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办事真是讲究效率。马歇尔特使到委员长夫妇特意为他在牛角沱安排的住所象征性地休息了一下,便马不停蹄,驱车来到委员长官邸拜会蒋介石夫妇。
马歇尔特使一下车,左手臂上挽根司的克的委员长便同夫人笑容可掬地迎上去,同特使握手。
“蜜斯脱,马,你好!”宋美龄同特使握手时,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从小在美国长大,在美国名牌大学毕业的她,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还带点纽约的地方发音。这让特使感到特别亲切。
“夫人真漂亮!”见多识广的特使是一个中国通。他操一口憋脚的北平官话。他一只带毛的大手握着夫人白嫩的手紧摇;一双蓝眼睛微微眯缝起,锐利的眼光将她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夸张地喷喷赞叹不已。这会儿,夫人身上又换了装,她身着一件玫瑰紫色的丝绒旗袍,一直垂到脚面……显得既国粹,又是雍容大度,落落大方的。夫人又用英语同特使说了几句什么,蒋介石当然是听不懂的。只见特使哈哈大笑,委员长也演戏似地装得兴趣盎然,频频点头。
“请!”委员长伸出右手,做了一个邀客的姿势。
“委员长、夫人请!”懂得中国礼节的特使逊步不肯先行,执意让委员长夫妇先行。
委员长很高兴,这就同特使并排进了官邸大门,谈笑着相跟穿廊过檐,越假山,在官邸的走马转角楼间走了一会,来在庭院深处一间富丽堂皇的小客厅。
马歇尔一进门,一阵掌声扑面而来。迎接特使的是宋子文、孔祥熙、张群、陈布雷,外交部长吴国桢等大员。其中,董显光例外。他不过是一个外交部下属的新闻处长。董显光毕业于美国哥伦比亚新闻学院,中英文都好。鉴于委员长军人出身,不太清楚传舆论的重要性,以往很是吃了些亏。夫人专门将董显光调来,负责对西方进行宣传。这是夫人专门让董显光来的。
参加迎接美国特使的人不多,整个场面带带有一种家庭的氛围。特使走上前来,一边同宋子文、孔祥熙等一一握手,一边注意打量委员长这间宽敞、华丽、中西合壁的大客厅。作为一个职业军人,特使在这一瞬间,客厅里的人和物已了然于胸:迎面壁上挂着用中文写着欢迎字样的横幅,地上铺着红地毯――一反以往,今天用的不是波斯地毯而是康定产带有一种藏家古扑意味的地毯。屋子正中一张铺着雪白桌布的硕大的椭圆形桌上,鲜花和闪亮的小水晶组成了一个欢迎物使的图案。头顶上,一排排红红绿绿的小电灯闪烁着,一嘟噜、一嘟噜的,像是一双双快乐着眨动着的小眼睛。不用说,今天这个中西合璧颇有韵味的布置出自夫人之手。夫人是将美国特使的个人性格、爱好吃透了的,既有西方的舒适,又有东方特有的韵味。
作为主人的委员长笑吟吟地让特使上坐。谙熟中国人际世故的马歇尔逊步,示意委员长夫妇上坐。好在坐这种椭圆形大圆桌不分主次。这样,马歇尔落坐在委员长夫妇中间,其他宋子文、孔祥熙等人一一坐了。
主客落坐,委员长夫妇同美国特使稍事寒暄间,一群面容皎好,身姿袅娜,身穿旗袍的年姑娘,手托髹漆盘像荷叶仙子一样飘然而来,给主客上了茶点。
