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的话,让那炉老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

“果然,能成就一界之主的人,与吾这等庸碌之辈不同,既是如此,那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炉老拱了拱手,“只求界主能给与在下一块地,待得我家主君过来,我也好以死谢罪。”

这下轮到陈渊意外了。

但不等他问起,炉老就叹息着苦笑:“主君派我护持少主,结果少主身死魂灭,即便界主能放我离去,回到无相亦是死路一条。更何况,少主胡为,我未能劝谏,才致他有此杀身之祸,也是失职,唯有一死,才能抵消,不过终要面见了主君之后,才好离去。”

“倒也是个忠义之士,既然如此,你就留在勾陈吧。”陈渊倒是没有苛责,也并未坚持要将他驱逐出去。

此一时,彼一时。

先前是局面不明,陈渊要立刻驱逐仙魔神佛,借此来凝聚天道共识,显化命格的同时,触摸天道核心。但现在他既已凝聚命格,也得了天道认可,得了整个天道之力的加持后,余下的一众仙魔神佛也都不是对手,虽然一样也会驱逐出去,却也不用急在一时,可以徐徐图之。

“不过,这群人留着终是隐患,待得此番事了,还是得清理一波。”

他这般想着,却不知那群仙魔自己都萌生了退意,早就没了留下的心思了。

挥手驱散了那光圈,陈渊的目光扫过众人后,停留在罄老身上。

“这老者该是之前留书提醒我的人,而且看起来博学得很,偏又是那宣气宗之人,与邪气仙或有牵扯,也不知能否从他口中问出那漆黑劫影的详细信息。那劫影太过诡异,尤其最后时刻似乎还有恐怖意志觉醒,不知是什么来历,不打探清楚,日后怕又是个隐患。”

似乎是有所察觉,那罄老竟是主动上前,对陈渊道:“陈界主,此番这劫影之难能被制住,都是托了你的福,但此劫既显,那洞虚之契机又已成型,说明洞虚之劫即将爆发,与洞虚相连的几界必受牵连,勾陈怕是也不会例外,后续当还有敌人来袭。”

“敢问老先生,这敌人究竟是什么来历?”陈渊也不客气,顺着对方的话就问了起来,“我观那黑潮不似寻常手段,也不像是哪家宗门的神通传承。”

“甚至都不像是仙道、魔道、神道,乃至佛门的手段。”

又有一个声音从旁传来,却是那位夜魔公子主动过来,他接话之后,先是向陈渊行礼,随即道:“罄老,方才按你言语,这劫难遍布各界,还与洞虚有关?莫非,还和这洞虚之境难以修成有着关联?”

此言一出,那周遭正自低语的一众仙魔们也纷纷住嘴,凝神细听。

“老夫所知也有限,原本很多也是道听途说,不好确定,但今日见了这劫影的真面目,才知几分缘故。”罄老先是这般说了一圈,似是在做免责声明,但紧接着就道:“若是书上所言为真,那牵扯到此事的,如今该被称为‘太古一族’。”

“太古一族?”

陈渊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夜魔却是思索片刻后,忽然问道:“这一族莫非是妖类,总该是与我人族不同吧?”

“不同于妖类,与吾等更是迥异,似是不死不灭,近乎代表着诸多古之概念,但详细的却也无从探究。”罄老说到这,摇头叹息着:“这其中涉及到诸多隐秘,很多典籍文献便是老夫也接触不到,或者即便看到,为了不使隐秘扩散,也会在那之后失去相关的记忆。”

“这就奇了,”夜魔公子面露疑色,“按照这般说来,这所谓太古一族,在很久之前该是战胜了吾等人族,才能让洞虚之境绝迹,又近乎不死不灭,那为何如今这星空之中诸天万界,却以吾辈人族为主?这所谓的太古一族何在?又为何会在这时蹦出来?”

