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于成在农贸市场挑选白菜有人盯上他,他丝毫没有警觉,都没发觉,从巨眼水业大厦出来就被人牢牢地盯住。他现在认真挑选,打饭包的白菜叶子要大。

“瞧,这棵菜老帮子老叶子都修理掉了,只剩下菜芯,嫩着呢。”摊主巧舌如簧,美化他的菜。

“我要带叶子的,打饭包。”于成道出买白菜的目的。

摊主瞅了于成一眼,说:“你这个年纪的人,没人得意饭包,什么汉堡包、夹肉面包啥的……你还来正道了,我也爱吃饭包,特留了一棵打饭包的白菜。”

于成遇到了知己,买下那棵大白菜。

“大葱,别忘搁大葱。”摊主远远还在喊。

于成又买了香菜,打饭包必不可少的材料,大葱家里有他没买,手里丰收了蔬菜。

走出市场,挨着是一家妇女生活专用品商店,于成走进去,出来时手上多了几个购物袋。

跟踪者眼睛一亮,精明的跟踪者以此确定于成和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决定跟踪下去,直到发现他们的巢。

于成驾驶着车,心飞到温馨的地方……他噗哧笑出声来,他竟然想象丁晓琴狼吞虎咽被饭包噎住,他给捶背。

跟踪者记下于成走进的楼口,开车到叫坤的一个住宅,坤在七楼,顶楼肃静。

林松抽了很多烟,跟踪于成的铁子推门进来,被迎面扑鼻而来的辛辣雪茄烟味,熏呛得他咳嗽几声。

“把窗户打开,铁子。”林松说,他为别人着想了。

铁子拉开铝合金窗户,错开一道缝。

“我找到了于成的住处。”铁子说他一天里的跟踪于成的结果,“他从巨眼水业大厦出来到农贸市场……在妇女生活专用品商店买了许多东西。”

林松给三儿和铁子任务,三儿去盯高昂,铁子去盯于成。弄清崔振海调查刘海蓉隐私后,他决定对崔振海下手了,他精心策划一场在后来震惊辽河市的凶杀,派三儿、铁子做的事只是前期准备,真正的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崔振海的左右手情况必须先搞清……“我查过于成,他没结过婚。”

“和他住在一起的女人是谁?”

“尚不清楚。”铁子说。

林松吩咐铁子:“你一边盯着于成,摸清他最近做什么,一边查查和他住在一起的女人。”

丁晓琴吃饭包没狼吞虎咽,也没噎住,她吃得很文明,一小口一小口,一根香菜被牵出,她用门牙切断。

于成笑出声。

“你笑什么?”丁晓琴觉得他笑得无缘由。

“笑我自己。”

“笑你自己你眼瞧着我。”

“半路上我想你吃饭包一定噎住,所以就笑……”

“我没那么狼虎。”丁晓琴吃掉那个一饭包,说,“我带孩子时想两样东西,鸡蛋焖子和吃饭包。”

“我以为什么山珍海味呢,剁些辣椒打鸡蛋一蒸……饭包岂不更简单。”

“说得轻飘,我按菜谱吃饭,是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吗?”丁晓琴抱怨道。

于成将话往深处引:“菜谱还不是根据你口味定的。”

“我口味?营养配方……合约签上了这一条,听他们的安排。”丁晓琴再次说到合约。

“啥屁合约。”于成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搁我呀,扯了它。”

“很重要。”丁晓琴说时下意识地摁下左胸处,但是她很快岔开,“炒土豆丝放饭包里就更好了。”

丁晓琴那个摁左胸处动作,暴露了她身上带着东西,于成捕捉到了。崔振海令他想办法弄到那份合约,他就想了,丁晓琴可能把合约带在身上。

于成今天特意给丁晓琴买了几套贴身内衣,是想借换下内衣之机,找找那份合约。

撂下饭碗丁晓琴操起电视摇控器,从一摁到四十,再从四十摁回一,哪一个频道的节目也看不上几眼。

“没啥好节目。”于成说。

为不暴露自己的动机,他装得很不喜欢电视节目的样子,“你看吧,我睡觉去。”

“才几点你睡觉?”丁晓琴说。

“也比看那没意思的电视强。”于成说着朝卧室走去。

丁晓琴看着他走进卧室,侧过身背对卧室的门,手在左边胸前抓一把,东西还在,她放下心来。

“晓琴!”

“看电视呢。”

“晓琴!”

丁晓琴想偏了他叫自己的目的,不愿意做那事,至少现在不想做,她开大音量,用以淹没他的叫声。

怂恿她换内衣,于成没放弃他要做的事,他走出卧室,从购物袋子取出一件质地很好的衬衣拿到她面前:“我给你买的,不知你相中没?”

丁晓琴手摸于成扔给她的衬衣,说:“这么好的东西穿在里面,白瞎啦。”

“白什么瞎,料子好穿着舒服。”他说,“你也不能老穿着那件粗布内衣。”

“睡觉穿啥不都一样。”于成快接近到实质内容,他仍然关怀的口吻,“你那么细的皮肉,经得起磨嘛。”

“我的肉又不是你的,你心疼啥。”

“咋不是我的……谁的东西谁不心疼啊!”