很快,委员长面前摆了一杯清花亮色的白开水,美国特使面前摆的是西湖龙井,夫人用的是铁观音……让在坐的大员们惊异的是,平时自己爱喝什么、这会儿不仅都摆上了自忆己喜好的茶,连茶具也是平时自己喜好的。比如张群这个四川人,走到哪里都喜欢喝四川茉莉花茶,茶具呢,喜欢用三件头;这会儿,在他的面前摆就是一碗四川盖碗茶。由此可见夫人心细如丝。马歇尔在中国生活过几年,他喜欢中国传统的东西,这会儿,给他盛茶的就是一把宜兴紫砂壶。
正襟危坐的委员长端起茶杯抿了抿,说:“马歇尔元帅作为罗斯福总统的特使,不远万里来到中国!这是中美两国友谊的象征,也是中美两国在战胜日本帝军国主义的前夜新的合作开始。让我们对马特使的到来表示欢迎!”说着率先鼓掌欢迎,宋子文、张群等随即响应。
“我对伟大的中国向来有一种美好的感情。”委员长简洁的致词完结以后,马歇尔特使致答词。他说,“我到中国一点也不感到陌生。因为在座都知道,我在中国当过整整四年的武官,因而,我现在有一种回家的感觉。”马特使这话说得让人感到温暖,显然比委员长善于遣词造句。马特使用那双天蓝色的眼睛迅速掠了一下在座大员们的神情,诙谐地说:“此刻,我坐在委员长这间客厅里,让感受到一种家庭的温馨气氛。我想,无论是在欧洲,还是在亚洲,明年这个时候,饱受战争磨难的亿万人民都会享受到和平,享受到家庭的温馨。对此,我很有信心。”看在座的委员长和大员们对他这话非常注意,马特使适时将话题一转,转上了正题:“如同委员长刚才所说‘美中间新的合作’,这一点至关重要。我正是带着这样一种愿望来到中国的。”马歇尔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蒋介石带头鼓掌。
过场走完了。接下来的事会稍后接着进行,委员长面带微笑,对马特使手一比:“特使旅途劳顿,今天,我先和我的夫人,同事在小范围内欢迎特使,公开的欢迎大会稍后进行。来、来、来,请特使尝尝重庆冠生园的点心!”说罢,竟亲用点心挟子挟了一块龙眼酥放进特使面前的白瓷盘里。
作为军人,作为西方的外交礼节,马歇尔显然没有东方人那么多过场,比较随意。他说了声谢谢去尝委员长挟在他盘子中的点心。特使先用筷子挟,挟不起,这就动用叉子。
“OK!”马歇尔吃了一口龙眼酥,夸张地耸了耸肩,比比手说:“中国的点心真好吃。”
看特使高兴且随意,宋美龄这就吩咐站在身后服伺的姑娘们给特使上了银耳羹,特使看着摆在自己面前那小巧雪白带着胎青的景德镇小碗中亮晶晶的银耳羹不知所以,手中拿着勺子笑着看着夫人,显得好奇。
“特使乘飞机长途奔波,一路而来,这时喝这银耳羹最好,又解渴又营养。”
“啊?夫人这样说那就是不会错的。”马特使用勺子舀了一勺银耳羹试着试着放进嘴里。刚放进嘴里啧了啧,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啊,真好吃。甜甜的,粘粘的,香香的。”他天真地调头问宋美龄,“这银耳根(羹)是用什么做的?”
“不是做的。”夫人笑嘻嘻地说,“这是树上长的。你吃到的这银耳羹是四川青川大山里的青杠树上长的,质地最好,产量很少,很珍贵。”
“了不起,你们中国真是地大物博。”
委员长和在座的大员们听到美国特使这样的赞美,都有种扬眉吐气的意味。
特使喝完了碗中银耳羹时,陪坐在侧的委员长夫妇和大员们也都放下了碗。
时年57岁的蒋介石耳聪目明,调头看了看夫人,这样的场合,实际上都由夫人主持。
“大令!”夫人微笑着看了看委员长:“特使旅途劳顿,我们现在是不是就先送特使回去休息!”
“好吧!”委员长说:“特使先去休息,晚上请特使正式的欢迎大会!”
