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冷,落叶如金之时,热火朝天的新生足球赛终于宣告结束。而球赛的热浪还没有褪去,中秋节就翩然而至了。

很多家住在本市的学生都提前回去与家人团聚,其中就有我们宿舍的范佟同学。

现在我正坐在自己的床铺上,仔细看他瘸着一条腿在收拾东西,殷勤地问:“饭桶,你回去爸妈会给你做好吃的吗?”

他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我,“当然了,中秋节不就是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吗?”

“那会有鸡吗?”想到香喷喷的鸡,我的口水已经要滴下来了。

自从来到大学,我就从来没有见到一只完整的鸡腿。上周在食堂排了半个小时的队,又与若干学生进行了一场近身肉搏,才终于抢到一份辣子鸡。

可惜却只见辣子不见鸡,后来我把整份菜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了几块几乎用肉眼看不到的鸡丁。

“可能会吧……”他支支吾吾地收拾完行李,拔脚就要冲出宿舍,生怕我在他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可惜他的愿望是美好的,结果却很不尽人意。

我飞快地从铺上爬下来,一把就抓住了身残志不残,拖着瘸腿要逃跑的饭桶。

“嘿嘿嘿……”他看着我傻笑,“少奶奶,我知道你要吃鸡了,可是你知道,鸡腿也是不便宜的,而且你一吃就能吃一锅,饭量又奇大无比……”

“我帮你写作业还不行吗?”我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就要一个肥一点的烧鸡!”

饭桶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好吧,回去我跟我妈妈说说,让她给你好好做几个鸡腿。”

真是太好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阔别了一个多月的鸡啊,我陈子绡终于在有生之年又能见到你了。

可是还没等笑出声,饭桶就拿出一摞的作业本放到我的手上:“这是我的作业,你知道,由于我的脚坏了,缺的课比较多,两周下来就攒了这几本,就拜托你了。”

说完,他不待我反应过来,拉开宿舍的门就冲了出去。

我刚刚拔脚要去追他,放在**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显示的居然是双魁的电话。虽然只跟双魁分别了两个多月,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鸡飞狗跳的大学生活,让我把这个贪吃臭美的家伙完全抛到了脑后。

“喂?”时近深秋,不知道这个自恋的女生怎么会想起我?

“陈子绡吗?”话筒里传来双魁情绪低落的声音。

“是我啊,双魁你过得怎么样啊?”我忙不迭对她通报噩耗,“你知道吗?老黄也来了我们学校,还有罗小宗,我们都很想念你啊。”

“我也很想你们啊……”双魁小声说,“所以我要过去看你们,你们等着我啊……”

“不、不、不。还是我们去看你吧,反正中秋节学校会放半天假,你一个女孩子跑过来也很不安全。”

千万不要过来啊,过来就要我请客,而且老黄向来是见饭不要命,我可不想我的钱包放血放到干瘪。

“等着我啊,我已经快要到了,你一定要认出我……”双魁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的好意,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怎么双魁也学会说话拐弯抹角了?而且还带了点文艺腔?

想当初她和我同桌整整一年,又惹出无数祸事,为了她我简直吃尽苦头,化成灰都会认得。

可是挂了电话,我才想起来双魁并没有跟我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的思维依然这样具有跳跃性。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显是八点整,天色已经渐黑。

或许该去学校的门口等她?

可是我刚刚要出发,手机就又聒噪的响了起来,这次是个陌生的电话。

这又会是谁呢?我好奇的按下通话键。

“绡绡!”话筒里传来罗小宗半死不活的哀号:“我迷路了,找不到宿舍,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先说你自己在哪里?”真是气死我了,为什么我到了大学还要给这个白痴做保姆?

“我现在一条路上,有个生锈的公用电话,还有一棵很大的树。”

废弃的公用电话和大树在我们的校园里到处都有,这要我却哪里找这个白痴?

“你说点比较显眼的,有标志性的东西。”

“显眼的啊……”罗小宗沉默了半晌,声音突然提高八度,“刚刚有一辆非常大的车开过去了。”

“要不会动的!”普天之下,也只有罗小宗一人能把卡车这种可移动物体当标志物。

“旁边一栋白色的楼房,而且周围好多女生,还有男生等在楼下,绡绡他们为什么抱了在一起了……”眼见罗小宗在绘声绘色地描述虐狗场面,我急忙打断了他。

“我知道了,你在那里站着别动!”我挂上电话就跑出大门,这个白痴兼自闭居然丢到了女生宿舍门口。

外面天色漆黑,飘洒着蒙蒙细雨,令夜色平添了几分凄寒。我裹紧了衣服,冲进了缠绵的秋雨中,草丛里,大树下,有好多好奇的小妖怪,在遥遥地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