2

刘海蓉只在九号别墅呆一天一夜便匆匆离开,她和女儿住在一个房间里,睡一张**。

临睡前,蓬蓬在母亲身旁,很大人似地脸庞枕着自己的手掌独睡。刘海蓉侧身看着孩子的睡姿,这般情景她在还没蓬蓬时想象过,她和申同辉都想象过。

“我们的女儿睡觉手托香腮。”申同辉说,他喜欢女孩。

刘海蓉那时苦笑,生育的障碍使他们的梦想难以实现。要个孩子的愿望种子一样埋下,某个季节来临,种子呼喊:我要发芽,我要出土,我要……林松在这个季节里出现,他要帮助她实现梦想,他精心策划一个生命的诞生。

王莎莎通知刘海蓉来诊所,要取她身上的东西她犹豫,那个东西去和另个人而不是丈夫结合,结果她心里十分清楚,与情人有个这样的结果也是他们共同的愿望,只是她将如何面对这个结果。假若不是生活在现实中,怎样的结果都无所谓。现实有很多不允许……“你还犹豫什么,一切准备就绪。”王莎莎敦促。

一切准备就绪包括找到了代母者丁晓琴,并与她签了合约,已经付了定金,林松的东西采集完,冷冻在液氮之中。

“只差你的……”王莎莎说。

刘海蓉做了暂短的犹豫,去了梦圆诊所,王莎莎从她身体里取出东西。不知为什么她像丢了什么东西,遗失的感觉令她惶恐。尤其是见到申同辉,做贼似地浑身不自在。

“妈。”蓬蓬爬过来,呈半睡半醒状态,手伸向母亲的胸前,指向很明确。

刘海蓉纵容了孩子的小手,解开衣襟,打开最后一层包裹,小手鱼一样地游动在凸起东西周围,她心里漾着做母亲的幸福感。

小手游动累了,它没离开但是安静了,蓬蓬手攥着制高点睡着了。她尽量往女儿身边靠近,让女儿在她喜欢的状态中睡去。

这一夜的母女亲密接触,增加了她们的感情。

刘海蓉打算住下去,住下去的计划是早餐后突然改变的。

先是袁满打她的手机,说妻子桂芬和他闹了矛盾,她要回家,不给袁亮治病啦。袁满哭腔恳求刘海蓉来医院劝劝她。

刘海蓉听了心里着急,决定动身去医院。

“妈。”蓬蓬见母亲要走,跑过来。

“蓬蓬,妈有事去办,一会儿就回来。”刘海蓉对女儿说。

蓬蓬似懂非懂,手紧紧拽着母亲的衣服。

刘海蓉一时难走脱,她用眼睛向阿霞求援。

“蓬蓬,让妈妈上班……”阿霞过来哄抱走蓬蓬,向楼上走去,女儿依恋的目光被牵出很远。

刘海蓉走出九号别墅前,老虎出去为她叫来一辆出租车。刘海蓉出了铁大门直接上了车,直奔医院。

刘海蓉是在去医院的路上接到申同辉电话的,他已经在火车上,中午赶到家。

“我去车站接你吧。”刘海蓉说。

“不用。”

申同辉说他们押着犯罪嫌疑人,局里派人到站台上去接,他说他安排完了赶回家吃午饭。

“吃点什么?”她问。

“随便吃点什么。”他说。

丈夫去南方追逃犯走了近一个月,刘海蓉真有些想念他。至今她在两个男人之间游弋,他们在她心里重量相等,一个是丈夫,一个是情人,她都需要。

刘海蓉打算到医院劝劝桂芬后就回家,吃火锅。丈夫爱吃肥牛肉,市内有一家专门卖肥牛肉卷的食品店,她决定在回家的路上买肥牛肉卷。家里的麻酱和红方都没有了,他吃火锅离不开那些东西。咦,很久没在家吃火锅啦。

刘海蓉赶到医院,袁亮正输着液,某种安静的药强迫袁亮在输液中昏昏睡去,桂芬守在床边,她收拾好行装——手工缝制的花布包,她等袁亮输完液,和孩子道完别就走。

“你不要走嘛。”袁满说,声音充满无耐。

“桂芬,我们到外边说会儿话去。”

刘海蓉叫出桂芬,她手里还拎着布包。

“放屋里吧。”刘海蓉说。

桂芬送回病房去,随后撵上来,她们到住院处楼外的一块绿地去,在一个露天椅上坐下来。

沉默一会儿,刘海蓉先开口:“怎么要回家?”

“唉!”桂芬叹气。

刘海蓉望着她的脸,等着她回答。

“我在这儿多余。”桂芬冒出句没头没脑的话。

刘海蓉没懂。

“还碍眼。”桂芬又补充一句。

刘海蓉迷惑不解,她想到孩子久病在床,袁满心情不好,拿妻子……“他和她没断。”

“谁?”

“先房的(前妻)没断,砸碎骨头连着筋呢。”桂芬说,她不会说藕断丝连,用砸碎骨头连着筋形容袁满和前妻感情没断,也比较贴切。

袁满的前妻是丁晓琴,刘海蓉最近才听说,在“山上屋”茶楼商量对付丁晓琴,王莎莎告诉她的。

“我陪腆着大肚子的丁晓琴回老家,见到了她的前夫袁满……”

“表姐你说什么?”

“我见到了她的前夫袁满。”

“丁晓琴的前夫是袁满?”