罄老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思量了片刻,才道:“此族这千万年来何在,确实难以言明,但当下出现,却因与吾人族先贤有着约定,在洞虚之境的封镇出现松动时,便会现身!至于其他的,待老夫回去查個清楚,再来与你说罢。”说完,竟不停留,拱手告辞离去。

而他的话引得一众仙魔心念起伏。

洞虚之封,果然动摇了!

机会,已然降临!

他们的离去之心越发浓烈,只是不好擅动,防止为陈渊误会。

但陈渊这会品味着罄老的话,却察觉出几分异样。

“这老先生的话,没说全,他知道的肯定不止这些。不说旁的,就说之前那劫影肆虐时,此人就第一时间辨认出来历,该是当时情况紧急,他不敢有所保留,现在局面为我掌控,这老先生心里不急,很多话又藏着掖着了。”

心里想着,他也不说破,毕竟这老先生看样子也不打算离开离去,那就还有请教的机会,再加上这里人多嘴杂,边上聚着一堆心思各异的神仙佛魔,很多话说太透,反而有害无益,更何况想弄清楚情况,其实还有个更好的人选。

他正想着,那夜魔公子忽的上来,抬手拿出一块墨色玉石,口中道:“那劫难既平,罄老又说了缘由,日后深究与否,也是后话,在下还是说回正事吧。今日诸仙君魔君聚集于此,或有其他念想,但在下来此,其实并无恶意,而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与界主有关的一道残魂,加上过去还曾承蒙界主恩惠,所以特地送过来,没想到出了这么多节外之事,差点耽搁了。”

陈渊见着那块玉石,便有灵光涌动,知道里面藏着一魂,与自己方才所得的两颗珠子相同,而且因果牵引之下,默默推算,就知和洞虚有关。

这么多与洞虚相关之事产生,这勾陈的命格也已凝聚,除去一个可能蹦出来的无相界主,大势抵定,或许是重回洞虚的时候了。

想着,他伸手接过玉石,口中道:“有劳了,不过所谓恩惠之说,我却无记忆。”

夜魔公子笑道:“这事其实还有一番说辞,待有机会,再与界主细说吧。眼下,大概不是个合适的时机,也不是个适合的地点。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吧。”说罢,他倒也干脆,带着那窦君女,转身离去。

陈渊收回视线,又看向那一个个如临大敌的仙魔神佛,平静说道:“诸位,此间事了,我也不愿再行动粗,若诸位在勾陈尚有未完的琐事,便在七日之内处理妥当,七日之后,还不愿走的,便只能我亲自送走了。”

这等不客气的话一说,但一众仙魔却没有多少悲愤之色,反而多数只是拱拱手,就迅速离去。

转眼之间,众人就走的七七八八,只剩下寥寥几人,其中就包括了一名女仙,她看着陈渊,欲言又止。陈渊见此女模样,心中一动,生出几分猜测,却没有说破,更不多言,反而一步迈出,就到了建木脚下。

前方,正有个披着破烂披风、脸上还残留着惊讶之色的男子。

此人见着陈渊,一怔之下,拱手行礼。

“太离晟,见过道友。”

神武界。

苍穹深处,云雾稀薄,九天罡气回卷之中,一道黑红色的刀芒骤然显现,宛如将天空斩开一样,裂空分天!

但紧接着却又有一道金黄色的刀芒冲天而起,当空一扫后又暴涨了三四倍,不仅击碎了黑红色的刀芒,更是将躲藏在云中的两道身影击退!

那两人凌空一转,坠落下来,轰然落地后,便将这神武界的一条山脉直接崩碎!

淡淡的黑光从四面八方显现,朝着两人汇聚,在二人身上凝结成了一套漆黑铠甲!

跟着,这两人一脸严肃的看向远处。

正有一人,单衣独刀,长发迎风飞舞,缓步走来。

“武祖鹰缘!”看着来人,两个黑甲人面色凝重起来,“这人先前名声不小,但本以为一个崛起不过百多年的武道修士,就算修为再高,也不见得能如何,却不想这人手持神兵之下,竟是这般难缠!”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持刀之人来到三十里外,停下步子,问着:“最近这段时间,降临的仙魔人数不少,但如你等这般,一来到就要侵蚀化天地、奴役万物生灵的,某家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不是为了洞虚之境来的吧?”