“尊敬不如从命。”马歇尔看来对中国有相当的研究,能说出这样的话,使在座的大员们感到惊异。委员长夫妇这就同大员们站起来,陪着马歇尔将军走出客厅时,前后几辆华丽的“卡达拉克”轿车轻轻地滑到面前。
委员长夫妇将特使送上轿车,举起手来,一直看着特使那辆轿车在前后车辆的护卫下消失。
下午四时,委员长夫妇乘车去到牛角沱特使临时公馆回拜――这算是一次破例。一般而言,一个国家尽管是美国的总统特使来华公干,委员长最多出面接见接见而己,具体事务都由委员长指派人去谈。像这样,特使上午一来,委员长夫妇亲自到机场迎接,并立即请特使去委员长官邸在富有家庭意味的小场合表示慰问,接下来委员长夫妇又前去特使归时下榻地拜访,这在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从中也可以看见,委员长对马歇尔特使这次来华相当重视。
宋子文的公馆很华丽,完全是中国的宫观式建筑。
休整过几个小时的马歇尔将军这会儿精神焕发,当特使迎上来委员长握手时,夫人不禁眼睛一亮,心中感慨良多。身姿笔挺,着民国大礼服的委员长将头上的博士帽拿下,握在左手中,伸出右手同特使握手,那根油光光的拐杖挽在手臂上。时年64岁的美国特使马歇尔,虽然满脸皱纹深刻,但气色极好,准的童颜鹤发,虽然着一身美军卡克便装,越发显得轻轻松松,洒洒脱脱;职业军人和职业外交家的风度在他身上兼而有之。东方人的特征和西方人的特征,可说在委员长和马歇尔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谙熟中西文化的夫人宋美龄对此感受尤深。
双方落坐后,委员长笑吟吟地对特使说:“大令”他看了看落坐在侧的夫人:“知悉特使对中国文化认识很深,我们给特使带来了一件小礼物。”说时手一挥,一个身穿藏青色制服的侍卫不声不响进来,将手中一个足可盈尺。呈立体状古色古香的礼品盒放在特使面前的玻晶茶几上,轻步而退,一副随时听从吩咐的样子。
夫人看了看不知所以的马歇尔特使笑问:“特使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不就是我来中国的第一天吗?”马歇尔眨着一双天蓝的眼睛,看着夫人宋美龄,一副不明究里的样子。
“是。是特使带着美国人民对中国人民友好感情来华的第一天,这一天也是特使的生日。我们是专门来为特使庆贺生日。”夫人代委员长说明了来意。
“谢谢,谢谢你们记得我的生日!”马歇尔十分感谢。
“特使今天来渝,连天气也来凑趣,重庆称为雾都,很难得有今天这样万里无云的晴朗日子,这真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因为今天恰好是特使的64岁华诞。”夫人宋美龄很会说话,说着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委员长,语气亲切地说“怎么样,大令,我们现在是不是就将送特使的礼物揭开?”
“唔,好的,好的!”蒋介石这就点头示意。
随伺在侧的一个身穿红色旗袍的姑娘轻步上前,躬下细柳似的腰肢,伸出一双莲藕似的纤纤素手,轻轻揭起礼品盒盖。
“哇——太美了!”素好中国古物、宝物的马歇尔特使特使不禁惊喜失声。摆在面前的礼品不用说是副绝品――一只由羊脂美玉精雕而成的塔。塔高九层,极为玲珑精致,栩栩如生,每层都有飞檐高翘,檐上挂满金铃。只要敲响下面一个金铃,串串金铃就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一路发出欢快叮当声响到塔顶。更为令人叫绝的是,每层都有一条用翡翠精雕而成的蛟龙,盘柱翘头,口吐祥云,似要腾云驾雾而去。不用说,这是国宝,价值连城。
看马歇尔惊喜得眼睛都不够用了,夫人笑着解释,说这是明代的产物,是明成祖朱棣当政时,那也是明朝全盛时期。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时,海外藩国作为重礼送明成祖的……
“太珍贵了,太珍贵了!中国,真是是了不起!”喜得抓耳搔腮不知所以的特使,用两根多毛的手指,打了一个榧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心中的喜悦于万一。
委员长很是高兴,连连点头道:“只要特使满意就好。”
夫人宋美龄无疑是这幕大戏的前台指挥。她这就对随伺身边的那个红旗袍姑娘轻轻吩咐一声,把庆祝特使的生日蛋糕送上来。