“是。”

刘海蓉不知是该哭该笑,现在自己解囊相助的正是袁满的儿子袁亮……她说:“这世界还是太小啦。”

刘海蓉在医院的露天椅上问:“桂芬,你凭什么说袁满和前妻没断?”

“你认识丁晓琴吗?”

刘海蓉说:“不认识。”

“秀水村有名的美人……袁满能忘干净她?”桂芬说,她抬头看看刘海蓉,觉着她没听明白,继续说,“袁满没那命,在他的被窝里鼓捣了几年,竟没结个瓜什么的,他妈可不管儿媳是丑是俊,能养活孩子就成……说来也怪,丁晓琴到了街(城)里,竟然怀上孩子,腆着大肚子回来显示……”

刘海蓉装着什么也不知晓,听她讲述。

“上周,丁晓琴住院……”

丁晓琴住院?刘海蓉一愣神,好在桂芬眼盯着地上的花草述说的,没看她的脸。

“他跑去病房看她。”

充其量是一次探望,惹出桂芬强烈的反感和嫉恨。刘海蓉此刻关注的不是他们之间摩擦、不睦。丁晓琴在医院出现,是她最最关注的。

“她怎么啦?得的啥病?”

“我问过袁满,车给撞了。”

“车撞了丁晓琴?”

“嗯呐。”

3

于成的脸庞仍保留着**柔软的感觉。昨夜他没成功,丁晓琴死活不肯换上他买的衬衣,她一贯制的姿势,贴身的织物前面打开,铺垫在身下,于成的脸埋上去,这种姿势保持到天亮,那件衣服没离开她。

“东西肯定在她的内衣里。”懒洋洋在**的于成心想。

丁晓琴走进卧室,带来厨房的味道。

“你醒啦?”她问。

于成说醒了,甜蜜地凝望她。

“你是很想看那份合约?”

丁晓琴的话令他大吃一惊。

天啊!于成像被蛰了一下,跃起身坐在**。

“你昨晚摸索过来几次……”丁晓琴揭穿道。

于成忽然感到过去太小觑丁晓琴,低估了她的成熟度。她竟不露声色地看着自己表演。

“我先问你一件事。”

“说吧。”

“你打算娶我么?”

“当然。”于成说的不全是假话,他离不开面前这个女人啦。

“当然是啥意思?”

“这你还不懂?”于成反问她。

“你直说。”

“娶你呗!”

“你起誓。”

“我起誓。”

于成的起誓没什么新内容,普天下男人对女人都那么说。

丁晓琴脱下衬衣撇给他,说:“给你。”

她这么一撇,便迈进一场阴谋,是有意还是无意,酿成她悲剧命运已成定局。

于成拆开特缝上去的衣袋,手激动得直抖。他费尽心机寻找这个东西,崔总急着要的就是它。

“双线缝的。”丁晓琴见他手和牙齿并用也没拆开衣口袋,找来把剪刀。“用它铰。”

拿出那份合约,于成如获至宝,迅速地浏览遍合约内容。

“看完没?”丁晓琴催问。

于成没立即放手,他说谎:“晓琴,我有一个朋友搞收藏。”

“我不懂啥是收藏。”

“把一些东西收集起来,比古董、钥匙链、邮票……”

“那有什么稀罕的。”

“像你这份合约……他专门收藏合约。”

丁晓琴从他手中夺下合约,说:“不行,我不能给他。”

“也不白给他,可以卖给他。”

丁晓琴折叠合约,准备放起来。

“他出一万元。”

“贵贱不卖。”

确定合约她带在身上,于成大功告成,她不肯放手,也不可硬抢硬夺。事实上,猎物已在囊中了。

“早饭做的什么?”于成转移她的注意力。

“羊汤花卷。”丁晓琴重新装起合约,不放心地说:“你别对任何人说。”

“我会对谁说呢。”

于成趁丁晓琴进厨房做早餐的工夫,给崔振海发了条信息,报告找到了那份合约。

崔振海命令于成一天不要出屋,和丁晓琴呆在一起,寸步不离开她,等候新的指令。

崔振海得到合约现在藏匿丁晓琴身上的消息,兴奋自不必说。他召唤来高昂。

“二弟,好消息啊。”

崔振海神采飞扬,高昂猜出来了:“找到了那份合约。”

“是啊,在丁晓琴的身上带着。”

“真是个好消息。”

“签约的甲方正是刘海蓉。”崔振海说,“于成亲眼见到了那份合约。”

“她用真名?”高昂提出疑点。

“因是一份特殊合约,它涉及的不是钱物,而是一个孩子。设想一下,出现归属问题,这份合约白纸黑字……相反,用个假名,丁晓琴要是收回归属权轻而易举。聪明的刘海蓉,不会叫村妇钻这个空子。”

高昂对崔振海的分析很赞佩。

崔振海稳操胜券:“来得及时呀,后天开发区例会专题研究长寿湖由哪家开发,我们有了这把杀手锏,何愁她刘海蓉不把开发权给我们。”

“孩子是刘海蓉和那个男人……”

崔振海得意地笑笑,说:“刘海蓉和那个男人的这场戏,留到她当上副市长再上演……眼下,不,今天我们最打紧的是,立刻把丁晓琴一级保护起来。”

“房子我安排好了,在富豪花园。”

富豪花园是港商投资开发的高层居宅。

“三十二层。”

“是不是高了点?”

