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包公社长自我褒奖的言词让我好几次都想打退堂鼓,可是老黄像念咒一样,不停的在我耳边说着两万、两万。

凭着对金钱的向往,我仍坚持到底,硬生生地留了下来。

“是什么样的怪事?”我忍无可忍,打断又在借机炫耀家史的包公。

包公的演说嘎然而止,白了我一眼:“没有人见过,不然怎么能请你来呢?”

这副德行实在是令人忍无可忍,我刚刚要发做,就听他继续说:“但是搬到这里以后,发生了好多怪事,譬如办公的时候桌子椅子会自动移位,晚上加班的时候会听到奇怪的脚步声。”

“是什么样的脚步声?”每当听到这样的话题,我就格外雀跃。

“就像一个人,趿拉着拖鞋,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的声音,可是这个大厦中,根本就不可能有员工穿着拖鞋来上班。”

此时天色已然全黑,寂静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听他装腔作势的描述,我立刻觉得耳后冒起了凉风,而双魁则明显受到了惊吓,站起来拿着背包就要出去。

“我要回家……”她拉开门看了看漆黑的走廊,又回头望向我们:“谁送我回去?”

可是老黄和我已经被两万块钱**得不知爹妈姓啥,罗小宗正在甜美的梦乡里会周公,包公社长为了供养他的老爹,更不可能临阵脱逃。

见无人应声,她大概觉得还是人多的地方比较安全,又偃旗息鼓地退了回来。

便在这时,走廊里竟然穿来了一阵不徐不慢的脚步声。

感应灯也随之一盏盏亮了起来,但是这明明不是穿着拖鞋的声音。

“是这种声音吗?”我紧张地问包公,却发现他已经钻到桌子底下,身体抖得宛如筛糠:“我、我从来没有听过,但是据说非常可怕………”

我从书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把符纸,鼓足勇气走到磨砂玻璃门前。

在桔黄色的,明亮灯光的映衬下,门外现出一个消瘦的黑色身影,来人一只手似乎还拿着大锤一样的兵器。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怎么没有一丝妖气弥漫?

我捏紧手中的纸符,无论外面的是什么人,先下手为强,贴了再说。

可是我壮着胆子拉开门,刚刚扬手要贴,对方的动作居然比我更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我的手腕。

顿时吓得我冷汗直冒,尖叫刚刚要冲口而出,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先生,这不是钱,你怎么拿这个给我,是小费吗?”

我慌忙把手抽回来,才看清门外站着的是一个拎着保温箱的外卖小哥,他正拿着我的纸符在仔细打量。

“我,是我叫的外卖!”包公见来者是个活人,立刻变得生龙活虎,迅速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拿了饭就要把外卖小哥打发走。

“这个怎么办?”外卖小哥仍站在门外,好奇地摆弄我刚刚扔出去的纸符。

“你留着做纪念吧……”我有气无力地对他说了一句,就跑到屋子里去抢吃的了。

居然是虚惊一场,看样子也没什么大问题。

“嘿嘿,我就估计晚上没有时间出去吃饭,你们来之前特意叫的外卖,多么有先见之明。”包公难得能办明白一件事,见缝插针地夸耀自己的功绩。

我和老黄吃人家的嘴软,只好高声附和,并连连称赞他堪比孔明,对我们的肚皮有正确的估量。

而罗小宗也受到饭香的吸引,从沙发上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口水,二话不说,端起饭盒就吃。

难得的是,一直闹着要走的双魁也留了下来,乖乖地吃盒饭,还一边挑拣菜里的肉沫。

这是我们几个自认识以来,第一次没有吵嘴,如此意见统一的做一件事。

结果一顿丰盛的外卖,转眼就被一扫而光,我则包揽了所有的鸡腿。

“嗝。”老黄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呀,十一点半了,要是还没有异常出来我们就回学校吧?”

这个提议再次得到一致的赞同,在恐惧面前,包公最先倒戈,背叛了他的老爹。

我们酒足饭饱,背着书包,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四周一片漆黑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但是因为人多,我们还是边说边笑地走到了电梯口,可弥漫在四周的浓郁黑暗似乎如影随形般追随着我们的脚边,一点也没有减缓的趋势。

“哪里来的妖怪,还是早早回去睡觉。”老黄边说边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可是十分奇怪,电梯居然没有一点反应,连指示灯都没有亮。

“刚、刚刚、我就想说了……”泼墨般的浓黑中响起双魁颤抖地声音:“我们走到这里,说话那么大声,感应灯却一盏没有亮……”

这下再无人说话,似乎每个人被恐怖攫住了心神。

与此同时,一阵“踢踏”“踢踏”的声音在走廊上回响。

就像一个人,穿着拖鞋,走在空旷而没有边际的黑暗中。

那声音迟钝而缓慢,夹杂着一些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噪音,仿佛每走一步都踏在人的脑际,令人无法回避。

这样蔓延无边的黑,这样诡异的声音,顿时令我慌乱无措,手心渗出缠绵的汗意。

“好、好像有脚步声啊?”身边响起一个人颤抖的声音,依稀是包公在瑟瑟发抖。

“哇,往这边来了啊!”老黄紧跟着喊了一嗓子。

看来不止我一个人能听到吗?

