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

话语一出,满帐的匈奴人皆面露惊讶。

他们刚才还在说秦军以使者诱骗匈奴和月氏,然后趁机偷袭的事情,转眼大河南岸的秦军就派来使者求见,这也太巧了吧。

不仅是匈奴人,就连苏迦莎也是秀眉微蹙,他们之前的计划里可是没有这一步的,上将军在这种时候派使者前来做什么?

左骨都侯呼延茑神色最难看,使者二字勾起了他一段不好的回忆。

他立刻叫道:“大单于,秦人素来奸诈,曾以使者哄骗我们,不如直接给他杀了,免得又中秦人诡计。”

“一个使者罢了,没什么好怕的,让他们进来就是,本单于倒是要看看,这些秦人还能耍出什么花招,呵呵。”

头曼单于摇摇头,拒绝了呼延茑的提议。

他的目光瞥到旁边的左谷蠡王乌鹿虚,看到乌鹿虚脸上满是戏谑神色。

头曼单于之所以要见秦国使者,除了想看看秦人的目的外,更是要在乌鹿虚这些反对派面前表演自己的“王者气度”。

如果他不见秦国使者,这乌鹿虚恐怕就会在暗地里宣传他头曼被秦人弄了一次后,就心生恐惧,害怕到连秦国使者都不敢见。

这对他大单于的名声并不好。

匈奴的大单于,不能是个懦夫。

领命的匈奴贵人立刻下去,准备带秦国使者前来觐见。

这一次秦国的使者团共有二十多人。

其中有二十人是负责护送的卫士,使者有两人。

卫士们被单于的王庭守卫拦在外面,剩下的两个使者可以入帐。

但在入帐的时候,却起了冲突。

面对王庭守卫要求秦使解除武器的要求。

那个身材壮硕的秦国使者,却是瞪着环眼,如同一头怒狮般吼道:“把你们的脏手拿开,乃公的剑,也是你们配拿的?”

声音巨大,气势惊人,让帐外的匈奴守卫纷纷色变,他们拿着手里的武器,围着秦国使者,如临大敌。

“什么事情?”

头曼单于在帐中听到外面传来混乱的声音,皱着眉头询问。

帐外的守卫立刻进来汇报。

“大单于,秦国使者不愿意取下武器。”

头曼单于还没说话,有心看戏的左谷蠡王便戏谑道:“怕什么,我们大单于乃是上天之子,匈奴人的王者,还会惧怕一个带剑的秦人入帐不成?”

撑犁孤涂单于。

“撑犁”两字是“天”,“孤涂”两字为“子”,单于意为“广大之貌”,故而匈奴单于的名号,也是上天之子的意思,十分的尊贵。

此刻头曼单于被乌鹿虚一挤兑,脸色有些不好看。

但当着诸多匈奴贵人的面,他不好反驳,便瞪了乌鹿虚一眼,以示警告,同时挥手道:“使者不用取下武器,让他们进来吧。”

片刻后,两个秦国使者入帐。

最吸引人目光的是那个身披甲胄,一身肌肉鼓鼓囊囊的高大壮汉。

他圆脸虬髯,怒眼大睁,站在他面前,就感觉有一股凶悍之气迎面扑来。

“好一个秦人勇士!”

头曼单于和诸多贵人赞赏的点头。

匈奴人崇尚勇士,光是看到这强壮凶悍的模样,就让他们心生好感。

唯有坐在旁边的苏迦莎脸色猛变。

樊哙!

她可知道此人乃是上将军麾下悍将,有万夫不当之勇,如今上将军竟然舍得将他派到匈奴来涉险,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苏迦莎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当她看到樊哙身侧男子时,便明白了过来。

另一个秦军使者是个头戴文士冠,身着宽袍大袖的中年男子。

他入帐之后,笑意盈盈的打量着帐中诸多匈奴贵族,用匈奴语笑着说道:“秦国使者郦食其,见过撑犁孤涂单于。”

“大单于,好久不见啊!”

郦食其!

整个帐中顿时响起一片吼声。

“郦食其!你这野马生的无耻秦人,竟然还敢来我草原上,我真要剥了你的皮,看看你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呼延茑尖叫出声,睁大着双眼瞪着郦食其。

头曼单于也是错愕之后,脸色刷的一下就红了。

竟然是他!

这个骗子,竟然还敢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

不过比头曼单于还要激动的,是那位月氏贵女。

“卑鄙的秦国使者,就是你骗了我父亲,我要杀了你!”