高昂说:“于成说丁晓琴有恐高症。”

“二弟真有你的,她有恐高症让她住全市最高的居宅……”

“她老老实实呆在那儿,连朝窗外望一眼都不敢。”

“今晚就搬过去,一分钟也别耽误,免得节外生枝。”

“我原计划也是今晚搬,趁着夜色加之丁晓琴对本市环境不熟悉,再开车拉她绕几圈儿,让她发懵……”

“行,今晚还要把那份合约拿到手,明天早晨我去刘海蓉的办公室,赶在例会前和她摊牌。”崔振海说。

4

申同辉押解犯罪嫌疑人张友回到辽河市,张友是白海马练歌厅的老板,他杀掉坐台小姐黎静抛尸寿星山庄,后潜逃到蚌埠,到一个过去在白海马练歌厅当小姐的家躲藏,在申同辉率追捕的刑警到达前夕逃往南方。一个月里,申同辉辗转多个省市,行程两万多里,在武汉将张友擒获。

市公安局派人到火车站台接申同辉一行,申同辉从局里出来时间接近中午,他打车直接回家。

刘海蓉还没回来,中午吃点什么,带回几袋麻辣锅底料,他想到了吃肥牛火锅,他们夫妇不谋而合。

此时,刘海蓉和桂芬坐在住院处楼外绿地的露天椅上。

“车撞了,她住了几天院后来不知去哪儿啦。”桂芬还在说丁晓琴。

“既然她人已走了,你还不饶恕袁满。”

“不是我不饶他,是他心明镜地糊涂。”

“他糊涂什么?”

“逼我生孩子。”

“生孩子?”刘海蓉想了想,试探地说,“是不是他对袁亮的治疗……”

“完全是为救袁亮,医生说再生一个小孩,利用脐带血……”桂芬说。

“有不少成功的例子,桂芬,你该支持他啊!”

“救袁亮宁愿把我的血全部换给他……可是,可是。”桂芬支吾其词。

“可是什么?”

桂芬眼瞟周围,近处没人。她说:“当真人不说假话,袁亮不是我们的孩子。”

“嚄!”刘海蓉目瞪口呆。

“都是袁满他妈干的好事。”桂芬怨怼地说。

“怎么回事?”刘海蓉追问。

桂芬讲了一件秘事。

桂芬要临产了,一家人商量坐月子的事。

“妈,看样子桂芬要生了。”

“肚子疼没?”袁满母亲不慌不忙,问。

“没疼。”

“那就没觉病(产前阵痛)。”有过生育经历的袁满母亲说,“赶趟儿,你急啥。”

“是不是送她去县医院?”

“干什么?”

“咱村的人到县医院去生孩子……”袁满吞吞吐吐地,说,“我寻思早点送桂芬。”

“你没看电视?”

袁满不知母亲要说什么。

“医院里你生孩子他也生孩子,乱马人花的,串子的事老有发生,别把咱们的孩子弄错喽。”

“不去医院,那去哪儿?”

“你大姐不是现成的老娘婆嘛,十里八村的孩子多数都是她接的生。”袁满母亲这就算定下了桂芬不到县医院,而到离村十六里路的三道圈屯的大女儿家去生。

扳不了母亲的脖梗——母亲定下的事不可改变——袁满憋不住的话还是要说,“去沈家窝棚正修路呢,桂芬身板恁样汹,颠颠簸簸的她受得住吗?”

“呵就你心疼她?我比你还疼,我指望她给我生个胖孙子呢!你不用惦记,我给你表姐捎去信,到时候骑马去接她来咱家,桂芬在家里生。”

桂芬生孩子那天天下着雨,接连下了三天,房子盖在自家承包田边儿上的袁家,三天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有袁家人自己知道,外人不知道。

“我生的是女孩。”桂芬说到这儿擦下眼角。

“那这个袁亮咋来的?”刘海蓉问。

“咋来的我也不清楚,夜里趁我睡着了……第二天早晨我给孩子换尿布,发现女孩变成男孩。袁满母亲对我说,你可是我用一头牛换来生孩子的,你什么都不要说……你生儿子,从此你就是袁满的媳妇袁亮的妈。”

“你没再找你的女儿?”

“哪儿找去呀!袁亮吃我奶长大,我们有了感情……他就是我儿子。”

刘海蓉还能说什么,一番规劝。

效果还是有的,桂芬表示不回家了,留下来陪袁满给儿子治病。

刘海蓉离开医院觉得心里发堵,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清。脑海下着桂芬说的那场雨,淅淅沥沥地连绵不断。

“你在家生病啦?”申同辉问。

他们刚刚亲热过,刘海蓉依偎在丈夫怀里。

“没有,最近工作很累,叫那个长寿湖折腾的。”

“现在还没确定哪家来开发?”

“竞争得很厉害……后天开会专题研究。争开发权的几家条件差不多,说情的人找我推都推不开。我今天没去上班,躲到医院里,和袁亮呆在一起。”

申同辉始终牵挂患儿袁亮,追捕犯罪嫌疑人过程中他不断地寻医问药。他问:“袁亮最近怎样?”

“病情得到控制,还挺平稳的。”

“我弄的那个药方?”

