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海,模糊了时间和空间,我不知划了多少刀,不知流了多少血。
直至这狭窄的空间中都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墙上的狰狞的字迹,终于被我用血液洗去了。
就在我迷迷糊糊,腿脚虚软的时候,从我们进来就一直没有信号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闪烁的屏幕照亮了压抑的黑暗。
“喂?”我倚靠在墙上,有气无力地接起手机。
“少奶奶?你在哪里啊,我们找了你好久,手机也打不通,吓死我们了!”电话刚一接通,就传来了老黄振聋发聩的咆哮声。
“我在……,十层右手那条走廊的一个暗室里……”
“喂?什么暗室啊?你倒是说清楚,那条走廊上明明什么都没有……”老黄还在不停的聒噪,可是我却已经没有力气为他指点方位了。
手腕上的电子表又开始“滴答”、“滴答”的走动,我们又回到了正常的空间中。
即便又困又累,胳膊上还挨了几刀,可是看到身边虽然昏迷不醒,但显然已经脱离了险境的双魁,我的心中立刻满怀欣慰。
她的长睫如蝴蝶的羽翼般轻颤,鸡心形的脸庞较小玲珑,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漂亮得令人眷恋的姑娘。
我看着她安详美丽的面容,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女生陪伴是件幸福的事情。欣慰的望着昏迷不醒的双魁,突然觉得,我们可以一起笑,一起闹,一起吃喝玩乐,连做了傻事也有人作伴。
虽然她懒了一点,虽然她笨了一点,但是我不会介意。
我会好好的,用心的,照顾她一辈子!
我这样想着,想把双魁抱在怀里。可惜我是个胆小的家伙,张开了双臂,在虚空中悬置了很久,最终只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脑海中萦绕不去的话语。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我竟然听到了靠近走廊一侧的墙上隐约传来了奇怪的“笃笃”声。
声音小心翼翼的,似乎有人在用锤子试探墙壁里面的虚实。过了不大一会儿,接踵而至的就是刺耳的电钻声和轰鸣巨响。
撞击声震耳欲聋的,连地板都被震得轻轻颤抖。连昏迷的双魁都被震得眉头微皱,身体软软地歪到了我的怀中。
这可怕的响声不知持续了多久,墙壁上尘土飞扬,终于被凿出了一个大窟窿。
刺眼的灯光从破洞中照进来,宛如利剑般刺破了沉重如海的黑暗。光海中站着一个高大健壮宛如夜叉般的身影,却正是老黄。
“少奶奶,你怎么躲在了这个鬼地方?”尘土喧嚣之中,老黄一弯腰钻进了暗室,像拎小鸡一样轻松,一把抓着我的脖领,把我拖到走廊上。
而随后进去的前外联社社长包公,他把双魁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放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我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瘫在地上,望着那豪华的顶灯大口喘气,仿佛捡了条命一样。
“少奶奶,你怎么能钻到墙里去啊?”老黄活像要为我出大殡,哭丧着丑脸干嚎,“可急死哥们了,昨晚明明看到你和双魁在一起的,可是一转头你们就不见了!”
昨晚?没想到我们竟然足足失踪了十二个小时。
“不是有一道门吗,难道你们都没看到……”我边说边费力的抬起头,往那个被凿穿的墙壁看去,却发现雪白的墙壁上根本就没有门。
我说了一半的话被囫囵吞入了肚中,等我稍有些力气,能爬起来时,又壮着胆子打量了一下遍布泥灰和瓦砾的暗室。
只见里面空空如也,及没有拖把和废弃的水笼头,也没有那双破旧的拖鞋。至于让我浪费了几百CC鲜血才涂掉的字,更是不知所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见状长长地舒了口气,原来那个被怨恨困在这狭小房间的魅妖等待的,不过是这解脱的一天吗?
