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县、区)党委换届选举的风声一日紧似一日,方东不知刘东进、郑新海两人具体牵头负责的工作进展如何,感到有些担心。这天上午把刘东进和郑新海叫到办公室了解情况。刘东进说道:“最近做了两件事,先是给各县(市、区)发出了通知,广泛征求各地的意见和建议,各县(市、区)的意见我们已经收集齐了;写作组到10个县(市、区)走了一趟,集中开展调研活动,对基层的情况了解更多些,确保写出的报告符合实际,更具针对性;根据写作提纲,目前已经形成了初稿,给您和任秘书长审改后,就可以上常委会讨论了。您指定抽调的几个人素质不错,特别是郝舒宾积极性很高,唉呀,这个年轻人实在好用。”

方东笑道:“不错呀,现在是九月初,你们就弄出了初稿,这样我心里也就有个底了。初稿秘书长看过没有啊?”

“前两天他粗粗看了一下,才看了半个小时,没有任何意见。两万字的初稿,看半个小时,这叫什么看啊,只不过嗯了两声,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真是的,好象心事不在这上面。”刘东进气呼呼地说。

“外面都传他会当市委副书记,真这样,我就惨了,听说我担任市委办副主任之前,他发动了林坤和陈乐寿拉票,我才被搞得那么惨。”郑新海满脸怒气地说。

“没有真凭实据不要乱说呀。新海,你怎么老是不长记性……”方东有些愠怒地说。

郑新海打断方东的话说:“就是有证据,打字室的小吴告诉我的,林坤和陈乐寿两人在中午时间都给她挂了电话,要求她投票给郝新和张常明两人,我和林可树当然就被排挤了,这就是间接打压。”

方东连喝了两大口茶,喝得太猛被呛了一下,咳了两声,继续说:“现在市委办比先前要复杂的多。你们只能干活,不得说来说去,省得把水弄得更浑。老老实实干活吧,同志们,你们当前的任务还是不轻啊。这份初稿放我这边,我提些意见,然后你们再修改,而后再送给秘书长,如果他没有意见,我们就上常委会讨论,时间也挺紧的。”

刘东进和郑新海相互看了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方东把办公室电话线拔了,埋下头来认真看党代会报告初稿。一坐就是两个小时,终于把初稿看完,又在稿上提了六条明确意见,一看时间都中午12点了,这才站起来开了门,到走廊叫了声刘东进,刘东进应声从办公室里露出头来。方东朝刘东进点了点头,刘东进忙随方东进了办公室,方东又把修改意见解释了一遍。刘东进点点头,说道:“您有明确的意见,我们就好改了,偏偏有的人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

方东捶了刘东进一拳:“最近你这个大秀才搞晕了头,也说粗话了?”

刘东进哈哈一笑:“讲一两句粗话也会调节情绪啊,主任同志,象你憋着,迟早得憋出毛病来。”

方东叹了口气,周见在楼上叫了声主任。方东知道肯定是刘扬帆叫自己上去,立马上楼进了刘扬帆办公室。刘扬帆看方东脸色有些发黑,关切道:“脸色有些不对劲啊。”

方东笑道:“可能上午累的吧。”

“党代会报告写得如何?”刘扬帆转移了话题。

“初稿已出来,秘书长看了,我也提了些意见。”

“什么时候能给我看看啊?”刘扬帆又问。

“争取这两天吧,您审改后,就可以上常委会了。”方东建议道。

“是啊,这一段时间倒是要专心对付这个稿子,这是大事啊!”刘扬帆赞同地说,“下班了,回家吧。叫上林建栖和林祖锋,下午我们带几个人去看看经济适用房建得如何。”

林祖锋是公开选拔上来的建设局局长,先前是建设局的副局长,原来也是从经贸委副主任平调过去的。刘扬帆对林祖锋印象一向不错,这点方东看在眼里。通知了两人,方东松了口气,朝窗外望望,看院子里的白玉兰一片墨绿,不禁眼前一亮,心里一阵舒服。

地澳矿业公司的老总刘平飞,对海平县的县长方正兴印象就不错。刘平飞觉得方正兴在县里不讲大话,只干实事,外界也有传说方正兴对翁怀同独断专行也有些看法,通过与方正兴接触几次,觉得方正兴正派、正直,不由暗暗高兴。这天上午快下班时,刘平飞给方正兴挂了电话,方正兴正好歇了下来,在翻报纸,就约刘平飞到办公室坐坐。刘平飞顺手从公司里提了两盒茶叶到了方正兴办公室。方正兴笑着说:“你见外了,到我这里还带礼物?!”