“院外的方子什么的,医院有规定不能用,一切按照他们的治疗方案进行。白血病最有效的治疗是找到造血干细胞,术语叫‘主要组织相容性抗原’,医生说全国需要的受者一百万,实际供者二十万,但是不都能配上型。”

“我听说患儿的父母亲再生孩子,脐带血……”

刘海蓉不能说出实情,搪塞地说:“桂芬的身体状况不允许。”

申同辉说忙过这几天,去医院看袁亮,刘海蓉说她陪他去。

毕竟是分别近一个月时间,缠绵的劲儿还没过去,注意力重新回到两人的世界里。

“你脸色发灰,眼圈发暗,憔悴。”

“是嘛,我没感觉。”

“谁会感觉到自己憔悴。”

“是不是先前……”刘海蓉反省刚刚结束的事情,说。

“别胡乱说。”

“唉,毕竟过了三十五岁。”刘海蓉语气有些凄凉了。“女人过了三十五岁,零落成泥。”

“瞧你把自己说的老秋天似的。”

“你看,我有白发了。”刘海蓉侧过头,将鬓角亮在他眼前。

申同辉寻找,没有找到她说的那根白发。

“也许它掉了。”

“一根白发说明不了什么,现在二十几岁的人就有白发,和饮食有关。”

“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她吟了一句唐人的诗。

感慨一番,亲热一番后,申同辉说:“明天我又要忙,今晚本应该突审张友,局长撵我们回家来……”

“你们局长很有人情味嘛。”刘海蓉眼里闪着兴奋之光,她从来不否认他一直爱着自己。

“你明天还应当潜伏一天。”

“潜伏?”

“哦,我是说躲避那些走后门的说情人,后天开完会定给哪家,一天云彩也都散开。”

“对,你说的对。”刘海蓉这样说,堆积在她心里的阴霾就不能那么轻易地散开。

申同辉躺在**看一本书,刘海蓉没去客厅看影碟,躺在他的身边,想她的心事。

5

其实两人一天里呆腻味了可以有很多开心的选择,于成穿着睡衣和丁晓琴身着仅仅剩下的内衣,就可以知道他们开心选择中的某项内容。

哪一项活动都不可无休无止,腻味的原因就是无休无止。他们选择乐趣打发漫长时光,于成极城市的,丁晓琴极农村的。

“逃幺。”他主张打扑克。

“我不会。”她说。

“那你说,玩什么?”

“点牛眼。”

于成不会拍什么脚连,他不忘自己的使命,一切都是为稳住她,逗她乐是稳住她的最有效的方法。

点牛眼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流行北方农村土炕上的儿戏,偶尔也有大人加入其中,做为自娱自乐的一种形式罢了。

“伸出双脚。”丁晓琴导演。

四只脚插花放好,丁晓琴手指点数,说着一套嗑儿:

点,点,点牛眼,牛眼花;

一棵枇杷两个瓜,有钱买了吃,没钱不要它!

于成的脚让她点戳得鱼儿啃咬似地痒痒,他放任地笑,一半因脚痒,一半因取悦丁晓琴。

夕阳最后一抹红颜色移出卧室,丁晓琴说:“晚上吃什么?我去做。”

“随便。”于成漫不经心地说。

丁晓琴把自己包裹一下,进厨房去做饭。

一整天没接到崔振海的任何指令,于成倒有些沉不住气。从崔振海的口气中他嗅到看住丁晓琴相当重要,因有那份合约在她身上。

经验告诉他,崔振海在等待天黑,或派高昂来取合约,或将丁晓琴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去。来取合约,文取也好,武取也罢,都是从她手里拿过来,倒也简单,戏怎么演到时候临场发挥。要转移走她,得需铺垫,崔振海指令自己给她吹风还没吹。

于成想到此起身进厨房。

“嗬,好香。”他找准切入点,说。

丁晓琴做一种油酥饼,她擀面,说:“放苏子就更好吃。”

“蛮好呣。”于成夸赞她几句,说,“有个事忘告诉你啦。”

“啥事儿?”

“我得搬家。”

“住的好好的,搬什么家呀。”

“现在这套房子租期到了,我没再续租金。”

“补交上就成,搬家多费事。”

“我托朋友找套更好的房子,让你享受享受。”

“嫌我享福不够?不抱柴禾不挑水能做饭,拉屎撒尿在屋里,还要咋享受?”

“你享受到什么程度我都感觉不够劲儿,不解渴。”

丁晓琴抬头看他一眼,说:“你对我十个头的,太好啦。”

于成完成铺垫,离开厨房,回到客厅,来到窗户前,夜色笼罩着视野中的那条小街,推车卖水果的女贩头发被晚风掀起,街灯照在上面,枯草般地摇摆。

“为了生存。”于成总是和贫民阶层很近,衣食无忧的他,觉得自己的根至今在贫瘠土壤之中。

带在身上的手机铃响,他看眼号码,便把机身紧紧贴在耳边:“是我,于成。”

“做准备,一个小时后高昂开车接你们。”崔振海下了搬家命令。

“哎。”

“药带了吗?”

“在我口袋里。”

“掌握好时间,她必须坚持走到车上。”

“我明白崔总。”

于成计划如何分割这一个小时间,用半个小时时间吃完饭,再用半个小时时间收拾行李。前半个小时时间他再次分割,饭桌上用一刻钟……“你像催命鬼。”丁晓琴对他催她快吃,不太高兴。

“说了吗吃完饭我们有重要的事要做呢。”

“狗撵似的。”

于成先她撂下饭碗,动手装自己的外衣。

丁晓琴嚼着食物,问:“晚上你出去?”

