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想怎么处理?”刘海蓉没再逼下去,狗急可跳墙,崔振海是什么事情都可干出来的人物,那份合约归终不能让它公诸于众的。
“我们是朋友,不能太难为你。”崔振海虚假地套近乎,他说,“我帮你忙,你帮我忙,我们互相帮助。”
“说你的条件吧。”
“我要长寿湖的开发权。”
刘海蓉听他这样说,心里倒踏实一些,原因是这事对她说来算不难做到。明天尽管是主任例会,最后定夺的是她这一把手。几家竞争者中,崔振海不占优势,她可以力排众议,定下把长寿湖的开发权给巨眼水业。
崔振海从她的表情里看到事情有了眉目,他耐心等待。
刘海蓉憎恶崔振海为得到长寿湖的开发权而采取如此卑鄙的手段,敲诈、威胁……她没立即表态,照林松嘱托的去做,探听虚实。
“东西什么时候给我。”
“见到开发区的批文,那份合约完璧归赵。”
“我可以先看一眼合约吗?”
崔振海狡黠地笑,说:“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怎能随便带在身上呢。”
“你等消息吧。”刘海蓉起身走了。
崔振海望着她背影,一脸的得意洋洋。
刘海蓉在街上找一个僻静处给林松打电话,告诉他见崔振海的情况。
“午后四点你到巽来。”林松说。
巽是远郊的一套住房,她去过两次。这套房子只林松两人知道,只有商量重大的事情他们才来此处会面。
准时是林松的风格,也是他们俩共有的风格。
四点钟,他们坐在沙发上。
刘海蓉说:“那份合约到底落到外人手里,被崔振海利用了。”
“好在他的目的并不复杂,只要长寿湖的开发权。”
“肯定是丁晓琴给……”刘海蓉说,转而又问:“丁晓琴现在还在崔振海的手上?”
“铁子已经找到他们落脚的地方。”
“他们?”
“她和崔振海手下的于成在一起,藏在富豪花园。”
“丁晓琴交出合约,她对我们……”
“遗患无穷。”林松说,“你把长寿湖的开发权给崔振海,换回合约,能保证他就此罢手吗?”
“我要原件。”
“他把合约的原件给你,要是他留后手呢?譬如复印合约,丁晓琴可是活证人啊。”
林松眼里布满杀机。
“你意思是?”
“消除隐患。”
林松说时很平静,一件残暴的事情让他说得平常而轻松。
“没有别的方式,比如她开不了口?”
“要她不开口,唯一的方法是让她永远闭上嘴。”
如何处置丁晓琴,林松早预谋好了,行动已经开始,就在今晚……他约刘海蓉见面是谈如何对付崔振海。
刘海蓉懂得他说永远闭上嘴的含意,尽管是丁晓琴惹的祸,她除了因没让她看孩子而怨恨,但也不至于利用崔振海来威胁,她根本无法利用得了老谋深算的崔振海,也许她是被逼迫或利诱拿出合约。
“崔振海是罪魁,丁晓琴充其量是……”
“不管她是什么,我们的事她是知情者。海蓉,此事你不要管了。”
“尽量避免血腥。”刘海蓉说,她的阻挡仅此而已,在进行着的精心策划的事件面前苍白无力。
“对崔振海我比你了解,吃了一次甜头,他会无休止地敲诈下去。”
刘海蓉现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眼下最打紧的是稳住他,先拿回来合约的原件。”
“明天上午开会,下午行文。”
“越快越好,合约在他手里别生出其他枝节。”
林松和刘海蓉在密室里谈了一个多小时,她独自一人走了。他没走,从这一时刻起,此屋成了指挥部,他在指挥今夜市区发生的一场暗杀。
“三儿,准备好了吗?”林松打手机。
“好啦。”三儿接电话时手没停下,他正朝架子上摆书,刚进的一套短篇小说丛书,手里的是本朱日亮著的《走夜的女人》,他一边回林松的电话,一边浏览那本书的封面。
“做得干净利落一些。”林松说。
“是。”逗留三儿手里的书摆上架,他收起手机,继续为新书上架。他要在离开书店前,摆最后一次书。傍晚迈出店门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回来,都交给命运去安排。
“您买什么书?”女店员清风细雨般的声音,飞虫一样绕书架三匝,钻进三儿的耳鼓。
“有朱日亮的小说吗?”
“朱日亮是吗?”清瘦的声音问。
“短篇小说集。”
“请稍等,我给您找一下。”
三儿急忙说:“有,朱……”
购买朱日亮小说集的人,看着三儿从书架后面走出来,盯住他手里的书。
女店员过来,要接过去店老板手里的书。
三儿没给女店员,放到购书人的面前,也是三儿最后亲自售出的一本书。
购书人交款,八字眉下的目光很亮,是精明有神的那种眼神,三儿对此印象十分深刻。
“要发票吗?”
