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帝的回答堵在嗓子里,只能沉默。

静下来想,也开始思考自己为何救明媚儿。

当时处理朝政和污糟事太累,想着见她,见到她便能放松些。

没想到撞到她遇险,下意识就冲上去了,哪管得那么多?

…如今想来想去。

“你是孤的女人。”景文帝如此回答。

想着明媚儿听到也许会高兴。

可看她眼神里的光一下就黯淡些,很快又若无其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般。

“是,陛下。”明媚儿道。

手也想撤回来,又被景文帝抓紧了。

“不满意?”景文帝问。

他心中不满明媚儿说变脸就变脸,语气微微重些。

“臣妾不敢。”明媚儿平淡回答。

“……”

空气又安静下来。

半晌。

景文帝骤然松开手,捂住自己的伤口,眉头深深皱起。

明媚儿一下紧张起来,猛地站起,想把景文帝的手拿开。

“陛下,是不是又出血了?臣妾看看。”

她身子前倾俯身,要去查看景文帝的伤口。

猝不及防被景文帝一下拉入怀里。

天旋地转间,她被压在他身下。

一颗心怦怦跳。

惊得瞪大眼睛:“陛下,您还有伤呢。”

说着想推景文帝,看到他缠满细布的胸膛,又无处下手。

“别闹脾气了,有事直说。”景文帝看着她的双眸,颇有些无可奈何。

他不想和明媚儿再向从前那般,彼此冷落着度日。

更不想明媚儿如小产时那般,整个人死气沉沉,不见半分笑意。

明媚儿抿唇,敛住神色。

片刻,抬起眸子。

“陛下救臣妾,只是因为臣妾是您的后妃,是吗?”

“换作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女子,陛下都会救的,对吗?”明媚儿接连询问。

景文帝察觉出她的意思。

“换做任何人,孤都会救。”

明媚儿听他话落,心彻底沉下落地,不再期许…

从某个方面来说景文帝是个值得托付的好夫君,可那也仅仅是出于责任罢了。

这不是她所想要的,也不是她能寄托情感的理由。

景文帝的手放在明媚儿脸颊上,掐一把。

直白道:“但孤,不会用自己的生命为她人冒险。”

明媚儿听闻,一颗心死灰复燃,飞快盘旋上升,又努力压制住,怕自己空欢喜一场。

“陛下,那您爱臣妾吗?”

这话一出口,明媚儿就有些后悔,但既然已经出口,没有收回的办法。

只能硬着头皮,等一个回答。

景文帝的呼吸微微一滞,没想到明媚儿会如此问。

从来,都没有人会,也没有人敢,问帝王的心爱不爱她。

所有人都知道,帝王是天下人的帝王,也是后妃所有人的夫君。

不会乞求爱,至少嘴上不会说。

各个都是一个比一个贤良淑德。

景文帝的沉默,让明媚儿不安,但很快也想通了。

不该问男子爱不爱她,人的嘴,是最会骗人的,就算说爱了,当真就是爱?

她不必纠结于景文帝到底爱不爱她。

她只需要知道,景文帝曾经愿意用生命来护她周全,便罢了。

“陛下,臣妾去叫太医,您的伤口出血了。”

明媚儿看着他胸膛被血氤透的细布,眉头蹙起,要起身。

景文帝摁住她起身的动作,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

“去吧。”

他向一旁躺去,放明媚儿起身。

明媚儿也没多说什么,重新理好钗环便走出去叫人。

景文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脑子里还响着她的问话。

他爱她吗?

不知道。

帝王都是羞于谈爱的。

也不屑于谈爱。

天家子弟,从小只谈权利制衡、朝堂国事、延绵子嗣。

没有一个人会谈爱与不爱。

父皇曾和母后携手并进、举案齐眉。

那也没有爱与不爱,都是相敬如宾、礼遇有加罢了。

“呼——”景文帝长长吐出口浊气来。

胸口隐隐作痛,又想起昨夜的事,有些气闷。

幸好,昨夜去看了明媚儿。

很快,明媚儿带着郁苍术和汪公公回来了。

郁苍术和汪公公互相配合着,很快就为景文帝处理好伤口重新包扎。

“陛下的伤口还需静养些时日,切记不能剧烈运动,以免伤口再次崩坏,影响愈合。”郁苍术秉承着医德提醒。

明媚儿敛下神色装鹌鹑,景文帝倒是神态自若地应了。

郁苍术拿着药箱走了。

“汪洋,派人去搬张大些的床榻来。”景文帝吩咐。

汪公公低头应下,赶忙出去叫人抬床榻,顺便又叫许多侍卫、太监一起加固这帐篷。

又补些家具进来。

“从今天起,你和孤一起住,待回宫后,搬回乾清宫。”景文帝道。

明媚儿正在收拾东西,听到这话顿了顿,又道:“陛下,这不合规矩。”

景文帝不耐地敲击着小榻,发出“咚咚咚——”响声。

他不喜欢有人顶撞他的决定。

“陛下,臣妾知道您是担忧臣妾,可这不合规矩,容易引得六宫非议。”明媚儿为景文帝端了盏白水。

景文帝一饮而尽。

看着她。

片刻。

“罢了,孤常去看你。”

明媚儿勾起一丝浅笑:“多谢陛下。”

景文帝突然想起什么问:“宁妃帐篷里的巫蛊之术,和你有没有关系?”

明媚儿的笑一下就僵在脸上,暗暗咬唇内软肉。

半晌,横下心来。

“陛下,是臣妾做的。”

“只是这非臣妾所愿,那巫蛊之术的小人,也不是臣妾找人做的。”

明媚儿把来龙去脉都和景文帝详细讲了一遍。

“陛下,臣妾只想自保,无意害人。”

“若陛下罚臣妾,臣妾也甘愿领罚。”明媚儿跪地请罪。

“……”

安静一瞬。

景文帝的手,安抚地摸了摸明媚儿的发顶。

“孤只是想要一句真话,你既然说了,孤便不追究。”

明媚儿惊讶的抬头看他,他的神色十分平静。

…原来景文帝早就知道是她。

“陛下。”明媚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多谢陛下。”

景文帝颔首,也没再说什么。

“陛下,能放李嬷嬷出来吗?臣妾不相信她会害臣妾。”

明媚儿犹豫许久,终于是开口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