“我们俩人。”

“干什么?”

“搬家。”

丁晓琴一听搬家,离开饭桌子。

他们和住旅馆差不多,属于自己的东西两个蛇皮袋便盛下。准备完毕崔振海给的时间还剩下几分钟,于成走到窗户前,卖水果的女商贩还没走,借着街灯光兜售,推车子上的红黄彩色闪动着亮光。

一辆本田轿车紧靠水果摊驶过来,直接开到楼口,高昂摇下车窗玻璃,像似猜出于成就站在窗口前,他做了一个于成一看就懂的手式。

于成假装没看见车子到来,极快地把一包粉状的东西放进矿泉水瓶里,接下去他唬弄她喝下去。

毫无戒备心的丁晓琴,咕噜喝下半瓶子。

几分钟后,丁晓琴说她很困。

“哦,我听到煞车,朋友来接我。”于成抓住时机,拖下去恐怕要背她下楼。

“我睡一会儿。”

丁晓琴头沉腿软,于成搀扶她站起来:“坚持,晓琴坚持,到车上睡。”

丁晓琴趔趄下楼,进到轿车里便睡去。

高昂驾车迅即开离此楼。

“安排在哪儿?”

“富豪花园。”高昂侧脸看眼丁晓琴,“她怎么样?”

坐副驾上的于成说:“很安静。”

驶过一条街,于成发现方向不对,问:“不是去富豪花园吧?”

“我找一僻静处。”

“二哥,干什么?”于成心里一激灵。

高昂冲他笑笑,说:“三弟你想哪去啦。”

于成没在高昂眸子里寻到杀机,放下心来。说:“她是个不错的女子。”

“看出来你喜欢她。”

车子钻进一条窄巷,几十米远未碰上一个人,加之没有路灯,黑魆魆的巷子正像影视剧中杀人场地。

“崔总今晚就要那东西,他在公司等着呢。”高昂决定在前面停车。他问:“在她身上?”

“内衣……”

车子停下来。

“你的女人你动手吧。”高昂说,“我下车去望风。”

于成解丁晓琴的衣扣,她在自己面前解衣扣也没费什么事,动作比自己快得多,怎么轮到自己去解,丁晓琴的衣扣像似生了绣,涩踬踬的。有一个关键不可逾越的扣子和他较上劲儿,怎么也解不开。

“快一点儿。”高昂催促,远处的巷子口有人朝这边走来。

情急之下,于成野蛮侵略,解不开就撕,终于破坏了丁晓琴的包装,在一片白花花的地方拿到了那份合约。

“拿到了?”高昂不得不回到车上。

“拿到了。”

本田轿车从巷子的另一个口钻出去。

于成坐在后座,丁晓琴露出的那片亮白需要掩盖。他拽着撕掉扣子的衣襟,把敞开的地方重新连结起来。这一过程中,丁晓琴如煮落锅的面条软绵绵的,任凭摆弄。

车子驶进巨眼水业大厦院内,高昂下车前说:“你呆在车上。”

“二哥要快,她快醒过来了。”

高昂说:“交给崔总我就下来。

6

刘海蓉接受了丈夫的建议藏在家里一天,明天早晨出现在开发区的会场上。

“中午给你送些吃的吗?”申同辉准备去上班。

“忙你的吧,午饭我自己安排。”

在家做什么?她从过去看过的碟片里选爱看的几部电影,一天就打算这样度过。

看影片前,她用手机给林松电话。

“昨天我去医院,听袁满的媳妇说,她看见因交通肇事受伤的丁晓琴住院。”

“什么时候?”

“上周,丁晓琴有可能还滞留在市里。”

“我派人查查。”

“同辉昨天回来啦。”

“知道啦,崔振海近日找过你吗?”

“没有。”

“保持联系。”

刘海蓉与林松通完电话,先看大片《黑雨》,刚打开影碟机,手机响铃。

电话号码生疏,她考虑接还是不接,最后她也没接,原因是把这个电话和明天的会议联系在一起。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一条短信发进来,刘海蓉阅读,一行文字抓住她的眼球,揪住她的心:

我手里有你最最关注的东西,我们谈谈好吗?你想好了及时和我联系。电话:13504734169。崔振海刘海蓉捧着手机愣怔良久,崔振海手里有什么东西?莫非他弄到了丁晓琴手上那份合约?假若他真的拿到合约,麻烦大啦。崔振海是什么人,她略知一二……“能不能是敲诈?”刘海蓉往最坏处想,“他手有什么东西,末了还不是提出条件,一般地说来,敲诈者拿认定被敲诈者能够做到的事情当条件。他会提出什么?”

突如其来的短信,她的心境被搅成一锅粥,突然跌到沼泽里,愈陷愈深……她呼救,呼喊着一个人:“林——松!”

“你别慌张。”林松听到对方不匀称的喘息声。

“他说手里有我关注的东西,我担心是那份合约……林松,我去不去见他。”

“见,一定见,探听出虚实,我们好采取对策。”

“他提出条件怎么办?”

“拖,稳住他,我再想办法……你和他定下见面的地点,及时告诉我。”

刘海蓉拨通崔振海的电话,她以镇静自若的口气:“崔总。”

“刘主任。”

因为熟,表面相处的还可以,刘海蓉说:“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不是,刘主任。”

“我以为崔总有意考我。”

“你愿和我见面吗?”