“不要。”购书人说。
女店员在《走夜的女人》书的扉页盖上印章,图章很精美,是刻着一枚钥匙和店名,尔后套上塑料袋,说:“欢迎再来。”
购书人走出店去,移走了一个广告灯箱似的,他被制造成方形,可见制造者文化不高,几何应用得不好。三儿看后想笑,终没笑出声。没什么原因,笑不出来。再以后公安人员出现在女店员面前,询问你们老板什么时候离开店的,女店员详尽地叙述了三儿望着购书人走出店门时的情形,说到那个广告灯箱似的背影。
现在三儿还没走出书店的门,广告灯箱似的购书人走后,一直到街灯睁开眼睛,凝视人在夜色中行走,没再有人光顾。
三儿走入夜晚,回头意味深长地望眼钥匙书店霓虹灯的牌匾,最后一瞥,眼角发湿。
2
怕死的人都是事先知道自己的死,给他充分的时间让他去留恋活着的美好,那样谁还愿意去死。假若,死神突然来叩门,你来不及细想是谁就给开了门,就那么的死了,何谈眷恋什么,也来不及眷恋和不允许你眷恋。
丁晓琴在她生命最后十几分钟里,认真地生即将诀别的这个世界的人和事的气。
“你给我弄到半天空中……”丁晓琴怄气。
“高层安全。”于成说。
“我不该谁欠谁的,半夜不怕鬼敲门。”她撕扯那件装合约的内衣,说,“做什么也不和人家商量……”
于成极耐性地听着,她第三次唠叨昨夜搬家的事。
昨晚车子停在巨眼水业大厦楼下,高昂上楼送那份合约给崔振海,于成在车里等。他并没马上返回来,这时丁晓琴出现苏醒的迹象,睁了一下眼睛立刻闭上,哼了两声,胳膊动了动。
“怎么搞的,还不下楼。”于成有些着急,药劲儿过去,她很快就要醒来。
丁晓琴再次睁开眼睛,望了于成一小会儿闭上。
高昂终于下楼,他上车望眼丁晓琴,用眼睛问:“她怎么样?”
“赶紧开车。”于成说。
到达富豪花园,丁晓琴醒过来,她坐直身子,问:“我们到哪儿啦?”
“家,到家了。”于成扶丁晓琴下车,高昂将车开走。
丁晓琴经夜风一吹,精神了许多。
“这儿是哪儿呀?”丁晓琴抬不起头来仰望,惊呼:“妈啊,这么高的楼!”
乘电梯时,身边没有别人,丁晓琴问:“上楼不用走?”
“当然。”
丁晓琴头一次到三十二层的房间,她走向窗户的样子逗得于成发笑。
“你笑啥?”始终未走到窗户前的丁晓琴停住脚,问。
“你看过电影地雷战?”
“看过,不见鬼子不挂弦么。”
“你像偷地雷的鬼子。”
“我怕掉下去。”丁晓琴转回身来,不再往床前走。
对环境的新鲜感几分钟便过去,丁晓琴坐到沙发上,蓦然发现衣服扣被解开过,急忙伸手摸,弹簧一样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嚷道:“合约呢?于成你动了合约。”
“你听我说……”
“你把它弄到哪儿去啦?”
“我卖了。”
“于成你王八蛋!”丁晓琴大怒,开口骂人。
“听我对你说。”
“不听,不听!”丁晓琴捂住耳朵,样子像顽皮的孩子。
于成他们相识以来,她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再用亲她的方法恐难奏效。女人生气男人用拼命、使劲儿亲抚方法并非于成的发明,高昂说的更直接露骨:X她,使劲X!于成仿效高昂的做法X过一次丁晓琴,果真事半功倍。
今天X肯定不管用,她愤怒像只仙人球浑身长满刺儿,挨边儿要扎你,不挨边儿撵着也要扎你。怎么办?于成早为她准备下了一副灵丹妙药,深信一服就灵。
“晓琴。”他往她身边挪动。
“你别过来!”丁晓琴怒目睁圆,吼道:“你再往前走半步,我跳楼。”
“好,好。我不走。”于成没再朝前走,也没回到沙发,直接坐在地板上。
“于成你捂灯火吃猫饭!”
于成不懂什么是捂灯火吃猫饭,他问:“啥意思?”
“你是小人。”丁晓琴喊叫着,还跺下脚,大概把小人于成踩在了脚下,解恨!