我攥紧了拳头,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可是奇怪的脚步声似乎走到了电梯间,就立刻嘎然而止。

就像有什么人,正停在远处观察我们一样。

“陈、陈子绡,你、你想想办法啊……”双魁伸手使劲的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掐得生痛。

可是这样的妖怪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难免有些心虚气短,口舌打结。

不过包公完全继承了他老爸的可怕血脉,探头朝我小声说了一句:“两万快,外加一份荷叶蒸鸡和一罐清炖鸡汤。”

他真是深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深刻道理。

谚语中的鬼都不能抵挡金钱的引诱,何况我这个平庸而贪吃的大学生?

于是我热血沸腾,弯腰蹲在地上,从背包里掏出了几根蜡烛和一大把黄色的纸符。

“拿着。”我把这些东西分发到他们手上:“这一整层的办公楼太大了,根本就不能抓到它,我们要想办法把这家伙困起来再说。”

“这?这要怎么做?”老黄超强的直觉发挥了作用,死活都不接我递给他的东西。

“用蜡烛把纸符烧成纸灰,仔细的撒到通道上,我们撒得越多,它活动的范围就越少……”

我还没等说完,包公和老黄就开始集体抗议,难得一致地拼命摇头。

只有罗小宗还算老实,乖乖的接过我递给他的一根蜡烛,用打火机点燃,晃晃悠悠的举着那一点摇曳的火光,走出电梯间去完成任务了。

而他刚刚走出去,消失了的脚步声就又响了两声,似乎在给他让路。

难得罗小宗这样起表率作用,我开始拼命教育这两位怂包:“你看罗小宗都不害怕,你们害怕什么?妖怪难道比人还可怕吗,它们大多连实体都没有,如果一直磨蹭下去,我们今天谁也别走出这个办公楼一步……”

最后我浪费了差不多半斤口水,说得嗓子冒烟,包公和老黄终于万分不愿的从我手里接过蜡烛,拿着纸符各往一条走廊上走去。

“双魁,你在这里等我们。”我塞给双魁一根蜡烛,“千万不要走出这里一步,我会在电梯间周围撒上香灰,你老老实实地待在电梯间就好,看过《西游记》吧,千万不要学唐僧随便出圈。”

烛光摇曳,照得双魁的脸忽明忽暗,她居然用一种我没见过的奇怪的眼神望着我,那眼睛里有很多我不懂的东西。

“喂,你要乖乖待着啊,我也要走啦!”我实在忍受不了她令人头皮发麻的目光,转身欲走。

或许黑暗中的妖怪还更好捉摸一点,今天的双魁,似乎和以往有太多的不同。

可是我刚刚踏出电梯间,身后的双魁就一下扑上来,拽住我的胳膊,“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啊,我害怕!”

枉我还以为双魁转了性,原来是吓傻了,连反应都比普通人迟钝半拍。

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拉着双魁的手,拐出了电梯间,往唯一一条依旧黑暗的走廊上走去。

奇怪的脚步声,又再次响起,但是这次它却一直跟在我的身后,不徐不慢的,紧紧地尾随。

其间我回头看了两次,却都没有看到半点人影,眼前只有一条漆黑的走廊,和老黄他们那边透过来的点点火光。

双魁显然也听到了身后不离不弃的脚步声,吓得紧闭双眼,死死的抓着我的胳膊,身体抖得和筛子一样。

我拽着腿软的双魁走到了走廊尽头,拈起一张纸符,凑着蜡烛的火焰点燃。黄色的符纸,转眼就冒出青蓝色的火焰,接着就一点点萎靡变黑,化为灰烬。

我一边烧,一边把纸灰仔细的撒在地面上,身后的脚步声开始随着我的动作一点点倒退。

“真的会没事吗?我还没有活够啊……”双魁拼命的在我耳边嚎叫。

“姑奶奶,我不会骗你的,你闭嘴好不好啊?”她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我心脏差点停跳了半拍。

不过还好,等我烧到第三张纸符时,身后那一直缓慢而稳定的脚步声突然开始慌乱起来,一阵小跑之后,终于离开了我,往另一条走廊跑去。

与此同时,黑暗中传来老黄凄惨的叫声:“哇哇哇!吓死我了,怎么跟上老子啦!”

而双魁也立刻像二重唱一样,马上跟着爆出一声尖叫,又把我吓了一跳。

这次还没等我张嘴抗议,包公的更加凄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离我远点,不要跟着我这个人类的精英,你以为我怕你吗……”

虽然内容十分令人敬佩,惜哉不足的底气已经泄了他的老底。

一时之间,我们的叫声此起彼伏,在走廊间遥相呼应。

但是令我十分高兴的是,脚步声越来越慌乱,宛如被困在笼中的鸟一样,四处横冲直撞,似乎已经无路可逃。

哼哼哼,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我立刻觉得信心满满,仿佛胜利的果实就在前方,已经能嗅到人民币特有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