姑娘去后,稍顷,手中推着蛋糕车款款而来。蛋糕车推到了特使面前――蛋糕足有五十磅重,塔似的,下大上小盘绕而上。蛋糕上插了64根红红绿绿的小蜡烛,像征特使64岁生日。
“这是我们专门在重庆冠生园给特使定做的生日蛋糕。”夫人介绍,重庆冠生园的点心很有名。
细看这个足有五十磅重的喷香的大蛋糕上,镌一副图案,可谓寓意深刻:乳白色的奶油堆出了一副中国地图,一副美国地图。有两只手,分别从两张地图上伸出来,紧紧地握在一起。
等红旗袍姑娘将64根蜡烛点燃时,夫人说:“让我们现在来为特使祝寿吧!”说着带头鼓着掌用英语唱起“祝你生日快乐……”特使和蒋介石也跟着鼓掌唱了起来。蒋介石不会英语,唱得一哼一哼的,也不知唱的是中文还是英文。不过,这不要紧,因为夫人声音宏亮,其他人的声音都淹没在她的声音里。
唱完祝福歌,在委员长夫妇的掌声中,兴致盎然的马歇尔特使弯下腰,一口气将64根小蜡烛全部吹灭。接着吃蛋糕。看得出来,这时的特使,对他们夫妇有了一种个人的感激之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世界上的事都是人办的。什么原则,国家利益等等,如果加上了经办人个人的喜好,其结果,往往会事半功倍。
礼物送过了,生日蛋糕吃过了,特使心中固有的原则已经被委员长夫妇稀释。委员长开始同特使谈正事了,但他们都不再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马歇尔特使,等特使拿话来说。
中国有句俗话叫:“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口软。”看来,这话中的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马歇尔特使当然知道委员长夫妇这出戏唱到最后要的是什么。
“委员长、夫人!”马歇尔特使善于言辞,他的话说得由浅入深,由表及里,面面俱倒。
“我的生日能在中国这样美好地度过,我深感荣幸,内心充满感激。我把这一切不仅看成是委员长、夫人对我个人的情意,而且看成是中国人民对美国人民深厚的情谊和良好的祝愿。
“来华之前,我受罗斯福总统嘱托,也给委员长、夫人,给中国人民带来了一份礼品,请稍等!”特使说着站起身来,划动他两只仙鹤似的长腿,进里间去了。委员长和夫人相视一笑。
马歇尔特使出来时,将一张用道林精纸打印的清单,递交给了蒋介石。蒋介石竭力忍着心中一阵狂喜,站起来,伸出双手,从特使手中接来清单。那份庄重,犹如在正规的外交场合接过外国特使递送的国书。
身穿民国大礼服的委员长请特使落坐,忙不迭展开手中清单看下去――这是由罗斯福总统亲自批准增加给中国的军援,计:
各类子弹共一亿五千万发。各种军车二百辆,这些军车,足可装备两个野战医院的成套设施。一页清单,寥寥几行,委员长看了足足有十分钟。当蒋介石将军援清单递给坐在身边的夫人时,马歇尔看着不动声色的蒋介石,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委员长对美国人民对中国人民提供的这份军援是否满意?”
在政治谈判上,马歇尔决非委员长的对手。这一句话便暴露了其间可以讨价的缝隙。
委员长轻轻咳嗽一声,神态变得庄重起来。
“援助,向来都是双向的!”委员长变相地给马歇尔特使上课了:“在这场进行到第七个年头的抗日战争中,作为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国砥柱中流之一的我国,承受了巨大的民族灾难和牺牲,地血肉之躯英勇抗击日本,让日本深陷泥潭,无暇东顾;无法同德意形成整体上对世界的威胁。这就对远东的和平,对贵国的在华利益,对整个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作出了巨大贡献,我们的付出,我们的牺牲亦相当惨重。特使不会不知道,迄今为止,我国军民死亡人数达2700万。日本向我投入的兵力达310万。如果不是我国军民以血肉之躯吸引了占日本总兵力的绝大部份,承担了如此惨重的民族牺牲;如果不是我们牵制了陈兵中苏边境上,对苏虎视耽耽的80万精锐的日本关东军,让日军去同德军夹击苏联,欧洲战场目前决不会出现如此美妙喜人的情景。那么,整个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一定会像你们西方人喜欢玩的多骨诺牌一样,哗啦啦地倒下去,倒得一塌糊涂,倒得不可收拾!”