“我是小人,我是小人。”
“掘祖坟踹寡妇。”
“这又咋讲。”
“你损。”
于成忍不住乐啦,农村责骂人语言十分形象生动,看不出丁晓琴也会骂人,骂得自己心里舒坦,忘记谁说的一句话,有一种痛叫舒坦。
丁晓琴生来没本事把气生得太长,老虎神跳完怨气泄出大半。此刻,她枯萎在一把椅子里,像一堆毫无生气的物品,喘气也匀称了。
于成抓住时机,目标放出她淤滞在心里的余怒,还是用那副灵丹妙药。他说:“晓琴,我告诉你一件你最感兴趣的事儿。”
“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知道你要看的孩子在哪儿。”
丁晓琴为之一振:“你说什么?”
“你生的那个女孩我知道在哪里。”
“于成,你又蒙我,看我们农村人好唬弄。”丁晓琴半信半疑,“你的话让我到哪儿去听?你在辽河市说话,我得回秀水村去听。”
“像我骗过你似的,我真的知道。”
丁晓琴走过来,坐到于成的身旁,距他一拳远。
“她在九号别墅。”
“九号别墅?在哪儿?”
“寿星山。”
“和刘海蓉在一起。”
“对。”
“不对呀,刘海蓉家不住在那儿。”
怎样向她说清楚那件事?于成一时想不明白。对丁晓琴不能露一点对刘海蓉的调查口风。一旦她知晓拿合约为了抓住刘海蓉的把柄,哭闹倒是小事,索性去告诉刘海蓉就坏了大事。
“请你相信我,她的的确确在九号别墅。”
“你怎么发现的?”丁晓琴刨根问底。
“是这样,”于成说,“那一天我……”
于成终归本事,哄好了丁晓琴。
躺在**的丁晓琴捋下被汗水粘贴脸上的一绺头发,说:“你不气人多好哇。”
“今后我再气你是小狗。”
“说明白谁是小狗?”
“我,我是小狗。”
“小公狗,不,大公狗。”
当夜没再提合约的事。
第二天晚上,丁晓琴第二次提起合约,面带愠色。
“我向你道了歉,再说我也是为你好,卖几个钱嘛,我们结婚需要钱。”
结婚,让丁晓琴心里顿生暖意。
“中午饭你没吃。”
“你也陪着没吃。”她也心疼他。
“吃什么?我去楼下超市买。”
气消了,腾出空间,丁晓琴觉得饿。
“超市卖猪蹄子吗?”
“有焖猪蹄,酱猪蹄。”
于成穿衣服,准备下楼。
“我和你去行吗?”她浅声地问。
“我自己去。”
于成走后,丁晓琴听到按门铃的声音。她顺着猫眼往外瞧,一个陌生的人。
3
门铃继续响,丁晓琴打开门探出头,问:“你干什么?”
“我是富豪花园物业的。”三儿装扮得像,没破绽。
丁晓琴考虑让不让他进屋,于成交代过,不可放任何陌生人进屋。
“检查水表。”三儿指点着左胸部,示意让她看上面的字。
丁晓琴看清了“富豪花园物业”几个字。
“进来吧。”丁晓琴放他进来。
三儿进门用身体靠着关上门,迅速掏出装着消音器的铁器,对着她的前额,扣动扳机。
假若丁晓琴还能起来说话,问她最后看到什么?她会说是飞出的子弹,像一只虫子。
于成采购了足够两人用上几天的食品,用钥匙开门不方便,摁了门铃。
于成身子嵌入房门,他身体最先进入的部位是头,他抱怨:“你也不接一下。”
一只手掐住他的脖颈,如大号的钳子夹住一截铁管,于成被拖进室内,知道遇到危险,杀手没给他点滴反抗的机会。按照暗杀计划,三儿搜走死者身上的东西——身份证、驾驶证……一切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物证。
三儿大摇大摆走出富豪花园,驾上自己的车出城,驶入高速公路,他给林松打电话。
“解决啦,我去……”
“好,老实眯一阵子,过了风头我给你打电话。”林松说。
完成一件事,林松仰躺在沙发上,他为三儿圆满成功高兴,满意三儿。
铁子盯于成,三儿盯高昂,是林松分的工。
铁子发现于成和丁晓琴的准确地址,除掉他们俩的事三儿去做,看出林松用心良苦。高昂上了林松拟的黑名单,干掉他的人选是铁子。
“铁子,有什么动静?”林松稍稍坐直身子,给铁子打电话。
“高昂和崔振海进了香格里拉酒店,刚进去。”
“盯死他们。”林松说。
杀手三儿离开这个夜晚,崔振海一直沉浸在得意之中,他和高昂在香格里拉酒店里推杯换盏。
“干!”崔振海举杯。
“干!”高昂举杯。
他们俩为如愿以偿干杯。
“于成出不来,哪一天好好奖赏他。”崔振海没忘记富豪花园里的于成。
“大哥,刘海蓉可别变卦。”
“合约在我们的手上还怕她反悔?”崔振海瞳孔里闪烁着光亮,“她会按我们说的去做……明天见到开发区的红头文件,确定是我们开发长寿湖,我就把合约给她。”
“大哥你亲自去**约?”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崔振海见高昂疑虑,问。
高昂担心崔振海去**约发生不测,刘海蓉拿到合约,事先埋伏打手什么的。
“你怕他们杀人灭口?”
