以为长公主会亲自瞧见这纸笺不成。
目光在那纸笺上停留了片刻,他不再言语,径直过去,替她将药笺收好,将她抱着,往寝房走去。
更深露重,空气也添了一股冷意。
谢辞不由将她抱得紧了几分,直到回到房中,将她安放在寝榻之时,方才放松了箍着她的力道。
却也没有完全将她松开来。
夜色黑沉,屋子里并未点上油灯,软榻间,他也只能瞧见她模糊的身影。
但他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虚搂着她,就那么盯着她的方向看着,女子身上的清香传来,他想起她第一次扑到自己怀抱中时,闻到的便是这种味道,忍不住又朝她凑近了几分。
直到近到可以闻到她清浅的呼吸声时,他方才闭上了眼。
“所以,还是没有话想跟我说吗?”他等了她一日,这一日的时间,她明明有好些机会跟他说起。
可她却是一句也不曾在他面前提起过。
他便不值得她解释一二吗?
“唔······”睡梦中的人儿发出了一声呓语。
谢辞明明知道她什么也听不见,可还是忍不住重复了一句:“窈儿,当真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关于符离?”
睡梦中的人似是被吵得有些不耐烦,口舌不清的嘀咕了一句:“他······有什么好说的?”
谢辞怔住。
原以为她已经醒来了,可瞧着这情况,分明没有要醒来的趋势。
所以,适才也算是回答他了?
‘他有什么好说的?’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那符离在她心中,根本就无足轻重。
自然而然,也不值得她多提。
谢辞遽黑的眸眼中闪过丝丝亮色,那让他不愉了整整一日的东西,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谢辞再度看向她,眸光里一片缱绻温柔。
“我可以亲亲你吗?”他忽然就很想亲亲她。
自从来到夜北,将她找到后,他还从未和她亲近过。
也不是不想,只是,她一直没有想要和他亲近的想法,他自然也不会迫她。
此刻,月色昏黄,有什么东西,正在谢辞心中滋生。
谢辞平素里最会忍耐,可此时此刻,却也有些不想忍了。
他想纵自己一回。
“窈儿,我可以亲你吗?”夜色中,他听到自己又问了一句。
不是‘大小姐’,不是‘郡主’,而是‘窈儿’!
很早很早以前,他就想唤她窈儿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谢辞没有想到,如今,身在夜北,竟是让他等到了这一天。
一声窈儿,唤的他心中生出了一股细细密密的满足感,他忍不住伸手,往心的方向触碰了一阵,唇角缓缓勾起。
和他预料中一般,回答他的,依旧是她浅浅的呼吸声。
他又等了几息,方又柔声道:“你不回答,我便当你答应了······”
声落,他缓缓朝她靠近。
当一张薄唇贴身她的唇瓣上时,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过往,再度袭上谢辞脑海中。
谢辞身上的某处火热,也随之点燃。
他的呼吸变粗了几分,连着动作,也添了迫不及待之感。
之前,原本还只想浅尝辄止一番,可此刻,他清晰的察觉到自己心中生出的贪意。
他忍不住含住她的唇瓣,又试图撬开她的唇瓣,大有要攻城掠地一番之感。
卫窈窈睡得浑浑噩噩,感觉到似有人在亲吻她,耳旁,水泽声越发明显。
她不耐的嘤宁了一声,费力睁眼一看,还真就瞧见昏暗的床榻边,正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男人身上的草木香随着门缝中的风吹来,卫窈窈刚才起的一层鸡皮疙瘩,顿时又消了下去。
“谢辞,你?”
什么情况?自己适才明明还在值房中写东西,怎么转眼间,就回了房中。
而且,谢辞还,还!
不及她弄清楚适才发生了什么,卫窈窈很快又想到自己那刚刚完成的药笺,急忙道:“谢辞,我那药笺呢?”
谢辞暗暗调息,将自己适才被她勾起的异样掩藏起来。
“我替你收起来了。”说着话,他从容地从身上掏出了那张纸笺。
卫窈窈拿过纸笺,适才松了一口气,又想起了眼前的情形。
“我不是在值房吗?你,我?”她有些说不下去了,虽然,他们之间连过过火的事儿也做过,可毕竟这么久了。
卫窈窈到底觉得有些不自在。
“我将你送回来的,趴在案桌上,休息不好。”
说完这话,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朝她脸上探去:“窈娘······”
感觉到男人的手贴在脸上,那温热的触感,透过他的掌心缓缓传来,卫窈窈之前那股子不自在又浓了几分。
谢辞,他,他想干什么?
她张了张嘴,想问问他,可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卫窈窈以为,这样的僵持还要持续下去时,谢辞轻柔的声音再度传来:“大小姐,你脸上这层假面需得卸下来才成,不然,脸上会起痱子的。”
假面······痱子······
听他这么一说,卫窈窈松了一口气,先前那问责之话也没了。
“还真是会起痱子!”卫窈窈很是赞同这一点。
白日里,她就觉着脸上有些痒,还试着挠了好几回,原来,就是因为这假面的缘故。
卫窈窈爱美,也怕这人皮面具在自己脸上留下什么不可逆转的伤疤,当即老老实实地坐了起来。
“你,你给我弄吧。”
谢辞轻应了一声,终是点燃了灯盏。
先前,屋中昏暗时,他尚且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此刻,看着她凌乱的衣衫间,堪堪露出的一小片兜衣,他的目光中不由涌上丝丝暗沉。
偏卫窈窈见他还站在原地不动,忙忍不住催促:“你快过来啊,不是要帮我卸这玩意儿吗?”
“好。”谢辞轻笑着朝她走去。
屋子里正好备有装了各种药水的木箱,谢辞做事细腻,先是替她将面具卸下来,又仔细替她净面。
这宫里,伺候人的侍儿,只怕也比不上他那么细致。
卫窈窈想到这一点,便忍不住朝他看了过去,却见他瞳色深深,那张脸整个都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红。
她愣了愣,下意识问他:“你的脸怎么那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