刘平飞唉呀呀了两声,说:“茶茶,就是查查啊。今天找您这个父母官就是要您给死去的矿工做主,查查天洞银矿啊!”

方正兴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老弟,这个银矿的背景,你我心里都有数,你可别把我往里面拱啊!”

“如果有人证物证,你敢不敢查?”刘平飞也严肃地说。

“如果证据确凿,作为党员领导干部,为了县里的发展事业,我当奋力一搏!”方正兴把玩着两个茶罐子,心里体味着“茶”、“查”二字,从没想过“茶”与“查”会关联到一起。

“我也想为本地发展干些事,可这个翁怀同、任南行和刘得富互相勾结,硬把这个项目拿了去,我就是不服气啊!今年是县市换届,扳倒这些人,才可以让清官、好官多上些,这是老百姓的福气啊!”刘平飞说得振振有词。

刘平飞不同寻常的正气感染了方正兴,方正兴长期压在心里的一股正气被搅动了起来,说道:“你说说具体情况,我先参考参考。”

刘平飞邀请方正兴,中午到柯章怀的老屋吃餐平民饭,受害人的老婆缪芳正等着。方正兴、刘平飞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县政府大院,前往柯章怀家。

在柯章怀的老屋,方正兴听了一个中午,吃了个便饭,嘱咐缪芳不得声张,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下午自己驱车到海川市。他要找的人是卢和与方东,其他人他还没有把握。

方正兴到海川市给方东挂了电话,方东不在办公室,又挂了手机。方东说正陪刘扬帆在看经济适用房。经济适用房剩下的20亩征地是郑玉类在刘扬帆的过问下,才从农民手中征了过来,每亩提高了3000元,这笔钱是作为政府对阿书的直接补贴。刘扬帆车到现场时,阿书戴着安全帽,站在路口迎接,见刘扬帆走到跟前,便书记长书记短地叫个不停。刘扬帆见房子已盖了三层,心里感到宽慰,又对质量、安全问题提出了具体要求,阿书连连称是。

方正兴见方东没空,就到了市纪检委,一打听卢和在办公室,就敲了门,试着推了推。卢和看方正兴露了个头,好象不好意思进来,笑道:“我那么可怕啊,进来吧。”

方正兴惴惴不安地坐下。卢和哈哈笑道:“你方正兴到我这里怕什么,到目前为止我这里还没有收到关于你这个县长的告状信,你小子不错啊,可能也没干什么事吧,这年头干事的人也有人告,不干事的人倒是没人告啊。”

“卢书记啊,我这个人干事还是会干些。只是我那山区县也干不了什么大事,就是一个天洞银矿大些,其他的工作都是围绕脱贫致富奔小康展开的啊!脱贫致富奔小康可都是送钱、送政策给农村,而不是搜刮呀!”方正兴也笑道。

“我知道,你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何事啊正兴同志,是不是要我帮你什么忙啊?你当县长时我投了一票,是不是换届了想动动啊?”卢和既调侃又揣测地问道。

“人事事小,死人事大,不知当讲不当讲啊书记?”方正兴见卢和那么平易近人,也卖了个关子。

“死了人还不说?!”卢和严肃起来。

方正兴遂向卢和汇报了天洞银矿矿工死在矿井被刘得富隐瞒的事。卢和听完双眉紧皱,心想:天洞银矿业主胆大包天,这背后肯定大有文章。沉思片刻,对方正兴说:“此事不必与任何人报告了,你注意保密,我想办法处理。”又叮嘱方正兴,当前要把工作做好,换届年,也不要跑来跑去,有机会会支持的。方正兴感激地点点头,出了门,叹道:“现在这种领导少见了,还没开口说自己的事,他就先说了。”

刘扬帆在经济适用房现场要求阿书在年底前,各幢房子在确保质量的前提下要封顶。阿书说道:“我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把这么多房子建起来,再用三个月时间把小区里的各项设施配套好,这可是建筑史上少见的。请刘书记放心吧!”