中秋将至,即便它们不通人性,也受到节日氛围的感染,却不懂人类间的感情。

所以才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繁华的人世。

女生宿舍离我们这边不远,我刚刚走了几步,就遇到一辆工地的卡车,夹着巨大的轰鸣声从我身边疾驰驶过。

我看了看远去的卡车,知道自己快要到了。

可是奇怪的是,平日女生宿舍门口一向热闹非常。

总有一对对的校园情侣,在宿舍门口或甜甜蜜蜜,难舍难分;或比嗓门高低的在大声吵架;还有一些傻呼呼的男生,捧着花站在喜欢的女生楼下;更会有一些头脑发昏的愤青,在楼下一遍遍的叫自己喜欢的女生的名字,一直叫到人家开始骂他为止。

简直是什么奇人怪事都能在此地发生,比电视上演的言情剧还热闹几分。

但是今日不知道为何,周围阑珊而寂寥,路上连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我越往前走,道路越是冷清,最后一条小路上只有我一个行人了。

“嗨,你最近过得还好吗?”我正在专心的找罗小宗,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这声音好耳熟?依稀在哪里听过?

我好奇的回头看去,却看到一张惨白的脸飘在空中,脸上还带着一丝阴险的笑。

“哇!”我被他吓得大叫一声,这个人我认识,就是一直以来阴魂不散的跟着我,几次三番陷我于死地的黑衣少年,怎么今日他又出现了?

“你还是那么容易激动,这可不是好习惯。”他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仅余的一只眼睛,满含着恶作剧的快意。

“你找我又要干什么?”我警惕地看着这个危险人物,每次他出现就没有好事,总是利用我身边的人,让我去经历种种危险。

“呵呵呵……”他阴森森地说:“我这次可是好心来提醒你的,你怎么竟如此迟钝?”

我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君不见有多少奸人都打着好心的旗号?

“不要不相信我说的话。”他自负地看着我:“你走到路的尽头就知道了,要留意周围的行人,不然你就永远看不到你的朋友了。”

他照旧如同之前一样,说了几句没头没脑,不知所云的话,就带着一副兴灾乐祸的表情,如夜雾般消失在黑暗中。

这是在暗示什么?为什么说永远看不到我的朋友?难道是又有人陷入险境?

我还没想出头绪,突然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又是双魁的电话。

“喂?”我紧张地接起电话,心中忐忑,难道这次是双魁出事了?

可是电话明明接通了,那边的人却默不作声。

“喂?”我焦急的大喊:“双魁,是你吗?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手机的那端依旧没有应答,可是听声音却是一片混乱,嘈杂四起,似乎出了什么事情。

我把耳朵贴在听筒上仔细听,却什么也听不清,最后竟传来“滴——,滴——”的声音,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怎么会这样?我慌忙给双魁发微信,可她毫无反应,我一个人站在蒙蒙的细雨中,回想起双魁挂断电话之前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为什么一定要认出她?难道在她身上已经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变成了一种我认不出来的形态?

我越想越是害怕,就想去学校大门口看看,可是念及瘟神罗小宗还在女生宿舍楼下等我,还是撒腿往那个白色楼房的方向跑去。

不行,还是要先接走罗小宗再说,把他一个留在人群里,难保他不会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细雨纷飞,雨中的夜路上,稀稀落落地开始有行人出现,匆忙中我似乎还撞到几个人,可是他们似乎比我更加焦急,并不理会我的道歉,只一味低头赶路。

我加紧脚步,跑到女生宿舍门口,果然看到一个人正站在楼下的公用电话前,看身高依稀就是罗小宗。

但是非常奇怪,向来一身显赫名牌的罗小宗今天突然朴素起来,居然只穿了一件毫不惹眼的运动服。

“小宗。”我冒雨跑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快点和我去大门口,双魁好像出事了!”

可是他却动也不动,脚像生根了一样站在原地。

“喂!你要发疯也要看看时候好不好?”真是奇怪,罗小宗一见到我都像小鸡见了母鸡一般热情,今日怎么如此安静?

然而我正在纳闷,耳边就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谁是罗小宗啊?”

吓得我一把松开他的手,这才看清身边正站着一个和罗小宗身材相仿的男生,他长得眉清目秀,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正在满脸困惑的挠着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边道歉边环顾四周,不幸的惨祸还是发生了,罗小宗终于活生生的走失在离男生宿舍不到100米的地方。

“你在找人吗?”男生看到我四处张望,好奇的问道。

“请问你在这里多久了?有没有看到一个全身名牌,穿着最新款驴牌运动鞋的男生?”

“没有啊?”他又挠了挠头:“我一直站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半个人影过来,还有什么叫驴牌?”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罗小宗这个白痴,到底还是说错地方了,他根本就不在女生宿舍门口。

可是我心里惦记着双魁,罗小宗走失了不过挨两顿饿或是睡一天马路而已,遇到好心人还会送他回来,可是双魁要怎么办?

想到此处,我焦急的顶着小雨,转身就往校门的方向跑去。

可是我刚刚跑了几步,却发现眼镜男生也跟在我身后疾步而行。他见我看他,朝我亲切的笑了一下:“看你好像有急事,也许我能够帮上你的忙。”

我听到这话,立刻激动万分。

这是什么样的境界啊,简直就是天使!

为什么我身边的朋友就一个比一个不靠谱,个个见利忘义呢?我仿佛有几百年没有听过如此正常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