“提防着点好。”
“她不能把我怎么样的。”崔振海说:“凭她的身份也不敢那么做。”
“还是我去替你送合约稳妥,万一?”
“此事没万一。”崔振海讲他的道理,“我向她做出保证,合约在我一个人手里,绝对不泄露第二个人。”
“我担心正是你一个人知道,所以他们在你独自一个人去的时候动手。”
“来,二弟。”崔振海举杯,“别疑神疑鬼了,喝酒。”
“事情翻过去一页,大哥,丁晓琴怎么处理?”
“你认为呢?”崔振海反问。
“留着弊大于利。”高昂主张除掉丁晓琴,却说得闪烁其辞。
笑,崔振海冷笑,眼里倏然闪出一道阴诡的亮光。他说:“丁晓琴对于我们太有用了,不是要清除,而是要保护好她……将来刘海蓉当上市长,丁晓琴就升值喽。”
高昂聪明的脑袋瓜,看透彻崔振海内心所想。说:“大哥深谋远虑啊。”
“我出一笔钱,让于成把丁晓琴包养起来,作为我们的储备,将来一定会派上用场。”崔振海踌躇满志,说,“开发权到手,马上建水场,修长寿院……二弟,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查什么刘海蓉的隐私,集中精力做水业。水场的奠基典礼搞大点,你先弄个方案……”
铁子始终呆在车子里,停车场上看不见楼里的东西,却能看清进进出出酒店电子感应门的人。他跟踪高昂,目的不是为窃听到他说什么,林松命令摸清高昂的活动规律,常和哪些人接触。
两天前铁子才来监视、跟踪高昂,他不知道三儿在自己之前就盯梢数日,他不认得三儿,林松没让他认识三儿。
崔振海走出香格里拉步伐矫健,填充进去的某种能源正在体内燃烧,他一出现,便有一辆轿车开过去,司机来接他。
铁子盯着他的目标,高昂走向停车场,他自己驾车离开。
铁子跟踪高昂的车,驶入一个小区,铁子没再往前跟,高昂的家住在该小区。
“老板,高昂回家了。”铁子开走车后,给林松打电话。
“明天你去富豪花园,注意那里出现的情况。”林松给铁子下达了新的命令。
铁子听林松的口吻,猜到今晚或者明天准有事情发生,究竟是什么不清楚,推测一下的话,肯定与住在富豪花园里的丁晓琴有关。
4
富豪花园的保安来市刑警队报案,申同辉没在,他一上班就给佟局长叫去了。
“坐下慢慢说。”刑警黄大桐说。
“杀人啦。”保安阢陧,像似谁在追杀他。
“谁杀人,哪儿杀人?”
“今天早晨我们进行安全检查,发现3202室有两具死尸。”保安说,他按压了几次胸口才使自己平静了些。
“快去叫申队!”黄大桐催身边的一女刑警,“快去!”
佟局长正和申同辉分析张友昨天的口供。
“张友说一个叫三儿的人杀了钢丝绳厂的裴厂长,是被他杀死的黎静亲口说的。”申同辉说。
“关于三儿的线索……”
“他交代的不是很多,对三儿的情况他知道的很少,连人都没见过面。”
“提供线索的人已死亡,张友仅仅是听说,三儿这个人到底存在不存在呢?”
“佟局,我认为张友的交代很有价值,黎静讲述的杀人过程与我们当年推断的吻合……张友说,三儿可能是一家书店的老板。”
咣,咣,敲门声。
“进来。”
女刑警说:“申队,富豪花园的保安来报案,有两个人被杀死在一套住宅内。”
“你去吧大申。”佟局长说。
申同辉见到富豪花园的保安,听他讲完,又简单问几句,便率领刑警赶赴富豪花园勘查。
已经有110的警察在现场,一男一女躺倒在门厅处,尸体相距很近,都是枪击致死,近距离开枪,创口轻微烧焦痕……“……被害人身上没有找到能够证明其身份的东西。”申同辉在案情分析会上说,“我们先从寻找尸源入手……”
富豪花园命案专案组已成立,以案发日命名:“10·21命案”,佟局长亲自挂帅任总指挥,申同辉任下设的侦破组长。
“三儿的线索先放下,全力以赴上富豪花园命案!”佟局长命令申同辉,他说,“我们先在媒体上刊发启事寻找尸源,你带人去富豪花园走访,从查房主人入手。”
“是,佟局。”申同辉受命。
富豪花园物业公司就在富豪花园大楼里办公,负责人盖刚接待申同辉。
“3202的房主是个假名字。”盖刚语出惊人。
“假名字?就是说你们不知道3202的房主是谁?”申同辉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作为管理富豪花园的物业,竟连业主的名字都知道不全,如何管理?