等方东回到办公室时已快到下班时间,方正兴又给方东挂了电话,方东接请方正兴到办公室里坐坐。方正兴到办公室时,方东已沏好茶等着。方正兴还没有坐下来,林坤歪头歪脑晃了进来,见到方正兴,遂很热情地打了招呼:“方县长,老领导什么时候到的这里,都不到我办公室坐坐?”

“唉呀,刚到嘛,本想过会儿要到你那边,被方主任碰到了,先来方主任这个宝地坐坐。”方正兴打个哈哈。

“那你们先谈,你谈完后也来看看我噢!”林坤说着走了出去。方正兴叹了一声。

方东问方正兴为何叹气,方正兴说:“这个林坤七捣鼓八捣鼓,精力也真好,弄到市委办,他的事人家对他还真负责,外界知道的真少,连市委领导也被蒙了。”方东知道另有隐情,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个人在海平县任职期间,原先与翁怀同关系一般,但他很有手段,七弄八弄与翁怀同混在一起,赌博喝酒唱歌,翁怀同与任南行又是铁哥们,这一条线就串了上来。林坤玩的过火,把宣传部副部长的老婆玩了,被这位副部长当场抓住,宣传部的副部长拿着菜刀要砍林坤,他老婆把他死死抱住,林坤才趁机逃了,这位副部长的老婆苦苦哀求,总算把局面控制住了。林坤还算聪明,弄了五万元,叫司机送到这名副部长家,又请翁怀同出面找这位副部长,给这名副部长解决了正科,硬是把这件事压住,再通过任南行,把自己弄回市里。刘扬帆书记这人也太好了,就是用干部太放权了,对一些人了解不够。”方正兴一口气把林坤这人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方东忍不住直摇头。

“刘书记是大智若愚啊。如果林坤继续放在县里,这样迟早会出问题,调到其他单位也可以。但任南行出面要这个人,刘书记做个顺水人情,这是可能的事,用人是门学问,太深奥了。”方东无比感慨地说。

“方主任,言归正传吧。我今天主要向你报告天洞银矿一事。我已向卢和书记汇报了,他要求我不能向任何人说,但我觉得你是正派可靠的人,我告诉你,也好让你心中有个数。”方正兴十分诚恳地把天洞银矿矿工死在矿井被隐瞒的事说了一遍,方东听得毛骨悚然。两人一直谈到晚上7点多,方正兴邀方东到望湖楼吃饭,方东说那就到“七步小吃店”吃些好了,方正兴知道方东这人对吃饭比较随便,也不勉强,就跟着方东来到店里,点了几道小菜和几瓶啤酒,两人边吃边聊,又聊到换届的事。方东喝了几杯酒,脸有些微红。

“现在就看卢和书记怎么唱好这场戏,唱得好,正气会上升,人心会振奋。唱不好,自己也被动啊!”方东意味深长地说。

林坤看都下班了,方正兴还没到自己办公室,顿时有些失落,暗暗骂道:真他娘,这么势利,我怎么说也是市委副秘书长,你方正兴迟早有一天要来找我。接着抓起电话给市直机关的几位主局领导一一拨了电话,约他们到望湖楼吃饭,又挂电话给阿书,叫阿书安排。阿书已和任南行有约,任南行说:“叫他们都来吧。”遂与任南行在望湖楼的万龙阁里聚合。

陈学美晚上也约了10多位市直机关的主局长在登龙大酒店喝酒,目的很明确,都是冲着换届来的。

方正兴吃完饭,就急着赶回去,方东留不住,方正兴说:“现在是敏感时期,我住一晚,翁怀同就会怀疑我跑官去了,难啊!”两人道别后,方东叫了车回到家里,刚坐下来,就收到孙佳发来的一首诗:

有一片思念

被夜风牵引

如果伸手可及

我会珍藏在那把铁锹斑斑锈迹中

等你擦亮

有一种生命

被夜风牵引

如果变成身躯

我会追随海边上空的月亮

轻轻地抖动衣裙

在礁石上朦胧成你的影子

有一个距离

被夜风牵引

如果变成白玉兰

我会将清香栓在马背

挥上一鞭

直达你的心扉

方东看完,感到一阵轻松。很想给孙佳回首诗,但满脑子的事阻塞了诗路,便给她转发了一条信息:

某单位发展养猪业,买一头公猪作种,没几天累死了。恰领导出差在外,办公室急发短信请示:公猪已经累死了,母猪个个**,是再买一口公猪,还是等你回来?