后来我被送到医院去清理了伤口,把手腕包得宛如木乃伊才被送了出来。而从把我们救出来的物业工人口中得知,这个大厦刚刚竣工的时候,有个清洁工不小心被困在了那个小小的清洁间里。
直到五天后,他被救出来的时候,人已经神志不清了,但是那个房间的墙壁上,被他写满了可怕的血字,让人望而生畏。
估计是独自一人被囚禁在黑暗中,恐慌至极才做出的举动。
而自从那之后,这个房间就再也不能用了,在没有人的夜晚,经常听到有人趿拉着拖鞋在走廊上走路的声音。
就好像,他仍像是过去一样在巡视打扰一般。
于是大厦的业主只好找人把墙重漆了一遍,并堵上了那扇房门,但是事情却根本没有得到解决。
可是当我得知事情原委的时候,已经两手缠满绷带,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还好有罗小宗殷勤的照顾我,只是时不时依旧会用抹布为我擦擦脸。
“老黄,我们的酬劳呢?”虽然手上缠满纱布,可是并不影响我要钱的动作,摊开手掌伸在老黄眼皮低下。
“少奶奶……”老黄哭丧着脸,“哥们看你挂了彩,一直没敢告诉你,那天我们把墙凿了个洞,扣除凿洞和补洞的钱,已经差不多用去三分之一了……”
“那应该还有一万多块啊!”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番话怎么听着那么像电视上演的无良包工头的台词?
果然就听老黄继续说:“还有你们那个社长他爸,听说我们的荒唐事,居然拒绝付钱!”
我气得差点咬碎了牙齿,果然无奸不商,早知道应该和他签合同才对!
“不过包公同学还算不错,答应以后用自己的零花钱分期付款把钱给我们。”说着从兜里掏了一百多元给我:“你的,五百块的三分之一。”
我拿着那一百多元钱,气得浑身颤抖,“怎么就这么点钱?还有为什么是三分之一?”
“还有我和罗小宗的份儿啊。”老黄指了指一脸呆像的罗小宗:“我们也帮了你的忙,要不是哥们我找物业借了大锤,你能从那面墙里爬出来吗?”
“小宗,你那么有钱,把钱给我,反正你也不缺这点零花钱!”我立刻朝罗小宗扑过去,要去他兜里抢钱。
可是罗小宗的身上显然流着商人的血液,双手捂住衣兜,坚持不肯让步,并且还不停念叨着,“这是我的劳动所得,法律保护劳动者的合法权益……”
嗯?他不是一贯傻不拉几的,怎么现在连《劳动法》都知道了?
原来转了一圈,最傻的那个,居然是我!
这次的事件过后,我就没有见过双魁,因为那天在暗室里发生的事情,让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她确实说过喜欢我,我也确实在那生死存亡的瞬间,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动心。
可是还没等我的伤口上的痂脱落,我就看到双魁神采飞扬地和包公牵着手在校园的林荫路上压马路。
这惊吓不啻于天崩地裂,把我惊得下巴几欲脱臼,就差没有砸到水泥地面上。
“哎呀,这不是陈子绡吗?”双魁被我撞到,大眼睛扑闪了两下,面带羞涩地说,“你有没有好一点,后来我也养了几天病,都没有时间去看你。”
“你、你们这是……”我指着得意洋洋,一身名牌的包公,脑中一片空白,懵懵懂懂地不知所以。
双魁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包公,“那天我被困在那个小黑屋里,是他把我救出来的,如果没有他的话,我真的不知道现在会怎么样。”
包公也立刻回应她一个肉麻的傻笑,看得我浑身泛起了一层鸡皮。
“而且我养病的时候,他每天都过来看我,还给我买了好多礼物……”双魁面带绯红,言语间明显表现出对礼物更加在意。
但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仿佛被一道炸雷劈到了头上。
天啊!有没有搞措,我自己挨了这么多刀,流了那么多的血,才化解了怨恨,令困住我们的魅妖解脱。
明明救了她一条小命的是我,她居然只记得最后关头抱她出来的包公?
看来所谓的英雄,不在于做了多少事,而在于登场的时机。
我顿时发现自己活脱脱是个男版的人鱼公主,在双魁和包公的谈笑风生中,眉来眼去里,化为了泡沫。
“喂!”我仍不死心想要为自己拉回一点分值:“你还记不记得请过的笔仙,它不是给了你提示?”
双魁狡黠地朝我一笑,“当然记得,怎么能忘呢?”
接着她拉过我的手,在我的手掌中央写了一个“郑”字。
“你看,那个笔仙给我的提示,不就是这个‘郑’字的右半边吗?”(友情提示:包公的大名叫郑扬。)
天啊!这样也行,难道笔仙写字是反着写的?
但是我却没有再说话,默默地注视着双魁窈窕的身影,跟包公相互依偎着,消失在校园的林荫路上。
在那可怕的暗室中,她已经向我敞开了心扉的一角,既便她曾经喜欢过我又怎样呢?
我的经历异于常人,又总会不自觉地陷入危险,确实无法给她带来幸福。
也许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暗室。
里面深藏着我们小小的秘密,和无法言说的,幸福与泪水。
暗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