“物业负责人换了几茬儿,到我是第七任。”盖刚解释说,“我接手时问过前任,她说她接手时也问过前届负责人,同样不清楚。”
“物业费怎么收?”
“3202的房主一次性付了十五年的。”盖刚说。
“缴费总要有个名字吧。”
“名字有啊,我特意到房管局查过,3202房屋产权持有人叫梅慈仁。”
“梅慈仁。”申同辉琢磨这个名字。
盖刚说:“梅慈仁,谐音就是没此人,梅慈仁。”
“身份证呢?”黄大桐说:“办房产证要登记身份证。”
“也是假的,梅慈仁登记的身份证是假的,我到你们户籍处网上查过,全国没此人。”
“什么人住在3202?”
盖刚翻开一个记事簿找了找,说:“这两个人三天前住进来,夜里来的,那天我代班。”
“几点?”
“大约八至九点之间,女的身体像似不太好,男的扶着她进来,乘电梯上楼再没见她下来过。”盖刚回忆说。
“那个男的长得什么样子?”
“三十岁出头,一米七零左右,黑瘦……女的和男的年龄相仿,胖,皮肤很白,身高要比男的矮一些。”盖刚说的很仔细,说明他很心细。
“这两天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入?”申同辉问。
盖刚说:“申队长对富豪花园不了解吧?该楼共计三十三层,六层以下是写字楼,对外出租,楼有两个出口,方向朝东西故称西门东门,每天进出的人很多很杂。这两个被害人,是看他们俩像新来的住户,面生,我才问他们几句话,不然……”
“你们如何发现他们遇害的?”
盖刚向刑警讲述事情的经过——
住在三十二层的居民向物业反映走廊里有天然气味,为安全起见,物业请来天然气公司的技术人员,逐户查找漏气点。查到3202,叫门不开,一股特殊气味从房门里透出。
“血,是血。”盖刚大呼。
“什么血。”在场的人惊诧。
“人血。”盖刚说,他的鼻子对人血特殊的敏感。
“怎么会有人血味。”好奇的人下意识地推一下门,门是虚掩着一推便开了……“我们见到两个人躺在地上。”盖刚说到那场面心有余悸,嗓子发痒,他说,“我闻到人血味儿就干哕。”
“3201,3203两家住的是什么人?”
“3201住着一对年轻人,他们在南方做生意,半年回来一次,上周刚走;3203住户一家四口,中年夫妇同在网通公司上班,儿子在上海复旦读书,有一位六十多岁的退休老父亲。”
“昨晚他们都在家吗?”
“夫妇俩参加单位组织的旅游,只剩下一位老人在家。”
“现在在吗?”
“在,先前他出去购物,我叫人送他上的楼。”盖刚说。
“麻烦盖主任,带我去见见3203室那位老人。”申同辉站起身,说。
“我带你去吧。”盖刚很热情。
敲开3203室,盖刚把刑警介绍给老人,便离开了。
老人更是古道热肠,沏茶倒水招待刑警。
“大爷我来。”黄大桐抢下老人手里的茶壶。
“您老坐。”申同辉从隔壁墙上收回目光,他说,“我们找您来了解……”
老人手指下隔壁墙,说:“为那个杀人案。”
“对。”申同辉问:“昨晚您听见邻居有什么异常动静吗?”
“嗯,晚上七点钟左右,他家的门铃响个不停。”老人回想昨晚的事情。
“门铃响个不停?”
“响个不停,我通过猫眼向外看,一晃见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闪身进去。”
“您确定不是3202的主人?”
“我和3202的主人朝过面,他的个子和我高矮差不多。”老人比量自己,“摁他们家门铃的人高马大。”
老人坚持说昨晚进3202室的人不是3202室的主人,申同辉怀疑那人是杀手了,血案发生的时间和高个子人进3202室大体吻合。他问:“您听到邻屋有什么声音吗?”
“先后听到‘嘭、嘭’两声响,声音很闷。”
“嘭嘭的声音?”
“枪声,近距离的射击。”老人的话使刑警大为震惊。
“您怎么认为是枪声?”
老人说:“我参过军,当过校枪员,听枪声没问题的。”
“两声嘭嘭是连续还是有间隔?”