显然,委员长对马歇尔送来的美国增加的援华清单不满意,说到这里,委员长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并巧妙地将话题转上了反共――委员长知道,反共这个主题,是美国当前更为担心的。
“特使很清楚,如果不是这场抗日战争,我们肯定已经将我们的心腹大患――共产党消灭!”说到这里,委员长旧话重提:“当初,我们经过五次围剿,好不容易才在1936年将共产党赶出江西,压挤到了地脊民贫的陕北延安。当时,他们人不三万多;人平五颗子弹,缺吃少穿……然而,因为抗战,我们失去了十年剿共中这次聚而歼之,牛刀杀鸡,一举消灭共产党的最好时机。
“因为抗战,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日本人,在淞沪一战中,国军倾其一役,240个国军精锐师损失过半。过后,我们服从盟国整个东方战线需要,前后调动60万精锐远征军进入缅甸对日作战。我最精锐的第200师,在同古战役中,为掩护英军安全撤退,从师长戴安澜到下级官兵,全军两万余人,几近全部在异国的土地上捐躯。然而,共产党和他们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却利用我无暇东颐的机会迅速发展壮大,从三、五万人发展到了今天的一百多万人。其力量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抗战胜利的曙光在即。我想,在今天,无论特使、罗斯福总统与我对共产党在中国的迅速壮大都不会高兴吧?”
向来言词简洁的委员长,今天这番话可谓说得少有的慷慨激昂,痛快淋漓。作为美军的总参谋长、五星上将马歇尔不能不承认蒋介石说的话句句是实,在委员长说这番话时,频频点头,表示同意。
“那么,委员长的意思是?”蒋介石的话说完了,特使小心翼翼地看着情绪激动的蒋介石问,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
“既然共产党在中国崛起也不符合贵国的利益!”委员长用手在油光光的拐杖上拍了拍,摊牌了:“我想,在特使拟就的对我军援中,还应增加这样一条,即:贵国派出顾问,按贵国军队的标准,在一年之内,给我们训练出五个军。自然,这五个军的全部美式装备也应由贵国无偿地供给!”说完这句,委员长的话便恰到好处地戛然而止。马歇尔不由得注意看了看在越渐浓重的暮色中显得神态俨然的蒋介石,心中暗暗吃惊。事情在他的意料之中,更在意料之外,蒋介石的要价委实太大了些。
“我想,特使既然代表罗斯福总统来处理中国的问题!”宋美龄看着踌躇的马歇尔,适时插话:“那么,特使完全有单独相机处理问题的权利!”夫人用的是外交辞令,话也说得娓娓动听。
“OK!”马歇尔略为沉吟,答应了。不过他抬起头来,看着蒋介石,也开始摊牌:“临行前,罗斯福总统特别嘱咐我转告委员长,要贵国军统局提供日本人用不明飞行物对我西部地区进行轰袭的秘密。我想,凭贵国军统局破译日本军方密码的特殊才能不会不知悉这其中的秘密!”
正襟危坐的蒋介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马歇尔看了看蒋介石的神情:“这也是我对委员长刚才向我提出要求的交换条件!”尽管是美国总统特使,但马歇尔毕竟是美国人,说话就是如此直接。
“唔,那好!”蒋介石将在手中的那根油光光的手杖在地毯上一拄,口中蹦出如此一个字,像是木板上钉了根钉子。
事情进行得如此转弯抹角,转山转水;解决起来却又是如此简捷明亮,直截了当,这也是马歇尔万万没有想到的。作为对中国有相当的了解的他,来前思想上已作好了充分的准备。他知道,在中国,官僚机构重重迭迭,办成任何一件事情都很难;推不完的磨,扯不完的皮。特别是,当面对大名鼎鼎的中国国家元首蒋介石提出要求时,不会顺利。他知道,宋美龄月前去美国请求增加军援受挫,委员长夫妇恼羞成怒。自己这次来求中国人,不经过十天半月拉锯似艰苦的谈判,不付出重大的代价,决不要想回美国去的。然而,他却是连一天也不愿在烟雾沉沉的重庆多呆的。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自己到达重庆的当天,在委员长夫妇友好、热情地给自己庆贺生日之时,事情就这样圆满地解决了,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咚”地落了下去,虽然蒋介石的最终要价委实太高了些,但也是可以接受的。
“Ok!”马歇尔用手打了一个响亮的榧子,表示成交。
“当、当、当!”这时,墙上的壁钟敲响了六下,好象在庆祝蒋介石和马歇尔达成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