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边的谈话可发看出,蒙哥马利夫人不可能因为丈夫不诚实而感到震惊。她和他的丈夫一样缺乏良知,而且很乐意帮他花掉非法所得。
“你什么时候去卖掉这枚戒指?”她问。
“我想马上把它处理掉,玛丽亚。”
“你有必要这么做。费拉格夫人要求马上付帐。”
“我完全清楚必须马上把它处理掉,亲爱的。只是你要知道,处理这样获得的东西必须多加小心。”
“你说你把那个男孩锁起来了。在我看来,你最好在他可能出来阻止前卖掉它。”
“我知道你是对的,亲爱的。好,我们准备一下。”
“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去吗?”
“去吧,你和我一起去可以消除别人的疑心。我想以一个乡村牧师的身份去。”
“乡村牧师好像不会有钻戒要处理。”
“说得很好,亲爱的。这话证明了你的判断力和洞察力不错。但我知道怎样应付这事。”
“怎么应付?”
“亲爱的,你说话要更讲究一点。记住,你是一个牧师的妻子,一定要显得有教养。如果说这枚戒指是我会众中一个仁慈的女士为了穷人捐献的,这岂不容易多了吗?”
“想得真周到,托尼。你的脑瓜子真好使。”
“你说对了,亲爱的。我并不喜欢自夸,但我相信自己还懂点人情事故。现在该化装了。我的衣服在哪?”
“在黑皮箱里。”
“那我们最好抓紧穿上。”
不用详细描述整个乔装打扮的过程,这样说就足够了:约20分钟后,蒙哥马利夫妇的外表就大变了样。蒙哥马利先生穿上一套牧师穿的黑色外服,不是最新式的那种。一条白色围巾替代了西拉克斯来的珠宝商较为俗气的打扮;并且他还带了一幅银制眼镜,眼镜是用普通玻璃做的,这就使他表现出一副学者神态。他的长发梳到了耳朵后面,从外表看来,他的确很像是个乡村牧师。
“亲爱的,怎么样呢?”他自鸣得意地问道。
“好极了。”女士回答。“看起来如何?”
蒙哥马利夫人已经穿上一件素色的衣服,显得很紧凑,与受人注目的流行式样形成鲜明对比。一条非常普通的护肩绕在她脖子上。她双手带着棕色的丝质手套,而丈夫却带着黑色的羊皮手套,她的帽子非常朴素——她一身服饰简朴得几乎使她像个教友派信徒。
丈夫满意地打量着她。
“亲爱的,”他说,“你就像海菲尔德中心那位巴恩斯牧师的妻子。啊,你真是给我增光!”
“‘啊’这种说话方式可不适合你那种职业的人,巴恩斯先生。”这位新任牧师的妻子微笑着说。
“你说得对,亲爱的。我一定要避免亵渎神灵,养成一种有教养的说话方式。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那么让我们上路吧!巴恩斯夫人,我们要履行自己的圣职了。”
他们准备上街,下楼时遇见了女房东费拉格夫人,她朝他们礼貌地鞠了一下躬。她感到有点迷惑,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早上好,夫人。”巴恩斯先生说道。“你是这里的女房东吗?”
“是的,先生。”
“我在拜访你的一位房客——安东尼·布罗杰特先生(叫这个名字的人就是这里的蒙哥马利先生)。他是一位非常可敬的人。”
瞧,老实说,费拉格夫人对她那个房客的品德并没有特别好的印象,而刚才这番话倒使她怀疑这位圣职人员是否缺乏眼力。
“那么你认识他?”
“夫人,我了解他犹如了解我自己。你从没有听他提起过康涅狄格州海菲尔德中心的巴恩斯牧师吗?”