“第一声过去大约十几分钟时间,第二声响的。”
3203室这位老人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警方确定凶手是一人,男性,体貌特征高个子。反复摁门铃主人才放他进去,杀手并不是熟人。
尸源找到案子就破了三分之一,申同辉一边等待找到尸源,一边摸排十月二十日夜晚到十月二十一日晨进入富豪花园的人员。
5
富豪花园里发生的一切崔振海一点都不知道,坐在总经理的办公室里等候消息。
寿星山开发区的主任例会,刘海蓉会前已决定了开发权给崔振海,程序要走,民主要发挥,她让几位副主任充分地谈,认真听取几位副手的意见后,她拍了板。
“巨眼水业已成为我市利税大户,寿星山牌矿泉水全国销售,产品正进军世界……”刘海蓉讲了一番把开发长寿湖的权力给巨眼水业集团的理由,几位副主任没异议,会议开半个小时便结束了。
“会议纪要以文件形式下发,电话通知巨眼水业集团。”刘海蓉吩咐秘书。
崔振海听到消息喜不自禁,他马上给刘海蓉打电话:“谢谢刘主任……我崔振海说话算话绝不食言,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把东西交给你。”
“听我电话。”刘海蓉挂断电话,对方得意的声调触怒了她,可是到了手插磨眼不碾也得碾,疼痛是必然的。忍耐吧,平息这件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时候见面,在哪儿见面,她认为有必要征求一下林松的意见。她拨通了林松的电话。
“崔振海让我定见面的时间。”
“时间无所谓,只要把东西交给你……海蓉,一定问清楚,原件是否复制和给第三者看过,警告他如果耍花招,就对他不客气。”
“我想侧面问问他丁晓琴的情况,他有可能告诉我。”
“丁晓琴已永远地消失。”
刘海蓉一愣。
“她闭嘴了。”
昨天,她意识到林松要对丁晓琴做什么,认为可能以一种方式警告她。
“海蓉,市公安局成立了‘10·21’命案专案组,同辉任侦破组长,你要沉着,不要让他在你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林松叮咛一番。
刘海蓉僵硬在椅子上许久,丁晓琴腆着大肚子在眼前走来走去,身影显得飘缈,其形象逼真。
丁晓琴在刘海蓉面前拍下肚子,自豪地说:“我能生孩子!”
接触中,刘海蓉喜欢上了她。有两次刘海蓉恼怒了,一次她缠磨着王莎莎,她们一起回到丁晓琴的婆婆家大壕甲村,首次暴露了代母计划;第二次,丁晓琴临产前逃走,将孩子生在乡下。
“这次为什么不逃走?”刘海蓉倒希望丁晓琴逃走了,而不是林松说的消失和永远闭嘴。
一个腆着大肚子的年轻女人储存在她的记忆硬盘上,什么时候打开来读,或许永远不再读它。
“刘主任。”秘书进来请示,“公安局来人,说有事找您。”
公安局?他们办案的真可谓神速,她猜到是为丁晓琴案子来的。刘海蓉说:“叫他们吧。”
两个警察进来,其中一个徐姓的警察刘海蓉认识,是刑警队的,申同辉领他到家里吃过饭。
“来,小徐。”刘海蓉热情招呼。
“嫂子。”小徐没等坐下,说,“富豪花园发生一桩杀人案……”
“哦?”刘海蓉现出惊讶。
“死者的身份没确定,我们正在查找尸源。”小徐从包里取出打印的死者头部照片,递给刘海蓉,说,“嫂子看你们单位有没有这两个人。”
刘海蓉在死者的照片上目光一闪烁,心里一激灵,她以最大努力镇静自己,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解救了她,是房管局局长打来的,他们得知长寿湖的开发权落到他家,问一问为什么没有给他们,差在哪儿?
“阚局长……”刘海蓉耐心解释,这一过程大大缓解了她见到丁晓琴的遗照——枪杀的惨相——后的忐忑不安。她放下电话,再次拿起死者的照片,去看另一个死者,问:“两个人?”
“一男一女,他们同时被杀死在富豪花园3202室。现场没找到证明他们身份的证件。”小徐说。
“不是我们单位的职工。”刘海蓉隐瞒了认识丁晓琴的实情,那个男的她的确不认得,她没见过于成。
“根据专案组的部署,要一个单位,一个单位的组织开会,发动群众辨认。”小徐说,“请嫂子为我们安排……”
“好,我遵命。”刘海蓉操起电话,对秘书做了指示,放下听筒,她说,“十五分钟后在三楼大会议室,开发区在家的人员全到场。”
“谢谢嫂子。”小徐说。
“谢什么,我是警察的家属呀。”
“是警嫂。”
小徐说着和另一个警察站起身。
“坐一会儿,召集人得用些时间。”刘海蓉挽留。
“不打扰嫂子啦。”
小徐他们走后,刘海蓉思绪直接飞到那两张遗照上,子弹穿凿丁晓琴额头形成的黑窟窿,破坏了一件精美东西……整个面目表情还不十分难看,反倒比影视剧演员表演的死安详得多。也许厄运降临太突然,她来不及痛苦便被死亡定了格。
“和她在一起的男人是谁?”刘海蓉转而想那个陌生男人,袁满的妻子桂芬说过,丁晓琴被车撞伤住院,有一个男人护理她,显然死者就是那个男人。没听说丁晓琴在辽河市区有什么亲戚朋友,她想:“崔振海的人吗?”
