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两浮支路军政部招待所。一个美军总部的机要传令官推开了索末微尔的房间,送来一封陆军部拍来的密电,他拆开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原来这封密电要求他作好准备,在重庆接替史迪威的职务。这次自己与蒙巴顿到重庆,主要任务是向蒋介石转达魁北克会议制定的反攻缅甸的作战方案,具体落实执行方案的细节。他记得在飞行途中,宋子文曾私下告诉他说,罗斯福准备让他在必要的时候接替史迪威的职务。当时索末微尔只是付之淡淡的一笑,他对中国战区并不抱多大的兴趣,那位蒋委员长讨价还价的脾气上次与安诺德一起来重庆就领教过了一次,他一直为史迪威居然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感到惊讶,万万想不到现在要轮到自己的头上来了,这种不幸的安排使他陷入了窘迫之中。

索末微尔灵机一动,想到不如把这消息捅给史迪威,让他去做努力,只要他不从现在的职务上调走,自己也就可以逃脱这样的命运。

索末微尔连夜来到史迪威的总部办公室。

“啊,我未来的总参谋长,真想不到你会来。”史迪威乐哈哈地在门口迎接他。

“别逗了,什么未来的总参谋长,那是谣言,”索末微尔握住史迪威的手说。

“啊,我看过了《海陆军纪事》杂志上的那篇社论,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嘛,甚至还公开了你与哈里·霍普金斯的关系,真有趣,”史迪威让他坐下,取出可口可乐饮料给索末微尔递过去。

“别听那些,我们又不是奸商,我们是正儿八百的军人。”索末微尔苦笑着说。

“我的补给司令,说一说华盛顿方面的消息吧。”“消息嘛,是有的,作为朋友,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索末微尔说道。

“什么事?”史迪威有点警觉。

索末微尔掏出了那份电报递给了史迪威。

史迪威急速地看完电报,脸色骤变。

索末微尔点燃了一支长长的雪茄烟,吸了一口说:“你先别忙,我在飞机上时,宋子文就告诉我了,说这事他已经与罗斯福商谈过了。”

史迪威瞪大了眼睛,拍着桌子高声说,“这几个月我与那蒋介石相处不错,他罗斯福凭什么要调走我?那宋子文为什么干这种事,不行,我得去找宋子文,这小子回来后还没有露过头呢。”

索末微尔只顾抽自己的烟,眨巴着眼睛听史迪威发怒。

“叫我支持陈纳德的计划,我完全是全力以赴,把所有空运物资都用上去了。我早知道,有人就是要挤掉我,看这不是来了。”史迪威双手抱在起伏的胸前,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

索末微尔淡淡地吐了一口烟说道:“你看问题主要在哪里?”

“当然是在蒋介石身上。”

“对了,这是问题的关键,如果你不愿意抛弃你在中国的事业,我看对这个固执的委员长不妨妥协一下,否则你会被他撵走的,只要他同意你留下,总统是不会把你召回去的。”索末微尔面带微笑似乎毫不费力就抓住了问题的要害。

史迪威担心地问道:“蒋介石会放弃他的念头吗?”

“这个委员长死要面子,他看见你作了让步,是不会再撵你走的,他怕得罪我们,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只要你肯做让步,这个工作由我来进行你看怎么样,我是不愿做你的替死鬼的。”索末微尔胸有成竹地对史迪威说。

“好吧,一切看你的调停了。”史迪威紧绷着的面部肌肉放松了一下。

第二天,索末微尔找到了宋美龄,与她交换了意见,把史迪威愿意与蒋介石继续合作下去的想法告诉了宋美龄,宋美龄想到也许通过融洽史蒋关系,对开脱宋子文也极有好处,很快就打通了蒋介石,当晚就约请索末微尔和史迪威到曾家岩蒋介石官邸会晤。

史迪威在蒋介石面前,首先表明了自己到中国来,一切都是为了中国的抗日,如果有误会或伤害了蒋介石的地方,都是出于无心,都要请蒋介石谅解,以后愿意继续与蒋介石合作,抗击日寇。

蒋介石对史迪威的这番自责之言心中是犯嘀咕的,他知道史迪威是不会轻易改变对他的印象的,这种检讨虽然在大面上是过得去的,但也是一种权宜之计。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再硬要撵走他,就显得太偏狭了,弄僵了也许会更加不利的,他想不妨来个假戏真做,你史迪威这样一来以后再有什么情况出现,我可是仁至义尽了。

蒋介石一直默默听着史迪威的反省,好半天他才说:“过去的事情我们就不提它了,或者有人说你想伙同谁来推翻我,或者说你如何不尊重我,我一概都没有听进去,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不过,统帅和参谋长之间的关系总应该是一种从属关系吧,在这点上面,总不能没个区别吧?如果那样,我还要个参谋长干什么呢?你们说是不是这样,统帅应该放手使用参谋长,可参谋长也应该自觉服从于统帅吧?不然一切都会乱套的。”

索末微尔从中斡旋,史迪威态度很好,使蒋介石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第二天,蒋介石在曾家岩德安里举行茶话会,参加茶话会的有宋美龄、陈纳德、史迪威、索末微尔,席间一派融洽友好共同抗日的气氛,史蒋矛盾又一次被这种暂时的气氛所掩盖起来。为此陆军部特别嘉奖索末微尔调停有功,史迪威也得到了慰劳电报。本来一场就要出现的暴风雨使这样平息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