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不过是他手上最好用的狗。
你为了他敛财无数,现在又做这种杀头的大罪,成了,自然是好,若是败了,那你就是替罪羊,你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屋内的谈话节奏,渐渐地被明媚儿所掌控。
现在已经变成了钱大掌柜被明媚儿牵着鼻子走,说得心慌意乱。
“……”
屋内沉默片刻,钱大掌柜握着刀剑,呼吸沉重,胸口剧烈起伏着。
明媚儿喝了口茶,不急不躁。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历代都是如此。
你这个小贱人,为了活命,挑拨我和府中贵人的关系,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能出卖美色骗自己夫君出来受死,可见你不守妇道,能背叛主子,挑拨主子和属下之间的关系,可见你不忠心。
你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贱人…”
钱大掌柜像是发现了什么可以攻击明媚儿,增加他自己信心的道德制高点。
一直试图用三从四德,女子本该柔顺这样的话来对明媚儿进行攻击,不时还要升高度。
这些话若是放在任何一个要体面、脸面的世家贵女身上,也许都会击溃一个人的内心,让人崩溃。
但是放在明媚儿身上,简直是不痛不痒,和苍蝇叫没区别。
等钱大掌柜骂够了,整个人喘着粗气,一脑门细汗。
对比钱大掌柜的狼狈,明媚儿坐得更稳了。
声音依旧悦耳,不咸不淡问道:“骂够了吗?”
丰郎中见此,心中暗暗佩服。
明媚儿能走到今天,也不是全然没有优点。
至少这脸皮就很厚嘛,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这么久,还这么优雅。
太优雅了。
方才挨骂的像是钱大掌柜,而非是她。
钱大掌柜骂骂咧咧中,见坐在椅子上的女子一直不说话,还以为自己骂赢了。
结果如今听到女子宛若没事人一样问自己骂没骂够,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胸闷憋气得很。
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身形都有两分摇晃。
“不要脸,真不要脸…”钱大掌柜指着明媚儿的手指都有两分颤抖。
他从没有遇到过这么不要脸的女子。
明媚儿却没有耐心了。
重重拍了一把桌子,发出巨大响声,也打断了钱大掌柜的话。
明媚儿起身对钱大掌柜说道:“我看是你有病,无能,懦夫,只会自我安慰,自己骗自己。”
“成王败寇,那是府中贵人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就算是成功了,你就一定能有个一官半职?到时候你商人的出身就会成为你最大的阻碍。
你如今为他敛财,就会成为你最大的罪名。
到时候杀鸡取卵,你就是为他人做嫁衣!”
明媚儿声音不算太大,但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样,深深砸在钱大掌柜的心尖上。
…这都是他午夜梦回时,被深深埋藏在心中的担忧。
如今**裸地被人揭穿,鲜血淋漓。
“你知道你要杀的人是谁吗?你能负担得起这个责任吗?”明媚儿质问开口。
她料想,恒亲王不可能和底下的人说要刺杀景文帝。
他就算是再想谋逆,也不可能脑子有病到和底下的工具人说要刺杀皇帝。
果然她一问出来,钱大掌柜面上露出一丝犹豫和徘徊。
“你杀的是……”
“停!不要说,我不想听!杀谁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办事的人,其余的事和我没关系。”
明媚儿的话刚开口,就被钱大掌柜急急忙忙地打断了。
他不敢听。
明媚儿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你以为你不听,就能和此事摆脱干净吗?
不管你知不知道要杀的是谁,不管今日之事是成还是败,你都绝无生还的机会。”
“和我一样。”
明媚儿说着话,已经缓缓走到钱大掌柜面前了。
钱大掌柜的牙齿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发酸打颤。
他还想说些什么来反驳。
但明媚儿没有给他机会。
明媚儿继续说道:
“你说我不忠心,你又岂知我为府中的贵人都做过什么?我付出过多少?
不然我一个小小女子,本该守着夫君孩子,相夫教子的过一辈子,还至于抛头露面的冒风险,还要被你指着鼻子骂吗?
你就算是不知道你要杀的人是谁,也总该知道那人的身份不一般,我若是守着他过一辈子,也可以享尽荣华富贵。
我为什么要冒风险?
不还是因为我忠心为主吗?
可是我的忠心换来的是什么?如今府中那位不还是用我来吊人,想要放弃我?
既然他先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明媚儿巧言令色,用钱大掌柜的逻辑来对钱大掌柜进行攻心之语。
他不是处处说着女子本该三从四德才是正理,推崇女德、女戒吗?
那她就坐实了什么三从四德。
她这个本该守妇道,享尽荣华富贵的女子,都为了忠心,不守妇道了,那她对恒亲王的付出该有多大?
这些话似是而非地说出来,让钱大掌柜自己脑补。
果然,钱大掌柜听到明媚儿的话以后,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向后退了两步。
嘴张了又合,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明媚儿向钱大掌柜方向走了几步,缓缓伸出手,见钱大掌柜没有反应。
她将手覆上钱大掌柜拿着剑柄的手。
钱大掌柜下意识就想挥剑,可听到明媚儿下一句话,他的手像是有千斤重,挥舞不起来了。
“唇亡齿寒,兔死狐悲。
难道,我们还要互相残杀吗?”
“……”
钱大掌柜眼尾渐渐红了。
没有什么比被自己一直忠心耿耿效忠的主子,就这么放弃,更让人心痛了。
“京城那位都没有来救你,我又凭什么相信你,可以保我无虞?”
“你连你自己的命都护不住,更何况我的?还谈什么能给我府里贵人承诺给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