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苍术回答:“回娘娘,张、程两位太医正亲自带着小侍医们配药、熬药呢。”

明媚儿颔首,又重新看向小榻上的景文帝。

他面色苍白到极致,甚至比初次见他时,还要苍白虚弱,额头上渗出冷汗。

她伸出手一摸,滚烫。

又拿出手帕给他擦汗。

“郁太医,你有几成把握?”明媚儿皱着眉问,压住内心的不安。

她就算是再不通医理,可在赏春楼见也见多了。

受重罚那些小娘子,两三天高热不退而亡的不在少数。

侥幸退热没死的,伤口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生疮流脓、苦不堪言,最后被伤口反复活活折磨死。

“太医院人才辈出,一起合力,七成总是有的。”郁苍术说了个保守的数字。

为皇帝医治,不行也得行。

实在不行就通过夏长青的府邸,想办法请药王谷的人,总是有生机可寻。

明媚儿听闻长长呼出口气,总算是放下些担心。

“汪公公,本宫有话问你。”

明媚儿看着一旁帮郁苍术忙的汪公公说着。

“是,娘娘。”汪公公应声。

明媚儿率先走出去,汪公公跟在后面,在门口时命小海子仔细看顾陛下,便跟明媚儿离开了。

两个人来到一旁荒野,四下无人。

“汪公公,你觉得今日之事,是否有人谋害陛下?”明媚儿开门见山问。

汪公公想了想回道:“猛兽要死时,拼着最后一口气反击的事,从前也不是没有听说过。”

“若是说老虎提前被人喂过药,也能说得通。这实在是不好判断。”

汪公公又道:“娘娘别太过担心,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可以平安无虞。”

“叶统领和大将军等人已经把围猎场严格布控起来,绝对不会让贼人有机可乘。”

明媚儿颔首,又问道:“本宫听说陛下从小习武、武艺高强,那老虎就算是突然袭击,可陛下手里拿着匕首,还有先机,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偷袭了呢?”

汪公公敛眉,没有回答。

明媚儿看着他,想起景文帝肩膀上的伤,声音微哑:“与本宫昨夜遇袭有关?”

汪公公眉毛一立:“是哪个多嘴的乱说话,娘娘您别多想。”

明媚儿抬手,止住汪公公继续说。

“汪公公,本宫知道陛下有吩咐,不让你们同本宫讲,但是本宫昨夜是醒着的,有记忆。”

汪公公听到这话,又敛起神色不说话了。

半晌。

“娘娘,这事还是烂在肚子里吧,不然对您不好,对陛下更不好。”

“若是被有心人翻出来,您的清白就毁了。”

流言蜚语可以杀死一个人,在宫中更甚。

若是被人翻出来,明媚儿在昭仪的位分上便止步不前了,甚至永远都被人诟病。

明媚儿低低的恩一声,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景文帝若是有事,她恐怕这辈子都难安了。

“李嬷嬷在哪?本宫不相信她会被人收买。”明媚儿道。

汪公公叹口气道:“明昭仪娘娘,此事咱们都插不上嘴,只有陛下松口才行。”

闻言,明媚儿也没了办法,景文帝如今昏迷,她还能找谁把李嬷嬷放出来?

想着,从衣袖里拿出五百两银票,塞到汪公公手里:“汪公公,还望你能帮本宫上下打点一二,至少留李嬷嬷一条命在,别遭大罪。”

“这样本宫才能再想办法把她救出来。”

“若是钱不够只管说。”

汪公公看着手上的银票,抬眸看她,仔细辨别着她说的话是否出自真心。

他是陛下身边的总管太监,没人比他更清楚陛下赏赐过明媚儿多少金银。

她能拿出五百两给李嬷嬷打点,已经是用过心的。

“奴才替李嬷嬷多谢娘娘的恩情。”

汪公公要行礼感谢,被明媚儿制止。

“汪公公客气,李嬷嬷本就是被本宫所连累。”

明媚儿说着又想起什么道:“汪公公,这次待李嬷嬷化险为夷后,还希望您老可以为李嬷嬷寻一处好差事,至少比守在本宫身边受罪强。”

“需要多少钱打点,只管说。”

汪公公颔首,没有再说话。

明媚儿迈步先行回帐篷,汪公公则是拿着五百两银票去打点。

“陛下。”

明媚儿刚一进帐篷,就看到景文帝已经醒过来,连忙走过去,试探下他额头。

竟然好多了。

又看他身上扎的针,和一脑门汗的郁苍术,不禁感慨,宫中太医确实名不虚传。

“臣妾参见陛下。”明媚儿行礼。

景文帝歪在榻上看她,勾了勾手。

明媚儿起身走过去,被景文帝拉坐在身旁。

“去哪了?”

明媚儿回道:“臣妾担心陛下,去问了汪公公陛下遇险时的细节。”

“……”景文帝微微一怔,唇边泛起一丝笑。

“养几天便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景文帝道。

明媚儿看着他唇角的笑和身上的血迹,莫名眼眶有些发酸。

怎么会没什么大不了的呢,鞭子打在皮肉上不出血都尚且疼痛,更何况是他深可见骨的伤痕。

景文帝的手,落在明媚儿的手上,轻轻拍了下。

“陛下,微臣前去取药。”郁苍术说着,行礼退下。

带着一屋子医者,识趣地一同退下了。

“陛下。”

明媚儿起身坐在一旁脚踏上,握着景文帝的手,直直地看着他,声音带出一分哭腔。

“别怕。”景文帝轻轻捏着她的手。

这话一落,明媚儿的泪不受控制涌出来。

“陛下,您…为什么救我。”明媚儿犹豫,还是问出声。

景文帝救她,到底是因为感情,还是因为帝王的颜面?

她必须要个清楚明白的说法,才敢交出自己的心。

景文帝面色一沉,微微蹙眉:“谁和你说的?”

明媚儿抿唇,撒娇摇着他的手:“陛下,我昨晚还醒着呢,瞒我是瞒不住的。”

“那陛下,到底为何救我?”

“……”

屋子内一时安静下来。

只有角落里,郁苍术燃起的止疼香薰还在散发着淡淡药草香。

闻在鼻子里,让人放松和麻木,连带着头脑都停止思考。

明媚儿一眨不眨地看着景文帝,眼里第一次显出几分固执来。

不问到答案,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