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还是个大晴天,今天就成了阴天。

离开曹县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一辆宽敞的马车里坐着的人都沉默不语。

最后还是周文泰受不住了,手肘轻轻推了推沈珩一下:“沈姐姐和我师父吵架了?”

他和沈珩在客栈等到了快午时,二人进来的时候脸色都不怎么好,其实主要是沈宁,脸色冷冷的。

就是准备好的午饭,两人也都没怎么吃。

沈珩摇头表示不知。

周文泰拿出带着的馒头:“沈姐姐,你午饭也没吃,多少吃点吧。”

沈宁摇头。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没一会儿周文泰就睡着了。

沈珩眼观鼻鼻观心,觉得自己这时候也该睡着了,于是也闭着眼假睡了。

车厢里安静极了。

最后还是霍翎叹了口气:“阿宁。”他喊了一声,看沈宁微微侧身对着她,抬手把她身体轻轻掰过来。

“即便我不这么做,你觉得他能活多久?”

“等他去世了,任由别人把他抛尸野外?”

“还是说……”

沈宁忽然抬手捂着他的嘴:“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觉得……”

有些泄气,有些无奈。

霍翎抬手,把她轻轻搂在怀里:“不必自责,你已经很厉害了。”

沈珩半睁开了左眼,周文泰半睁开了右眼,看到他们和好又拥抱,两人又连忙闭上了眼。

唉,姐姐姐夫闹矛盾,他们真是操碎了心。

好在这次租的马车马匹好,两个多时辰就从隔壁的曹县回来了。

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唐一远家,进门时就发现屋子里连煤油灯都没有点着。

“唐一远?”沈珩连着喊了三声,没想到出来的是江发。

“江发?”沈宁有些意外地看着不过两日不见就冒出了胡茬的江发,“可是一远家出什么事了?”

江发看到沈宁,那游走的魂魄才仿佛回到了肉体,直接就跪了下来:“东家,求求你救救书香吧。”

“书香怎么了?”沈宁意外,把他搀扶起来。

唐母从屋子里摩挲着走出来:“可是沈大夫?”

沈宁寻声看去,看唐母这走路的样子,竟是眼睛失明了!

“婶子,是我。”沈宁扶着她进去,让江发点上煤油灯,她仔细查看了唐母的眼睛。

原本就视力不怎么好,这两日更是因为家里出了事,哭瞎了眼。

沈宁先用银针扎穴位稳住唐母的情况,叮嘱她万万不可再哭了。

江发倒了热茶,他有些绝望地道:“书香被抓进大牢了,因为她杀了人。”

在场的人都震惊不已。

唐书香这么温柔又有些胆小的人,就是蟑螂都不敢踩死,怎么可能会杀人?

江发苦涩道:“这件事很多人亲眼所见,证人很多,所以县令大人当场就让捕快把书香抓走了。”

“因为唐一远?”沈宁道,唐一远是唐书香的软肋,为了这个弟弟,她能豁出一切。

江发点头。

“书香杀了谁?”

“高阳,是一远的同窗。”

高阳?

沈宁看向沈珩,眼神似乎在问他这同窗平时怎么样。

“他以前虽然跟着陆斌,但那些打人的事几乎不做,很多时候都是在帮陆斌善后。”沈珩回忆着道,“我记得有次一远被陆斌欺负,还是高阳出面解围的。”

江发补充道:“而且高阳就住在前面一些,也算是邻居。你们走的那天傍晚,我准备去接书香,但书香不在铺子里,后来有人喊杀人了,我寻声音过去,就看到高阳躺在了血泊里,而书香手里还拿着镰刀。”

江发自然是立马冲过去护住唐书香,还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可唐书香就是比画也不比画一下,就站在那恨恨地剜着没了气息的高阳。

“书香什么都不和我说,只是在被捕快带走的时候叮嘱我,让我照顾她爹娘。”

江发急得不行,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想要去找门路能求得县令网开一面,却无路可求。

“一远呢?”沈宁问道。

江发摇头:“我一直没见着他,躲哪里去不知道。”

沈宁想到了沈珩说过唐一远胳膊上有伤,还有和假山那和人说话却露出的厌恶憎恨表情。

她心里有个猜测。

但要先去县衙大牢去找唐书香问个清楚。

唐父又走街串巷修补瓷器去了,只怕还不知道家里出了事,唐母眼睛失明,唐一远又下落不明,也难怪江发要守在这里。

“里面煤油灯亮着,肯定有人在。”

“杀人偿命,我儿子没了,我要她儿子下去陪葬!”

唐母和江发脸上都露出惊慌之色,尤其是唐母,仿佛惊弓之鸟一下就要躲到柜子里,却因为眼睛看不见连着撞了好几处。

沈宁摁住江发的肩膀:“不必惊慌,我去看看。”

江发因为这句话,心神定了下来。

他宽慰唐母:“您放心,有我们东家在,您不会有事的,书香也有救了。”

门外来了不少人,领头之人举着火把,身边站着个肌肤黝黑的微胖妇人,看到沈宁出来,她撸起衣袖。

“医馆的沈大夫是吧?我劝你少管闲事,唐书香杀了我儿子,半个平县的百姓都看见了,别想耍赖。”

沈宁反问她:“书香已经被衙门带走,如果真想偿命就去县衙,来这算怎么回事?”

“我儿子金贵,一个唐书香怎么够抵命的?再说了,唐家还我高家没了后,我也要唐家没后这才是公平的!”

怪不得来的时候都天黑了也没点灯,原来是高家人会来找麻烦。

“这件事在书香没有被县令定罪之前,你们不要再来寻衅滋事了。”沈宁道,“就当给我个面子。”

高母嗤笑:“沈大夫,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了?给你三分脸面喊你一声大夫,但你因为和人苟且被陆家退婚是只破鞋一事,这平县谁这不知,谁不晓?”

“哦。”沈宁淡淡地,“那就给我拳头一个面子。”

话落,沈宁一拳打出去,不远处那堵墙竟是就这样倒了。

众人面面相觑。

而霍翎趁着无人注意,收回掌风负手而立。

他唇角勾了勾。

出息,倒是挺能忽悠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