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文回来了,他带着魁北克会议的消息陪同着新任盟军东南亚司令蒙巴顿和美国空军补给司令布里恩·B·索末微尔一起飞回重庆。
宋子文一下飞机就看见迎候在机场上的宋美龄,宋美龄虽然与蒙巴顿,索末微尔亲亲热热地握手问候,但是很快就把他们交给了商震和林蔚,自己将宋子文拉进了孔令伟外甥女开的小轿车里。
一溜串的轿车从飘扬着中、美、英三国国旗的机场上驰过,沿着歌乐山的盘山公路,向市区进发。走在后面的宋美龄乘坐的轿车里,兄妹两人进行着十分缜密的谈话。
“子文,你与史迪威的事让老头子知道了。”
“什么,他怎么知道的?”宋子文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茫然失措,一双大眼睛直瞪着宋美龄。
“看把你给吓成什么样子,这事有我,你用不着怕,你一定要设法把责任推到史迪威身上去,另外要排除何应钦这一点你可以尽管大胆地在他面前讲,你一定在他的面前造成你是忠于他的,是无辜的,你在他的面前要尽量装得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宋美龄为自己的长兄安排着。
宋子文有些为难地说:“我还不能把责任都往史迪威身上推,因为我给他写的很多信都还在他的手里呢。”
“你的脑筋怎么这么死,难道你以为老头子会去找史迪威对质不成,他只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把他撵跑,大面上还得过得去,因为事情弄得太僵会得罪了美国人的。”宋美龄对自己哥哥的这种窝囊劲太感扫兴。
“不过,我这次在美国已经向罗斯福要求调回史迪威了,与马歇尔交换意见的时候,马歇尔也是同意在适宜的时候将他召回的,这次安排一起来的那位索末微尔将军就是受了总统的安排派来的,如果这次协调不行,就用他取代史迪威,让他早点走了也好,少些麻烦。”宋子文重新打起了精神。
“那也好,我们不如来个顺水推舟,让他早些回去得了,他跟我们最终不是一条心的。”宋美龄对着小镜子扬扬眉毛说道。
这时坐在前面开车的孔令伟小姐已经沉不住气了,撒娇般地问道:“舅舅,你们别老是扯那些事了,没完没了的,真叫人头痛,这次从美国回来都给我带了些什么回来?”
宋子文俯身上前,拍打着孔二小姐的肩头:“什么时候能把你忘了,这次给你带回的东西装了两只皮箱,另外你父亲托我给你买了一台美国钢琴,装在飞机里叮叮咚咚响个没完,大家还以为是飞机遇到外面打雷呢,哈哈……”
宋子文将蒙巴顿和索末微尔二人安置在军政部招待所下榻后,自己便又与宋美龄奔黄山蒋介石的官邸而去。
蒋介石满脸阴沉,在山脚下的客厅里等候着宋子文的到来,不一会儿,一位侍从官来到蒋介石的身边,低声报告着:“委员长,宋部长已经到了。”话音刚落,汽车鸣着喇叭驰到了客厅旁,蒋介石整理了一下衣服,用手抹了抹紧绷着的一张脸,好像是要让自己的面部肌肉放松一下,他干咳了两声,跨出门坎的一刹那间,面孔立即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他喜滋滋地拉着刚从轿车里钻出来的大舅子的手,不住地说:“你辛苦啦,辛苦啦。”
宋子文一肚子狐疑,惶惑不安地应和着与蒋介石进了屋里去。
蒋介石侧过身来对宋子文说:“老弟,这次在国外接连出席几次重要会议,力陈中国战区的重要性和当前的困难,真是叫人感奋,我身边多有几个像你这样精明强悍的人,事情就好办多了。”
宋子文连连摇头,表示谦让,但是他的心里正在七上八下地翻腾着,等待着蒋介石把这些戏都表演完了以后会亮出最后的牌来。
蒋介石审视着宋子文的面庞,故作惊讶地说:“怎么,你的脸色不好看啊?”