平素刘海蓉所认识的,前不久还请自己品尝狗肉的不就是这个人吗?她穿越一切物体见到一张狰狞面孔,锋利的獠牙闪着寒光。

“怎么样刘主任?”

“你说在哪见面?”

“伊豆茶屋,十点。”

“估计丁晓琴已落入崔振海的手里,你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林松说。

“你查清啦?”

林松告诉刘海蓉:铁子去了医院,丁晓琴腿部受伤住院,去掉石膏后,和撞伤她的也是一直照顾她的人一起离开医院,那个男人正是崔振海手下的人,他叫于成。铁子已经盯他几天,看准他的住处,方才铁子赶到他们的住处,已经是人去楼空。

“她能去哪里?”刘海蓉忧心忡忡。

“崔振海把她藏起来了。”

林松让刘海蓉准时赴约,沉着应对。

伊豆茶屋在辽河很有名气,地道的日本人开的。

崔振海提前到达,在一包间等她。

他们在许多场合碰面,就是这个茶屋他们曾经一起喝过晚茶,可这次见面刘海蓉有种赴鸿门宴的感觉。

“崔总,有什么话开诚布公地讲吧。”刘海蓉坐下来便说。

“不急,不急。”崔振海很坦然,说,“我们先喝茶,刘主任知道日本的茶道是很讲究的……”

“崔总,不是专门请我品尝茶的吧?”

“当然,兼而有之。”崔振海绕着圈子,说,“你我不是一日之雅……”

“直说吧,崔总。”

“嗯,我是个商人,商人做事就是讲交易。”崔振海一改往日的和善,换了一副嘴脸,他说:“我手里有一份你和一个女人签的合约。”

刘海蓉心被一下猛戳,但是她还是控制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愤怒和惶恐,在强大的敌手面前必须泰然自若。她呷茶,以此缓和一下内心的不平静。

“什么合约?”她脸平和地微笑,问。

崔振海以为刘海蓉得知合约落入他的手里,会惶惶不安呢,她处之泰然,使他心遭一拳之击,他感到刘海蓉远比自己想象的强大,往下他小心翼翼地同她斗智。

“一份代母合约。”他直眼看着她,说。

刘海蓉完全摆脱了受钳制的心态,几乎站到旁观者的角度观其处心积虑者的表演。

“你会问我是真的吗?好,我给你背诵几句,哦,刘主任,我记忆力很差,小时候没少挨老师教鞭和粉笔头的打。”

刘海蓉呈现出处变不惊的风度,微笑里隐含着轻蔑对手。

“一,乙方同意为甲方生育孩子。二,孩子出生后,甲方独立拥有哺乳、监护的权力,乙方享有身体补偿营养酬金……”崔振海的腔调在念一份偷来别人的信件,显得不自然。他停了停,问:“还听吗,刘主任?”

“随便你。”

崔振海承认自己正退下阵来,刘海蓉满不在乎的态度,让他心里没底,她不把合约当回事,要挟的镖枪匕首没了,还如何打败她?

崔振海终禁不住她不温不火的攻势,以柔克刚软刀子照样扎死人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他单刀直入了,说:“我不知道刘主任想不想要回它。”……

7

申同辉走出审讯室,叫刑警黄大桐说你们继续审张友,局长叫他去,他向局长办公室走去。

“佟局。”申同辉进门,站在局长桌子前。

佟局长埋头批阅一份文件,手指下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申同辉坐等,几分钟后,佟局长看完文件,他问:“张友拿下没有。”

“杀死坐台小姐黎静,他供认不讳。”

“杀人的动机呢?”

“张友供述黎静敲诈他,而且是无休无止地敲诈。”

“一个身单力薄的坐台小姐敲诈她们的老板,合不合常理?”佟局长提出疑问。

“我们认为张友讲的是实话,白海马练歌厅的领班证明,她亲眼见黎静当众向老板张友索要钱物……我们发现了疑点,敲诈总要用什么东西,坐台小姐使用什么敲诈她们的老板?黎静肯定知道张友的什么秘密,攥住他的把柄。”

“很有道理,深挖张友的杀人动机。”佟局长接下来问:“张友有无案底?”

申同辉说:“有,严打时我逮过他。”

“哦,我想起来了,是你找我签发的拘留证,像似留容妇女卖**。”

“劳教他一年零三个月。”

“以后再没犯案?”

“没有,解除劳教不久便开办了白海马练歌厅。”

至此,申同辉敏感到佟局长不是随便问问一桩命案的审讯情况,他一定……“大申!”佟局长叫他,手里的笔磕打桌子,“心有旁骛。”

“我一直认真听佟局讲话,专心致志。”

“大申,就是你这专心致志,耳朵听我讲话,心里在琢磨我是吧?”

“没有,佟局。”

“你小子当警察是屈了材料,应去当心理医生。”佟局长说,他很喜欢聪明的申同辉,喜欢聪明人。

佟局长急着把申同辉从审讯室叫来,的确有重要的事情。即便申同辉不猜度佟局长另有事找自己,他也要进入主题。

“大申,你和市人防办主任林松熟悉吗?”

