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环那天从乡中学打听到自己的考分之后,回到家里关门睡了两天,后来,就经常和她爹娘赌气,发无名火。有一次还将她父亲的麻将桌给掀翻了,气得周富贵朝她瞪眼珠,又舍不得骂她,“银环你怎么了。要钱你去向你娘要!”
银环气冲冲地跟他吵:“我是被你的钱害了,还要你的钱呀!”周富贵瞪着眼睛说:“给你钱你说害了你,那你像文生他们一样天天上山砍柴禾挣学费去!”
银环的眼泪就出来了,“我读小学那几年,年年都是班上第一名,读初中一年级,是班上的前三名。从二年一期开始,每个星期给我那么多钱,交待我吃好些,穿好些。口袋里的钱用不完,书也不加劲读了,成绩垮了,如今连高中都考不上了。”
周富贵把麻将从地上拾起来,将桌子摆好,又和他的伙伴们搓起来,一边说:“你爹只读过一年小学,如今当上了红砖厂的老板,村里许多人都比我的书读得多,哪个有我日子过得好。我就认一理,口袋有钱,才是英雄好汉。我给你存30万,你什么都不做也有吃有穿。今后那个考上中专的肖文生不会比你强。”
“你天天搓麻将,赌钱,我不读书去干什么,也来搓麻将么!也来赌钱么!一个暑假还没有完,我都快憋死了。”
银环的母亲看见女儿和父亲吵架,过来劝女儿:“你爹和客人搓麻将,你在这里吵什么,别惹他心烦。”
“我也心烦,看见你们更心烦。”银环闹得更厉害了。
母亲也顾不得女儿数落她,将她从客厅拖出来,哄她道:“我给你钱,你到同学家玩去吧。”
“文生他们过些日子都上学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没书读了。我是让你们害苦了,我家要是和文生家一样,我的成绩不会垮,我也会考上中专,考上高中。”
“你爹不是答应了么,开学的时候,你去读书就是。”
“我的成绩垮成了那个样子,考高中才得300多分,怎么赶上班!”
母亲就没办法了,“这可怎么办呀,如果能用钱把你的成绩买上来,我就要你爹拿钱去买。这是读书,要靠自己动脑子,哪个都帮不上忙的呀。”
“我真烦死这个家了。我要出走,我要到广州打工去。”
银环任性地说。
母亲听到女儿说这话,急得不得了,急急忙忙往客厅跑,“老头子,你搓麻将当得饭呀,我们家银环什么时候到广州去了,你还不知道的。” 周富贵听见女人这么说,真有些急了,问:“银环什么时候说要去广州?”
女人噙一泡泪水,“没考上高中,这些日子天天和我吵。
刚才她说要出走,要去广州。”
周富贵麻将也不搓了,过来对银环说:“你要读书,还不好说么,爹给学校捐些钱,学校会把你当上宾待。”
银环这时也不哭了,扬起头,郑重其事地对父亲说:“今天,我要对你说个事,你把我的同学全得罪了,你知道不知道?
文生和长林给红砖厂做活,你每天少给他们块多钱,长林说你是周扒皮。还是我给他们各人补了10块钱,不然长林要把周扒皮喊得让全乡人都知道。”
周富贵一本正经问:“周扒皮是什么人?”
银环又好气又好笑,“你不是说你读一年书比村里别的人都生活得好么?连周扒皮都不知道呀,告诉你,周扒皮是高玉宝写的一本书中的地主,是个坏东西,半夜三更躲在鸡笼旁边做鸡啼,让长工半夜起床给他做活儿。”
“高玉宝是个什么角色?是县长,还是省里的干部,他怎么知道那个周扒皮半夜三更做鸡啼?”
银环气得俏脸儿都红了,对父亲道:“你是个文盲,不跟你说。”气冲冲走了。
急得银环的母亲在后面赶,“银环,别出走啊,你要是出走了,娘就不想活了。”
银环踅转身,对她父亲说:“告诉你,今后要是一门心思赚钱,让村里人背后指着你的脊梁骨骂,我就不叫你父亲了。”
过后又指着她母亲说,“还有你,老是把我关在家里,什么事不让我做,我就出走,离开这个家,永远不回来了。”
母亲连连点头说,“你别出走,我都依你。”银环伸出手,“给我钱,我要到同学家里去。” 母亲连忙从口袋里掏出50块钱,“50块,够了么?”
“我又不去广州,要那么多做什么。”拿了钱,高跟鞋噔噔地磕着地板,扬长而去?母亲突然想起8月的太阳晒得破脑壳,担心女儿晒着了,拿来一顶宽边草帽,追老远也没有赶上银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