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热闹非凡，食客们的欢声笑语不断从周围传来。
可江楚宁所处的那一角仿佛是割裂的另一个世界。
阴冷、麻木、死气沉沉。
即使隔着远远的人群，沈怀泽依旧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气氛。
“怀泽哥，怎么了？”
走在前面的沈婷婷察觉沈怀泽停下脚步，娇嗔着跑过来。
“不会是又要处理工作吧？”
“今天是我生日，是你答应了奶奶要陪我逛夜市的。”
沈怀泽眸光微闪，几不可见的冲一旁的秦助理打了个手势。
秦助理迅速反应笑眯眯的凑过来。
“婷婷小姐，沈总刚下飞机就陪您来了，要不让他休息一下？”
“我先陪您逛，您不是有几家店要打卡吗？”
“我拍照技术还不错。”
沈婷婷不满的撅嘴：“可是人家就是想怀泽哥哥陪……”
沈怀泽剑眉微紧，眼底闪过抹不耐。
“我会让人恢复你签单的权利。”
他很清楚沈婷婷今天借着生日拉他出来的理由。
家中长辈已经将她宠坏了。
沈婷婷眼睛立刻亮了，瞬间绽放笑颜。
“我就知道怀泽哥哥最好了。”
“那你不要休息太久，快点来找我们哦。”
说完，便高高兴兴的拉着秦助理走了。
沈怀泽一身高定西装，清冷又矜贵，站在夜市之中尤为显得格格不入。
不少路人都向他投来探究的眼神，甚至有些胆子的大的女孩儿握着手机上前搭讪。
沈怀泽均视若无睹，只冷然的穿过人群，走向江楚宁所在之处。
人声渐退，灯光黯淡，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格外的寒冷。
江楚宁低着头僵坐了许久，在确定没有人再继续往自己身上丢东西了，才麻木又僵硬的站起来。
可她在地上坐了太久，双腿已经被寒气浸染。
只稍稍一动，刺骨的寒意便由骨头往肉中钻，冷的她连站都站不稳。
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直直栽向泛着恶臭的垃圾堆。
江楚宁麻木的闭上双眼。
反正已经脏了，再摔一摔也没什么大不了。
而且垃圾堆比满是粪便的猪圈好多了。
毕竟，男人每次只要输了钱喝醉酒，就会拿她撒气。
她跑不掉，只能悄悄躲在臭不可闻的猪圈中，慢慢等着天亮，等着林强消气。
那样的日夜，她数不清自己渡过了几个。
只是那股味道和垃圾的恶臭依旧在午夜梦回中折磨着她。
胃部被记忆中的味道引得阵阵翻涌。
就在江楚宁要吐出来的时候，一阵熟悉的清冷香气突然袭来。
就像是寒冷中绽放的幽昙，清雅又诱人。
江楚宁呼吸一窒，想要反应已经来不及，只仓皇的撞到了突然出现的沈怀泽身上。
对方昂贵的高定西服与她满是污垢的工服贴在一起。
清冷的香气瞬间变得浑浊。
江楚宁慌乱不堪，仓皇的退开，害怕自己将沈怀泽的衣服弄的更脏。
“对不起……”
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一周之久。
沈怀泽觉得江楚宁比之前看起来更加消瘦了，蓝色的工作服穿在她身上空****的，只隐约能看到其干瘦的肩膀。
整个人站在夜色之中，单薄的像张脆弱的纸。
沈怀泽剑眉不觉蹙起，开口时，隐隐带上了怒意。
“你就只会说这句话吗？”
江楚宁微怔，以为他和林双双一样，是因为自己弄脏了他的衣服而生气。
她局促的捏着衣摆，畏缩的低着头，机械的重复。
“对不起……”
下一秒，她消瘦苍白的下巴就被一只大手捏住。
对方的力道极大，似是要将她的下颚捏碎一般，让她不得不顺从的仰起头来。
昏暗灯光下，沈怀泽清俊矜贵的脸撞入了她的视野。
第一次见面时，江楚宁就对沈怀泽那双眼睛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那时候，她正被落水的惊慌所吞噬。
她试图向宋时许求救，可只要她一张口就会有更多冰冷的水涌入她的喉咙掠夺她的呼吸。
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双冷若星辰的眼睛闯入了她的世界。
“江楚宁，你要像这样低着头活一辈子吗？”
男人冰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江楚宁的思绪。
她睫羽微颤，茫然的看着沈怀泽。
她不明白沈怀泽的话是什么意思。
而且，低着头活好歹也是活不是吗？
总比她在乡下朝不保夕好。
沈怀泽看着她平静的脸，心中说不出的情绪。
他觉得江楚宁活该，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可他又觉得她不该像现在这样低着头，懦弱的任谁都能踩上两脚。
不知情的矛盾情绪冲击着他，让他再一次失控。
“换衣服，我送你回宋家。”
一周前，他就从宋时许处得知江楚宁已经暂且重回了宋家。
也正因为如此，他看着如此狼狈的江楚宁才会如此震撼又费解。
他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
同样费解的还有江楚宁。
她猜不透沈怀泽的想法，也不敢猜，只能乖乖听话照做。
保洁公司的负责人原本因为她得罪了“大人物”十分气愤，想在她退衣服的时候顺势刁难她一番。
但对上沈怀泽冰冷的眼神后，负责人愣是一句话都没敢多说，拿了衣服便灰溜溜的跑了。
自然，江楚宁也没能得到工钱。
凌晨的夜格外寒冷，呼出的空气都变成了白色的雾气。
江楚宁不近不远的坠在沈怀泽的身后，安静的像条无声的尾巴。
虽然她已经换下了保洁工服，但身上依旧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特别是她的头发，被果汁有油污浸染后又吹了风，此时已经乱糟糟的黏在了一起，看起来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沈怀泽打完电话回头，便看到江楚宁安安静静的站在自己不远处，依旧是低着头的模样，暖色的路灯打在她苍白的脸上，让她有了几分人气。
时光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眼前的女孩儿还在缠着他做下赌约。
安静的街道被漂亮的护城河景模糊。
一切变故都还未发生……
沈怀泽看着路灯下的女孩儿，骤然生出某种冲动。
“江楚宁，你到底为什么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