宋子文垂下头去,用手帕揩拭着满头的大汗,他摘下眼镜用手帕擦着镜片,点了点头:“今天飞机着陆时感到有点不适应。”
“哦,是这样吗?嗯,要好好休息。”蒋介石说着这话时,不觉斜了宋子文一眼,以后两人无言以对,屋里开始了难以忍受的沉默。
过了好一阵蒋介石才干咳了两声,说:“听说你和史迪威……”蒋介石故意拖长了话音,不往下说。
宋子文忙凑上去说:“这次我已经向罗斯福总统要求召回史迪威了,马歇尔也表示同意,这次与蒙巴顿一起来的那位索末微尔将军就是准备用来接替史迪威的,这要看你们之间能否最后协调了。”
蒋介石抬了抬眼皮看了看宋子文,面庞上并无高兴的样子:“是吗?我看最近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些改善。只要史迪威愿意在中国好好地干下去,我看这事用不着太着急。”蒋介石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叫人心惊胆战的寒光,这使宋子文内心不觉感到一阵震颤,他似乎本能地从蒋介石的目光中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宋子文垂下了头,一撮头发从额上搭下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蒋介石仰着头望着天花板,跷着二郎腿,不住地摇晃着,慢悠悠地问道,“现在经济方面的问题也很严重,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宋子文把搭在额头上的头发理了起来,把身子仰在沙发上说:“不能进行有效的经济管理是一个重要原因,要知道现在的机构太多,而这些机构又没有解决问题的权力,互相掣肘倒是相当内行,如果你能同意我成立一个监督所有这些机构的机构,可能易于问题的解决。”
蒋介石急忙反驳:“不行,不行,成立这样一个机构会把整个国家搞乱。”
宋子文不满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搞乱,国家早已乱得一塌糊涂了,那鲸吞美金公债的事你处理得下去吗?”
蒋介石一听就知道指的是中央银行孔祥熙和吕咸的黑市倒卖美金公债的事,顿时火冒三丈,抓起茶几上的一只茶杯,就向宋子文砸去,宋子文闪得快,茶杯才没有砸到宋子文的头上。
蒋介石气得发抖地指着宋子文骂道:“娘希匹的,姓宋的,我问你,那60辆坦克和一批物资你说是装在那艘被击沉的货船里了,我让美国人调查了,那坦克厂根本就没有造过这60辆坦克,你他妈的把这钱全装到你的腰包去了,就凭这条老子就可以下令枪毙你。”
宋美龄这时从里面院子里冲了出来,扑在蒋介石身上,拳头像雨点一样往蒋介石身上落,口里喊着:“你容不得外人,连自家人也容不得,我们宋家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说,你给我说清楚。”屋子里哭声骂声摔东西的声音响成一片,可是没有任何人敢上前去劝阻。
宋子文趁着乱作一团的时候,起身就要向屋外走,蒋介石一面推开宋美龄,一面向宋子文喝道:“你给我站住,你和史迪威搞的名堂我还要和你清算,饶不了你小子。”
宋子文头也不回,急忙窜出了这个不能久留的地方。
宋美龄继续大哭大闹,蒋介石气得在屋子里打转:“你这个大哥,坏事就坏在他的身上,当初那个史迪威就是他稀里糊涂地给我弄来的。”
这时孔二小姐闯了进来,劈头问道:“舅舅哪去了,我的东西呢?”
蒋介石一看孔二小姐的装束打扮心里就反感,连连挥手:“去去,这里没有你的舅舅。”
孔二小姐看见屋子零乱的样子和自己的姨妈在沙发里哭泣,她指着蒋介石的鼻子问道:“你干什么?仗什么势欺人!”
蒋介石沉下脸:“小孩家,大人的事用不着你管。”
孔二小姐上前拉住蒋介石的衣袖说:“走,我们到外面找人评评理去,有你这样欺侮人的吗?”
蒋介石一顿脚,用力挣开了孔二小姐,厉声喝道:“胡来,你给我滚出去!”
蒋介石趁孔二小姐一怔的时候,连忙起脚跨出门去,当孔二小姐想要追出门去的时候,被门外威严的侍卫官们伸手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