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万块钱的事儿,关六没对陈宗说。他们有这么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能在电话里说重要的事,因为电话特别容易走漏风声,万一被监听了去,那可是灭顶之灾。但关六也有点儿小私心,他发现,在这件事上,陈宗关注的重点似乎并不是钱,如果陈宗不问,那两万块钱自然就成了私房钱,而这回擅自行动,也的确是冒了风险,多劳多得,这也没什么错。
只隔了一天,陆无昕就给“小刘”打过来电话,说他现在遇到了些事情,分身乏术,实在去不了北京了。
小钟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劝”他,说出的话却是:“您可一定要来啊!五大师联展,其他四位大师都有事来不了,所以您务必一定要克服困难,在百忙之中一定要出席啊!”
听了这话,陆无昕倒是有几分庆幸,刚刚还为痛失良机而垂头丧气,却没想到,原来人家四位大师都不去,此刻若是自己屁颠屁颠地去了,那才真是掉价儿呢!他道出了自己的苦衷:他的那些亲爱的流浪猫朋友们已经连续两夜神秘失踪,丢失了两拨,总共七只,剩下的流浪猫也就只有十几只了,他不得不把它们领回到了家里,绝不能让他们再惨遭毒手了,他怎么能扔下它们不管呢?
小钟赞美道:“陆老,您真是个有爱心的人。”这可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小钟想,他把那七只猫毫发不伤地扔到了五六公里之外的一片烂尾楼工地,不知道它们还能不能找到家呢?就算找不到家,那它们还能不能碰到像陆无昕一样的好心人呢?他甚至有些于心不忍,他不得不让自己的心坚硬起来,骗子怎么能有妇人之仁呢?他很遗憾地说:“怎么会这样?真是可惜,你们可真是大师,事情多得不得了,真是日理万机啊!”
陆无昕环顾一下家里,十几只野猫卧的卧,趴的趴,打盹的打盹,伸懒腰的伸懒腰,挠痒痒的挠痒痒,好不热闹。唉,怎么就有人能舍得把你们烤了肉串卖呢?
连着偷了两夜猫,这会儿终于有了确切消息,陈宗和小钟就可以打道回府啦!
江浩哲按时把制作完成的画展网页交给了陈宗。
不过,这个网页却还只是一个半成品。陈宗长了教训,他没告诉江浩哲做的是国家博物馆的展览网页,免得这小子横生枝节。当然,剩下的事情,他和小钟都可以搞定,无非就是把LOGO换成国博的,而关六负责把网页挂到网上。
这次探访,他们发现陆无昕并不怎么上网,他虽然用的是智能手机,主要用途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和他在澳大利亚的儿子视频通话,既然如此,这一回,连去搜索引擎购买排名的环节都省去了,只消等到“开幕”那天,小钟把网址编成短信发到陆无昕的手机上。
但是一切都就绪了,“开幕”那天,小钟正在编短信,陈宗却突然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他说:“这事儿看上去天衣无缝,我们却忽略了一个细节,既然陆无昕不习惯使用网络,那么很可能是他对网络不太信任,万一他多几个心眼儿,多点几个链接,或者请教一下身边的年轻人,或者干脆把网址也发给他澳大利亚的儿子,我们很容易就穿帮了。所以,我想,不如咱们在纸媒上给他做做宣传?他过去是领导干部,对报纸应该不陌生,报纸上说的,他总不会不信吧?”
关六说:“报纸?我们要在报纸上给他打广告吗?”
陈宗笑了笑,说:“嗨,这有什么难的?过去我们也不是没做过假报纸、假杂志?小钟,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小钟点了点头,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是,陈哥,做什么报纸呢?地方媒体显然不合适,做就得做大报。”
关六说:“那就人民、光明,没有比这更大的了。”
小钟说:“可人民、光明的发行量太大了,机关恐怕都得订,虽说陆无昕已经退休,但那也免不了去趟单位,再说,如果报上有他的报道,那说不定他更得四处找报纸,到时候,我们一样穿帮。”
陈宗一边思忖,一边在网上搜索,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定了主意,“小钟,我看我们可以做这两份报:一个是中国文化报,一个是中国艺术报,都是中字头,文艺界也认,而且一直就有相关版面,不会显得太突兀。另外,每份报纸我们印上它两百份,统统给他,省得他还想着四处找报纸,这两份报纸在咱们这儿虽说不好找,但也绝对不是找不到,咱们给足他,他就该只想着怎么送人啦。”
说干就干,小钟仔细地研究了这两份报的特点和风格,照猫画虎地制作了两个版的特刊,把陆无昕的十八幅画全部登了出来,两份报纸当然不能一样,各有侧重。等特刊做好,天就已经蒙蒙亮了。网上已经有了这两份报纸的PDF版,小钟把PDF版下载下来,再把头版头条的新闻替换下来,把画展开幕式的报道放了上去。
陈宗看过,确定真的天衣无缝了,这才叫醒关六,让他去把报纸各印两百份。
这事儿关六在行,他在报摊上买了一份本地晨报,什么都不看,直接翻到最后一版,最下面一行果然有印刷厂的地址,他按图索骥,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郊外的这家印刷厂,不到中午,他已经把报纸寄出去了。
关于寄报纸的事,陈宗为了小心起见,本打算派小钟再去北京,但关六却提了个建议,“要我说,报纸由咱们国博展览部寄出,还不如从印厂寄出去更可信,咱们通知他一声,让他注意查收,我看就妥了。”
陈宗想,说的也是,既然是国家博物馆,怎么能干这些琐碎小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