恐怖伴随刘海蓉度过一个多小时后,她像一只蝉,由蛹到长出翅膀的过程她经历了痛苦,现在飞到树上,进入下道生命程序,她尽量不去想前几步出现的错误步骤。
“崔总,下午怎么样?”刘海蓉拨通了崔振海的手机。
“可以。”
“四点。”刘海蓉定下时间。
“在哪儿?”
“伊豆茶屋。”
刘海蓉和崔振海约好后,离见面的时间隔一个中午,她开始想这个中午怎么过?每天上午十一点后是她经常被邀请的时间,无穷无尽的酒饭应酬令人生厌。她常采取逃避,必须在邀请的电话响起前逃离办公室。
司机王晖在一楼的收发室内,大家都去三楼大会议室开会他没去,弄了一张寻尸的广告单子看,见刘海蓉下楼走过来。
“刘主任。”
“回市里。”刘海蓉说。
行驶的车上,王晖说:“杀手真厉害,正中眉心,一定是全职杀手。”
王晖在说那起命案,刘海蓉望他一眼,没说什么。
车子等红灯,进出市区的车流量大,交警部门设置的红绿灯一分钟,司机都抱怨太长。
王晖今天没有抱怨,等灯给了他继续看印着死者的单子。他说:“这女人活着时肯定漂亮,看上去皮肤很好。”
“瞅照片是这样。”刘海蓉说得轻描淡写,她相信司机王晖会觉着自己与此毫不相关。
车子到了市中心,王晖侧过头探问的目光看她。
“送我到文化街。”刘海蓉说出要去的地方。
王晖把车开抵文化街口,前面禁止车辆通行,刘海蓉下车。
“来接你吗?”王晖问。
“不用。”刘海蓉打发走司机,独自朝前走去。
6
刘海蓉并非到文化街的什么地方,她打算去的地方离此处至少几百米,车子完全可以不走文化街直接开到那里,她这样做自有她这样做的道理。
文化街有其自己的特色,书城、琴行、风筝店,早年的电影院和大众剧场也建在这条街上。
街上的行人稀少,较之商业街冷清。
刘海蓉看见从一个门蹿出又使劲摔门的身影很熟悉,于是她加快了脚步,赶上那个身影路经那扇门,门玻璃上的几个字她感到新鲜:人体彩绘工作坊。刘海蓉没驻足多看几眼,是因为她急着去追前面那个身影。
半条街的路程她追上她:“表姐!”
王莎莎回头,几滴泪甩落下去。
“表姐我正想去你家。”刘海蓉说。
王莎莎抹下眼角,擦掉伤心的痕迹,眺望已经远处的地方——人体彩绘工作坊,说:“我真是没想到。”
“到家说吧。”王莎莎说。
她们没走到梦圆诊所,街口的家常饭馆前刘海蓉说:“吃炖大鹅去。”
小店的大鹅炖得很有特色,一间间北方农家包厢竟是一铺铺火炕。她们爬上炕,刘海蓉会盘腿,若干年她盘过腿,王莎莎盘腿困难也不习惯,她坐在一只矬凳上。
熟悉农家土炕的刘海蓉发现炕是仿照的赝品,电褥子代替了土坯或砖搭的炕面子,她也改坐在矬凳上。
“炕是假的。”
王莎莎也说了一句:“现在真的东西恰恰就是假。”
刘海蓉注意她迷惘的表情,她说:“我看见你从那家人体彩绘工作坊出来。”
“我去找他。”
刘海蓉猜她去找区老板。
“你说我看到了什么?”
刘海蓉快速检索,能够让一个痴情女人伤心落泪的东西显而易见。她说:“你碰见……”
“比那更不堪入目。”
王莎莎的一次气恼闯入,人体彩绘工作坊的工作人员没拦住,她闯入工作间,看到的东西使她惊愕,嘴巴张得大大的,像一只大叫的青蛙。
“他一丝不挂,画师在他胸前画一个**的女人。”
这回轮到刘海蓉惊愕,往一个年逾古稀之人身上画**女人?王莎莎下面的讲述更令刘海蓉惊奇。
“画在他身上的女人赤身**在他的身旁,另一个画师在她身上画一个男人。”
刘海蓉猜想到了这个男人是谁,她说:“区老板。”
“是他。”王莎莎眼睛飘落下雨滴样的东西,她说,“昨天他在我的**还信誓旦旦……”
王莎莎眼睛里的雨滴变成雾渐渐消散,她在诉说自己的事,话题转向刘海蓉,她问:“找我有事吧?”
