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从海棠溪渡口到黄山蒋介石官邸的路上就布满了军警,过往行人遇到严密的盘查,插着小旗的负责联络的吉普车来回奔走着。洒水车在碎石路上轻轻地洒上了一层水珠,保证汽车经过时绝无尘土扬起。

黄山官邸的旗杆上飘扬着中、英、美三国国旗。军乐队人员在调试着自己的乐器,董显光在人群里穿梭来往,显得十分忙碌。

蒋介石全身戎装,挂上了短剑。何应钦、刘斐、林蔚几员将领军装笔挺站在他的身旁。当一辆插着联络旗帜的吉普车开到官邸的梯阶下,一个全副武装的军官向董显光报告后,董显光回身向乐队指挥做了一个预定的手势,军乐指挥扬起了指挥棍,顿时乐声大作,震撼山林。

蒋介石在欢快的美国乐曲声中在众官员们的簇拥下走下台阶。

在一串摩托车的护卫下。飘着英国米字小旗、美国星条小旗的一队黑色轿车驰进了黄山官邸。蒙巴顿、史迪威、索末微尔、梅里尔在商震的陪同下走出汽车,蒋介石向他们迎了过去,身材魁梧高大的蒙巴顿勋爵紧紧握住蒋介石的手说:“我来向你报到来了。”

蒋介石笑得合不拢嘴:“哪里哪里,欢迎你蒙巴顿勋爵。”

蒋介石与英美军官一一握手,当史迪威把梅里尔准将介绍给蒋介石的时候,蒋介石捉住梅里尔的手故弄玄虚地说,“将军,我们好像见过面,在梅谋,是吗?”

此时,乐队奏出的《美丽的亚美利加》曲子变为了庄严的《星条旗永不落》了,宾主在乐曲声里登上长长的阶梯,进入山顶会各厅。

中英美三国将领坐定后,刘斐首先拉开墙上的帷幕,一幅几乎占了一壁的太平洋敌我兵力态势图呈现在大家眼前,刘斐对形势用十分精练的语言作概括性的介绍之后,便由蒙巴顿即席报告加拿大魁北克会议的情况,董显光在一旁担任翻译。蒋介石由于仔细地去给蒙巴顿观相去了,很多地方都听得似是而非的。他发现这位蒙巴顿生得体格高大,气宇轩昂,眉目清秀,举止极有分寸,态度和蔼可亲,难怪宋美龄在蒋介石面前夸蒙巴顿是一位美男子,比起尖酸刻薄,神经质的史迪威来,可是气派得多了,不过他也知道战争中管用的人并不一定是那种能叫女人一见倾心的美男子,这史迪威和坐在他旁边那位剽悍的梅里尔长相虽不如这位蒙巴顿,可是些能冲能打的人。

说到什么地方了,蒋介石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董显光的翻译中听出个眉目来,原来魁北克会议制定的中国攻日方案是以攻占北缅北纬23度的地方为目标,以保证利多运输线的安全为目的,其他关于加强空军的方案,会上好像没有谁谈到过。蒋介石心里不觉感到一种不快,这种以攻占北缅为主的方案,岂不又成了以中国军队为主的进攻了吗?这次不能像上次入缅作战那样傻了,说什么都行,而怎么干那是另外一回事。

索末微尔就空运方面继续作了报告,蒋介石完全是全神贯注,俯首恭听的,他对这个补给司令是很想巴结的,一来他知道,该人与霍普金斯是至交,二来他讲的空运物资是他最关心的事情。那董显光真有些窝囊,有几处都翻译不上来了,还是史迪威替他补上的,特别是索末微尔宣布本月里中印空运物资就可以达到7000吨,不久还可增加到12000吨。

蒋介石咳了两声问道:“如果战事揭开,空运吨位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董显光把蒋介石的话翻译给索末微尔,索末微尔说:“可能的,一旦打起来,很多物资要直接运往战场。”蒋介石听了此话一脸的不高兴。

史迪威在会上汇报了30个师作战的叶划,这些都是与蒋介石商议过的,蒋介石这时反倒有些后悔了。

何应钦一言不发,金丝眼镜后面的小眼睛直瞪着史迪威,那样子真是恨不得咬史迪威两口,蒋介石在一旁看得真切。

史迪威的作战计划是要调动驻印部队和云南部队协同攻击北缅的密支那,八莫一线。

严肃谨慎的刘斐表示,在远征军向北缅发动进攻的同时,中国军队将在宜昌汉口一线和黄河流域同时发动对日进攻,以牵制日军兵力和空中力量,使其不能分援北缅。刘斐的发言博得了蒙巴顿的好感。

梅里尔准将发言说美国将有3000久经丛林作战考验的南太平洋军队投入这次行动,这3000美军又经过长距离远程渗透特种训练,完全是按照温盖特的作战方式进行训练的部队。蒋介石好像觉得这支部队有无比神奇的力量一样,好像他们的作用远远超过他的30个师一样。

蒋介石在听完了大家的发言之后,用难懂的浙江话一板一眼地说:“依我看,第一,攻击北缅的日期定在1944年的1月15日为好,此时距雨季还有数月时间,还有两个月的组织准备时间,务必做到万无一失。第二,我同意在驻印军到达北缅加迈以前交由蒙巴顿将军指挥,”蒋介石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故意看了一下史迪威的表情,他发现史迪威情绪变得有些烦躁不安,他又特别补充道:“我建议由蒙巴顿将军担任这次反攻缅甸的总指挥。”顿时会场上响起了一阵掌声,蒙巴顿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站起来对蒋介石表示感谢。

蒋介石心里感到十分痛快,似乎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扇了史迪威一记耳光,但是他看见史迪威漠然无动的样子,心中又有些冒火。进而自己反而有些后悔自己一时激动,竟把中国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英国人,上次缅甸不就都是坏在英国人手里的吗?英国人,自己怎么相信起英国人来了呢?

蒋介石想挽回已是不可能的了,于是马上补充了几点,栽上几条尾巴,好为以后留下退路,他语气一转说:“不过,首先我们不可轻视日军的实力;其次,利多路方面的中国军队不能孤军冒进,应该有打接应的预备队伍;再次,在孟加拉海湾上必须有绝对优势的英国海、空力量,实行水陆夹击,南北进攻。最后,如果中印空中运输不能维持每月1万吨,进攻也会放弃。”

史迪威这时会意地笑了,这种笑的含意蒋介石最明白,这是史迪威在笑他的出尔反尔,刚才蒋介石从心理上发动了强大的攻势,想让史迪威无地自容,尽可能地伤害这位高傲的美国人的自尊心,想不到史迪威这淡淡的微笑,竟使蒋介石方寸已乱,言而无信的尾巴让史迪威牢牢抓住了。

蒙巴顿知道蒋介石所提的4条要求要兑现都有很大的难度,如果其中任何一条不能如愿可能整个作战计划就会被推翻。蒙巴顿生怕将这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局面翻手间给毁掉,连忙表示大批的英军海军不久就可以抵达增援,其实他的心里比谁都更明白,开辟欧洲第二战场的安排不可能抽出任何更多的海上力量增援这里,这种保证与谎言是没有区别的。

索末微尔也怕蒋介石翻脸不认账,也大胆表示美国空军将竭尽全力保证每月有1万吨物资空运到中国。

即使这样,也才勉强使蒋介石没有收回他的决定,会议圆满结束。蒙巴顿在午宴祝酒时向大家提议这一天为联军攻日的历史纪念日。可是史迪威从他与蒋介石多次打交道的经验上知道,这些计划在没有行动以前都是毫无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