孙佳回短信:江郞才尽了吧!想当才子也不易啊,还是当英雄吧,可别当市委办的公猪噢!

方东知道自己吃亏了,坐了一会儿,打开电视,想看看海川新闻,一看手表时间已过。正自懊恼着,门外传来“叮咚,叮咚”门铃声响,方东打开房门,宋明目站在门口,咧着嘴笑着,手里提着一袋东西。方东点点头,把宋明目让进门,方东笑道:“明目啊,你遵守的是什么规矩啊,也会找到我家啊?”

宋明目腼腆地笑笑:“人熟礼不熟啊主任,我不走走,做人就成问题了,没别的,就是希望您多多关照啊。这次市委办副处提了两个,有位置腾出,是不是把科级干部也配一配,我们工作辛苦,单位也没什么福利,图的就是政治上能有个进步。”

方东哈哈笑着道:“你考虑的倒不错,确实要抓紧把科级干部调一调。你的建议很好,我给任秘书长汇报后,会抓紧进行,你放心吧!”

宋明目搓了一把手掌,十个手指互相交叉在一起,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太多,便站起来说:“主任,那您早些休息,我先走了,这两盒憩园茶叶给您泡泡。”

方东摇了摇头说:“这使不得啊,我们市委办与别的单位不一样,你们把活干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这些不必要的走动就免了。何况你们也没几个工资,千万不要干这事,有事到办公室说就行了,不必大老远的跑到家里来。茶叶你拿回去,喝茶是要花功夫的,我是没功夫泡呀!”方东说着提起那两袋茶叶塞给宋明目,宋明目两步就跑出门外,飞快地把门关上,方东追到门口,宋明目已关了门下了楼。方东检查茶叶的袋子,看里面没有其他什么,也就放了心。

这天晚上,刘东进和郑新海按方东提的意见把党代会报告又修改了一遍,已经是晚上10点多,郑见从办公室出来,碰到了,笑着问:“两位领导都这么迟了还在办公室,是加班吧?”

郑新海问:“你也加班?”

郑见笑道:“晚上没什么事,躲在办公室上上网。”

刘东进诚恳地说:“一起吃个宵夜吧,你文件送来送去,也挺累的,正好趁此机会,也请你喝两杯。”郑见沉吟了一会还是答应了。

其实郑见已接到任南行的电话,晚上有幽会任务,只是郑见想现在这么紧要时期听听两人有什么说法十分必要,任南行最近在吃前列腺炎的药,让他省点力也好,以便更好地康复。

三个人就在市政府门口川真火锅城吃火锅,郑新海喝了几杯酒,又和刘东进聊到党代会报告的事,被刘东进批了一通,说喝酒就喝酒,别扯那烦心的事。郑新海停了下来,郑见喝了几杯酒,说了一些其他方面的话,又无意识地把话题引到党代会报告上来。郑新海又喝了几杯酒,话更多了,说:“这个报告送给任南行,任南行就是不说意见,也不说什么;送给方东,方东主任就提了6条意见建议,都很到位,又很快……”

刘东进赶紧打断郑新海的话:“你酒喝多了,讲了醉话。幸亏没有外人,不然传到秘书长耳朵,你就够呛啦!”

郑见微笑着说:“是啊,是啊。”三人又聊了一阵就各自骑车走了。郑见才走两步,任南行又挂了手机,郑见笑道:“你有病了还行?”任南行说道:“病归病,行还是行,不信你瞧瞧。”

郑见呸了一声,还是会任南行去了。郑见屋子里,郑见一边摸着任南行的下身,一边把郑新海说任南行的话报告了他,任南行一听,气得浑身发抖,刚刚有些勃动的东西竟再也启动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