“没有,来看看表姐。”
王莎莎生来都不会沿着自己的思路走多远,刘海蓉说来看她就以为来看她,没再想别的。她问:“蓬蓬怎么样?”
“长高了,最近学会背诗,鹅、鹅什么的。”
“好,从遗传基因上讲,蓬蓬长大智商要高,你和他的血统好,孕期……哦,丁晓琴再没找你吧?”
刘海蓉心跳突然加快,夹起的一块鹅肉晃落到酒杯子里,红色的**溅出,如同喷溅的鲜血。
王莎莎发觉她的神色不对,问:“怎么了海蓉?”
“听说丁晓琴死了。”
“啊!死啦?”
“她和一个男人一起被枪杀在富豪花园3202室里。”
“不对吧?她早离开了本市,我亲眼见她买了塑料花抱在怀里,朝长途客运站走去。”
刘海蓉讲了一遍刑警到开发区组织人辨认死者的事,她说:“警方拉大网似地在全市寻找尸源线索。”
“你没说认识丁晓琴?”
“没有,警方很快就到你们社区,表姐你也别说认得她,说认识会给我们带来麻烦,我担心扯起‘代母’的事来。”
王莎莎得知丁晓琴被杀的消息,心里一时难以平静,她与丁晓琴的友谊比刘海蓉和丁晓琴要深厚得多。
“同辉没说丁晓琴被什么人杀害的?”
“两天没抓住人影儿,昨天晚上他都没回家。”刘海蓉有些忧虑地说:“警方最终要破获这起命案,侦破的过程中肯定对丁晓琴的身世展开调查,她的家人会不会说出怀过孩子的事呢?”
“我看问题不大,她的家人知道她怀过孩子,但是不一定知道内情,是为什么人生的孩子她也未见和家人说。农村的风俗和观念,女人不可以随便和一个男人,没有说法的男人生孩子的,我认为丁晓琴不会和家人说出真相。”
“警方抓住蛛丝马迹,追寻丁晓琴怀孩子线索,查找孩子的来历……”
“丁晓琴已经死,当事者不在,怎么往下查?”
“表姐,你清楚那份合约吧?”
“合约怎么了?”
“它还在,而且落到外人手里。”
合约没有随着持有人的死去而消亡,反倒落到外人手里,王莎莎没有感到危害,却感到奇怪,是什么人弄到它?
“崔振海。”
“崔振海是干什么的?”
“一个私人企业的老总。”刘海蓉的表情更加忧郁。
“她把合约给了他,出于何种目的呢?”王莎莎惑然。
“丁晓琴不一定有什么目的,崔振海目的很明确。”刘海蓉有些气愤和胆战心惊,她说,“敲诈,威胁。”
王莎莎瞪大眼睛,私企的老总竟敢明目张胆地威胁敲诈县处级干部,她不相信,蹩脚的作家才胡编乱造出这样的东西,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表姐,是真的。”
“纯属虚构。”
王莎莎不相信的眼神望着她,医生的职业使她疑问表妹的心理是否健康。
“你最近是不是容易出汗?”
“出汗?”刘海蓉觉得她问得莫名其妙。
“注意力是不是难以集中?还有脑子一片空白。”
刘海蓉醒然,自己面对一个医生的询问,而不是和人随随便便聊天。
王莎莎执著地问下去:“出现过坐立不安吗?”
“表姐,我没心理疾病。”
“你的症状像。”王莎莎说,“不然你怎么会想有人要威胁敲诈你。”
刘海蓉本不想说出下午四点去和崔振海见面,为证明自己没病,兼或向她吹一点风,有人正利用那份代母合约做文章,提醒知情人增强警惕性。于是她说了将去见崔振海的事。
“原来是这样。”王莎莎说,“他想要长寿湖的开发权,你满足了他,交换回来合约,事情就结了。”
“哪有那么简单,我怕他扯起此事没完没了……一旦代母的事传扬出去,麻烦可就大啦。”
桌子上摆着被分割的鹅,头、身子、掌、心、肝,把它们组装起来就是一只鹅子。大部分东西都没动,一顿丰盛的大鹅宴刘海蓉和王莎莎吃得滋味很差。
“会接生的那个吧?”
“对,是她。”
“何止提起呀,她对我先后说过几次,她恨袁家人,唯独不恨她。怎么?”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刘海蓉没说桂芬讲的掉包孩子的事,这件事她觉着是件事,究竟是什么事说不清楚,说不清楚的事就不能当任何人说。
王莎莎看下表,问:“你几点去?”
“四点。”
“三点多啦,我们结束吧,别耽搁你的事。”
就那么的,她们结束了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