“我想没有。”女房东回答。
“这就奇怪了。我们总是非常亲密。我们小时就读同一所学校,事实上,我们两个是达蒙和皮西厄斯[8]。”
费拉格夫人从来没听过什么达蒙和皮西厄斯,但她仍然明白其中的比喻的。
“你们完全是两路人。”她干巴巴地说。
“是的,我们的处理不同。我的朋友住在繁华的大城市,而我却住在一个宁静、平和的偏僻小山村,做我力所能及的善事。但是亲爱的,我们多半打扰了这位尊敬的女士做家事。我想我们得走了。”
“非常好,咱们可以走了。”蒙哥马利夫人说。
她一说话就吸引了女房东的注意。蒙哥马利夫人的声音小,有点尖,她没法掩饰:“弗拉格夫人注视着她,并看穿了她的伪装。然后,弗拉格夫人很快转向那位先生,借助她的新发现,她也认出他来。”
“嘿,怪了,”她说,“你们差点把我蒙骗过去。”
蒙哥马利先生会心地笑起来。
“那么,你不认识我了吗?”他说。
“装扮得太好了你们。”弗拉格夫人说,有点不注意语法。“这是在开玩笑吗?”
“是的,一个小小的恶作剧。我们将去拜访一些朋友,看他们能否认出我们。”
“你们演戏还行。”女房东称赞地说。
“如果我把注意力放到表演上,我自认为可以在那方面干出点名堂。喂,亲爱的,我们必须走了,否则要耽搁拜访朋友的。”
“不知道他们现在还要搞什么鬼名堂。”弗拉格夫人跟随他们到门口时想到。“我不认为他们花那番心思乔装打扮只是为了欺骗一下朋友。不,他们在耍弄花招。我也用不着关心那些,只要他们尽快拿足钱来付帐就行。”
这个老于世故的女房东没再去想他们的事,回头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巴恩斯先生和他的妻子以缓慢而高雅的步履朝百老汇大街走去,看上去挺适合他们所扮演的角色。不只一个碰到他们的人都回过头来看看,认为这位乡村牧师和他的妻子真是完美的一对。如果他们知道这两个人外表平静,但实际却是手段高明的骗子时——这个城里充满了各种各样从事这种冒险的人——他们一定会感到非常惊讶。
巴恩斯先生停了下来,把两个在人行道上扔硬币的顽童责骂了一顿。
“你们不知道扔钱是错误的吗?”他严肃地说。
“没你的事,先生。”其中一个街头小子无礼地反击说。“你什么时候从乡下来的,老眼镜?”
“我的孩子,你说话应当有点礼貌。”
“走开吧,先生!我不想听你说教。”
“恐怕你缺少教养,我的孩子。”
“我不是你的孩子,给我钱我也不干。你马上滚开,别管我的事!”
“这样的堕落令人痛心,亲爱的。”巴恩斯先生对妻子说。“恐怕我们也改变不了这些孩子的恶习。”
“这样最好。”一个男孩说。
“他们是两个机灵的小坏蛋!”当孩子听不见时蒙哥马利先生说。“不过我还是把他们骗了。他们还以为我真是牧师呢。”
“我们最好不要再浪费时间。”他妻子说。“你知道那男孩可能跑出来,给我们惹来麻烦。”
“我相信他不会很快跑出来。我锁住了门,他得花些时间打门才会让人听见。唉,我真想看到他从昏迷中恢复过来,并且意识到戒指不见了时,是个什么样子。”
“他是怎样一个男孩,托尼?”
“最好不要叫我那个名字,亲爱的。或许会被听见,你知道,并且让人认为与我们的身份不相符。对于你的问题,我告诉你他绝不是一个笨男孩,我敢说相当狡猾。”
“那么,他是怎样被你骗了的呢?”
“至于这个,我认为自己还相当机敏,对一个机灵的男孩我还对付得了,不然就在世上白活了44年。”
此时他们来到百老汇大街,转过阿米蒂大街的拐角处,向商业区步行了一小段距离,然后在漂亮的鲍尔·布莱克珠宝店前停下来。
“我想我们最好进去。”费利克斯·蒙哥马利说(我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叫他众多名字中的哪一个)。
“为什么不到蒂法尼珠宝店?”
“我从男孩那里得知这枚戒指已经在那儿问过价。你知道,它很容易被认出来,那可就糟糕了。”
“你确定这枚戒指没有拿到这家珠宝店来过?”他妻子问。
“肯定没有。如果他拿来过就会提起这事。”
“太好了,那我们进去吧。”
海菲尔德中心的巴恩斯牧师和他妻子走进了这个高档珠宝店。10分钟后,保罗·霍夫曼也走了进去,并且完全不知道自己离那个狡诈地欺骗他的男人竟然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