“不熟,只知道他是离任的林副市长的独生子。”

“我在两年内接到两次电话举报,说林松涉黑……举报人不肯说出姓名,加之林松是县处级干部,因此我慎之又慎,派人秘查一下,没查出所以然来。最近的一次举报电话,昨晚又打到我的办公室,说得更有鼻子有眼,说林松叫人去杀巨眼水业集团的老总崔振海……我分析这不是空穴来风。”

申同辉从佟局长越来越严肃的表情里,看到这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一个匿名电话不至于让市公安局一把手局长如此重视和对待。

“就现象谈现象,举报人或许慑于林松的社会地位和权力,不敢站出来。佟局,我个人的看法是不像整事儿和诬告陷害。”申同辉表明自己的观点,“即使是有人想诋毁他的名誉,再愚蠢也不会采取这种手段。”

“大申,举报人是一个女的,你没有想到吧?”

“女的?”

佟局长说是女的。

“他的什么人呢?秘书,情人……”

“大申,我们先不研究举报人和林松的关系了。”佟局长接下去问申同辉,“你认为我们公安机关该如何应对?”

“查!”申同辉迸出一个字。

“查!”佟局长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些,他说,“要一查到底。”

那个上午的某一段时间里,佟局长同申同辉进行了一次关于电话举报的谈话,佟局长交给申同辉一项特殊任务,具体内容只限他们二人知道。

申同辉回到审讯室审讯仍在继续,他与黄大桐交换一下眼色,知道他走后丝毫没有进展。

“张友!”申同辉叫他的名字。

“有。”张友答。

“张友!”申同辉再叫他的名字,声音比前一次高一些。

“到!”张友发愣,不知道支队长为什么第二次叫他。

“张友!”申同辉第三次叫他的名字。

“到,有!”张友乱了阵脚,越发糊涂。

申同辉一连叫了三次张友的名字,连自称摸透师傅脾气的黄大桐,此时也坠入云里雾里。

申同辉和张友对视,开始是两只势均力敌的动物的对峙,时间一分一秒地行走下去……几分钟后,角色起了变化,张友像一只猎物栖栖地面对枪口,畏缩,不敢碰申同辉的目光。

申同辉问:“张友你再讲一遍,你为什么杀死黎静?”

张友答:“她敲诈我。”

申同辉问:“黎静拿什么敲诈你?”

张友答:“我交代过了,以公布我和她在**干的事。”

申同辉说:“据我调查,你不止和一个小姐有染,你还在乎有人说你这些吗?张友,你没说实话。”

张友狡赖:“她当众羞辱我……”

申同辉打断他的话:“张友,我提醒你,这里是公安局,你面对的是刑警,如果我们没有掌握你什么,你已经承认人是你杀的,还审你干什么?让你自己交代,是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

“立功也赎不了我的罪,杀人偿命,我死定了。”张友对生已不抱幻想。

申同辉为他指出一条明路:“除非你立特大功。”

张友嘴硬梆梆,表面上对死无所谓,内心却对生强烈地渴望,申同辉逮住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想如何才能不死……他抓住这个机会,问:“立什么样的功才算特大功?”

“有一桩杀人案你们至今未破,我知道是谁干的。”张友语出惊人。

“哪一桩?”

“钢丝绳厂长被杀案。”

六年前,钢丝绳厂裴厂长被人杀死在办公室里,他时常在办公室里过夜,杀手事先潜入进去,夜里将他刺死。申同辉当时参加了对此案的侦破,现场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痕迹,经过半年的侦破,确定的几条线索也都断了,后作为悬案挂起来。

“黎静告诉我的。”张友说,他回到往事中去。

黎静踏入白海马练歌厅时只有十六岁,由她的一位同乡介绍来的,同乡和她说在歌厅当服务员就是给客人送送酒水果盘什么的,当时张友正和一个细妹子打得火热,没在意飞来一只伊人的小鸟。

“你像一只金丝雀。”张友说,这已是黎静在白海马练歌厅当小姐两年后,他带她到一间卧室。

黎静完成了出台小姐的流水作业,两年里她熟练流水作业每一个环节,歌厅里有无数条流水线,张友作业后进行回味和品评,回味无穷的几人中,黎静排在靠前位置。

一个叫三儿的人迷上黎静,那时得宠的黎静对嫖客像一只蝴蝶,在三儿面前飞来飞去。想得到而又得不到的东西才更具**力,三儿开始在蝴蝶身上下功夫。

蝴蝶有时你捕捉很困难,有时他却主动飞到你的网中来,黎静主动投入到三儿的怀抱,是她和张友在流水作业环节上出现了故障,机械的操作单调而乏味。他换了另一条流水线,她为报复他对三儿说:“你随便对我干什么都行。”

三儿喝过一次大酒,那次大酒三儿一丝不挂地把自己撂在面前,遮蔽心房里阴暗东西的窗户全部敞开,平时少言寡语的三儿,憋了几十年的话,决堤而泻,说了什么话,次日他从黎静被窝爬出来竟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一夜后,三儿在黎静的心中成为英雄。后来三儿就不再来白海马练歌厅,黎静苦等了他一年,也不见他的踪影。张友又重新起用这条流水线。

“你不是英雄。”黎静说。

“英雄什么样?”

“英雄敢杀人。”

“天下没英雄。”

“有,三儿就是英雄。”

“他不敢杀人。”

“杀啦,他亲口对我说的,他杀了姓裴的厂长。”……张友说出另一桩悬疑命案,令刑警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