苏迦莎尖叫大吼,伸手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一副要和秦国使者拼命的模样。

这女人的一番动作,倒是让诸多匈奴人愣住了。

她是真要动手啊。

这一幕让许多对苏迦莎心存怀疑的匈奴贵人,彻底打消了戒心。

月氏和秦人,确实是敌人。

“住手,这里是我匈奴人的王庭,岂是你们月氏人在此撒野的地方!”

乌鹿虚立刻站出来,比樊哙的动作还快,同样拔出武器,挡在苏迦莎的面前,对其怒声呵斥。

头曼单于想收服两万月氏人的心思,他清楚的很,作为政敌,自是有破坏的心思。

如果苏迦莎被愤怒冲昏头脑,对他动手,那乌鹿虚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将其杀死。

苏迦莎被杀,两万月氏人必定生乱,和匈奴互相攻伐,这样一来他就能报复夺取河南地的仇恨,又能削弱头曼单于的势力。

至于南方的秦军,他才懒得管呢。

反正乌鹿虚自己的老家都丢了,大不了秦人过来,见势不妙带人跑了就是,草原之民何处不为家?

此刻场面混乱,众人的话语和动作此起彼伏,让头曼单于感觉目不暇接,甚至于忽略了对郦食其这个老仇人的恨意。

眼见乌鹿虚和苏迦莎剑拔弩张,他站起来,发出狮子般的咆哮:“给我坐回去!这里是本单于的王庭!”

大单于发怒,乌鹿虚和苏迦莎皆恨恨看了对方一眼,各自坐了回去。

只是苏迦莎在低头插入匕首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抹笑意。

帐中的两位秦使被这番闹剧弄得神色惊愕。

相比樊哙的一脸摸不着头脑,郦食其很快反应过来,他若有所思,看向苏迦莎的目光,多了一丝赞赏。

经过这么一闹,头曼单于,以及呼延茑等匈奴贵人原本对郦食其的恨杀之意,消弭了不少。

头曼单于没好气的看着郦食其,问道:“你这骗子,又来找本单于做什么?”

郦食其嘿嘿一笑,对着头曼单于行了一礼,操着匈奴语道:“鄙人此来,是奉我秦国上将军之命,来和大单于做一场交易。”

“交易?”

这熟悉的字眼一出来,头曼单于和呼延茑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上次在代地的那场交易,可是让他们终生难忘。

头曼单于恶狠狠的盯着郦食其,低吼道:“你又想来骗本单于吗?本单于不想和你们做什么交易,本单于只想烤了你!”

郦食其毫不在意对方口中的威胁,笑道:“大单于莫急,何不听听我们交易的内容呢,此事可是能给你们匈奴带来巨大的利益。”

呼延茑叫道:“郦食其!骗子!你们秦人都是骗子,肯定是想打着交易的幌子来偷袭我们,我们匈奴人绝不会再上你们的当!”

头曼单于被这声喊叫,勾起往日凄惨回忆,那是他此生的痛。

他发誓,绝不会再被秦人欺骗!

伟大的撑犁孤涂单于,是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的。

为了一绝后患,同时报仇雪恨。

头曼单于扬声道:“来人,把这秦国使者给本单于拉下去,用木棍串起来烤了!”

“好!烤了喂狗!”

呼延茑兴奋附和。

帐外传来脚步声,一队匈奴勇士冲入帐中。

樊哙听不懂匈奴话,但见到这场景,也知道双方谈崩了。

樊哙一边拔剑,一边骂道:“你个没用的酒徒,乃公看你这么自信,还以为你真行,没想到是个说大话的。呸,等会儿乃公护着你杀出帐去,你可得跟紧了。”

郦食其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屠狗的你怕个什么,区区匈奴蛮子有什么好怕的,我只需一言,就可让他们立刻罢下刀兵,以礼相待,你信不信?”

樊哙翻了个白眼,嗤笑道:“大话连篇,你要是能做到,乃公给你当马骑!”

“哈哈哈,一言为定!”

郦食其哈哈大笑,哪怕是被匈奴武士围着,也毫不在意。

眼见郦食其和另一个秦国使者面临危机,还在用秦语打趣,头曼单于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顿时勃然大怒,吼道:“拉下去,烤了!”

眼见众匈奴武士在大单于的命令下,欲要发动攻击。

郦食其依旧毫不畏惧,反而一甩长袖,对着帐中的匈奴贵人们高声开口。

“大河以南的土地!”

“上将军愿意把大河以南的土地交易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