呼——

浓郁的刀意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纯粹而浓烈,那藏于各处的漆黑光辉直接被这股刀意斩碎,令两个黑甲人脸色骤变,脸上更是流露出几分迟疑之色。

他们二人,正是之前追踪那披风男子而来的追兵,被那人用计引开后,误入其他星域,靠近了神武界,于是将错就错,便来了这神武界,想要以此界为跳板,干涉人族的洞虚之争。

“却没想到,这人族不愧是几个量劫都存活下来的幸运族群,随便一个界域的气运之子,便有这等手段!此人本身武道境界虽然不高,但武道精神至纯,又有神兵与之意念相合,挥舞之下,威力已近乎洞虚,赫然能压制吾等!若是局面不了,说不定吾等还要暂离这神武……”

正当两个黑甲人深感进退维谷,难以决定之际,一个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不愧是人族中的一代天骄,承载了一个洞天的气运,确实厉害!不过,说到底你亦有极限,不过是借助洞天之威,才能有这等威力,其实你本身对于武道的探索,并不彻底。”

伴随着声音,一道雄壮身影自两个黑甲人身后走出,而两个黑甲人更是身姿扭曲,全身不断散发出漆黑烟气,缓缓凝聚于此人身上。

此人身披黑色大氅,留着齐肩长发,白面无须,双目细长,眼缝中闪烁着星光。

那两人一见来者,当即脸色变化。

“劫将?您……您怎么来了?”

“我在这片星域,找到了值得击杀的目标。”那劫将微微一笑,淡淡说着:“不过,现在看来,值得我杀的人,也有不少,眼前的这个,勉强也算其一。”

“哦?”持刀男子眉头紧锁,随后将手中长刀一甩,“你又是何人?何时来的神武?”

“神武之子,武祖鹰缘。”劫将淡淡说着:“我的本体并未抵达神武,如今是借助这两位太古使者的念头,凝聚的意念化身。若非这两人身在神武,我本不该来此,而是去那勾陈。”

“勾陈?”持刀男子若有所思,“你也想借助贫瘠之界为跳板,去往洞虚,争夺洞虚之境?”

“争夺洞虚之境?”

劫将竟然摇头失笑,但随即收敛笑容,脸色凝重的道:“当年吾等先辈,好不容易才布局令你们人族自断前程,隔绝了洞虚之玄,此境若是永远沉沦,才算对得起吾等,我又怎么可能去主动将之挖掘出来?”

“什么!?”

鹰缘听到此处,终于意识到不对,旋即心底浓烈的警兆爆发开来,他近乎不能的抬起长刀,全身气血劲力汇聚,意志如虹,冲霄而起,与整个神武之界共鸣!

霎时间,天地色变,乾坤轮转,那仿佛无边无际的伟力,汇聚而至,朝他的刀上凝聚!

劫将却咧嘴一笑,露出了狰狞表情:“果然是一界气运之子!这等气象,甚至有机会争夺一个纪元的星空之子!但唯有如此,才值得我杀!”话落,他的身后忽而黑云升腾,无数雷光在其中闪烁!

赤色!金色!紫色!蓝色!黑色!

诸多神雷之光交织,每一道都散发出震慑人心的气息,甚至令整个神武界都隐隐颤抖!

持刀男子一愣,随后脸色凝重至极,但他并未后退,反而挥刀前行!

轰隆!

天崩地陷,神武一角崩塌!

滚滚烟尘之中,那劫将迎风而起,手中提着一把震颤不休的金色长刀,狂笑道:“好个无惧无畏的至诚刀道!当真是令人敬佩,只可惜,此人却无力渡劫,死于此难!但他只是第一个,那个敢镇劫君的尘缘界主,就是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