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一肚子坏水的变态少年的累累劣迹,相信他绝对不会大发善心,真的想要去助人为乐。

可是双魁这几天的表现与平日并无二致,甚至连讲话的声音中都充满着期盼,令我跟着麻痹大意。

事不宜迟,我急忙拨打双魁的手机。然而对面传来的永远是“该用户已关机”这样冰冷的机器合成音,而平均每天都要发三张自拍的她,连朋友圈都不更新了。

整整一个下午,我在图书馆里坐如针毡,最后还是决定再去一趟双魁的学校。

此时天有些蒙蒙黑,压抑的乌云布满了天幕,似乎一场大雪就要来了。

我心急如焚,飞快地蹬着共享单车,仅仅用了半个小时就抵达了双魁的宿舍。夜色弥漫,宿舍的门口零星站着几个百无聊赖的等待女朋友的男生,一切都与平日并无分别。

双魁的手机仍然无法接通,万不得已之中,我只好拨通了她所在宿舍的电话。

“喂?你是哪位?”接电话的是个声音又甜又糯的女孩子。

“我、我找双魁!不,找齐芮,她在宿舍吗?”我紧张得喉咙发紧,生怕说错话,被这些女生嘲笑。

“她不在啊,最近都在练功房呢。”

“啊?她这么用功?”

“不用功不行啊,上次的考试就她一个人没有通过。你要是有事找她的话,晚一点再打来试试。”

双魁果然不负盛名,到了大学,成绩仍傲视同窗!

联系不上,我只好垂头丧气地坐在宿舍的对面等她。渐渐夜雾降临,冷风乍起,冻得我像是秋天挂在枝头上的树叶,没命地发抖。

不知抖了多久,就在我脸色青紫,几乎要去见上帝的时候,昏暗的路灯下,走过来一个摇摇晃晃的影子。

看她那纤瘦的身影,和走路不看路的,几步晃一下的独特姿势,来人必是双魁无疑!

“双、双魁……”我牙关打战,哆哆嗦嗦的迎了上去,“你总算回来了……,等得我好苦。”

然而双魁看到我的脸,突然吓得瞪圆眼睛,似看到了洪水猛兽。

而我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在看清她的身影的一瞬,一声尖叫顿时冲口而出!

“哇——”她被我这么一吓,也失声尖叫起来。

“你真是吓死人了!在哪里搞来这么个东西跟在身后?”虽然路灯昏暗,夜色漆黑,我还是能看清正有一个飘飘忽忽的人影紧紧尾随着她。

“人影?哪有什么人影?”双魁脸色青白,憔悴至极,一看就是被妖怪盯上了。

“算了,当我什么也没有说。”我伸出手就去驱赶她身后的人影,然而那个人灵巧至极,一偏头就躲过了我手指。

“真是累死我了……”双魁拎着一个运动包,唉声叹气,“不知为什么,最近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把手给我。”我一把抓住她的右手,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飞快的拽掉了她手指上缠着的红线。

“你这是干什么?”双魁气得跳脚大骂,“今天已经是第五天,还有两晚我就能看到他的脸了!”

红线摘掉之后,她身后跟着的黑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转瞬消失在清冷的空气之中。

只留下一股淡淡的臭气,在夜风中弥漫,仿佛一只遇到危险放屁逃逸的臭鼬。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瞪了她一眼,从书包里掏出打火机。跳跃的火焰,如摇曳的精灵,转瞬便吞噬了那根残破的线头,将它化做一缕飞灰。

还好双魁最近精神不济,居然只是难得的骂了我两句,就再也没有说什么。

“以后不要再信那些封建迷信,如果我没过来看你怎么办?”我临走不忘吓唬了她一下,“那些咒符很可怕,差之毫厘,就能谬以千里,搞不好连小命都会丢掉。”

“我知道了,你可真是啰嗦,”双魁不耐烦的朝我摆摆手,惋惜地叹气:“可惜只差两天,我就能看到命中注定的姻缘了。”

不知为什么,听到“命中注定”这几个字,我的心竟突然一紧。

这件事情真的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解决吗?

命中注定的姻缘,未必是指未来!耳边再次回响起那个变态少年的话。

寥寥几个字中,似乎蕴含着诡秘的玄机。

“喂,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双魁蹙着眉,似乎十分痛苦,“我的头好痛,想回去睡觉,你也早点回学校吧。”

这个女生可真是翻脸不认人,亏我还大老远的骑车过来帮她。

“你回去小心点啊,天黑路滑。”双魁站在路灯之下,微笑着朝我摆手。

金色的光芒挥挥洒洒的映在她的身上,掩盖了她憔悴的脸色,倒透出一抹夺人的艳光。

我望着这样明丽无双的双魁,一步三回首,前尘往事如潮汐般涌上心头。

我想到了几年前和双魁的初识,想到了她紧张的给我传纸条时涨红的脸,还有她跟我抢零食时的模样,心中竟泛出一丝暖意。

或许,那个站在浓雾之中的女孩真的变做双魁的话,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等我赶回宿舍,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老黄正窝在被子里鼾声如雷;而饭桶也睡得极其香甜,时而发出可怕的磨牙声。

“绡绡……”今日非常奇怪,一向仅有本能没有智能的罗小宗竟没有睡觉,一看到我回来就殷切的掀开布帘,脸色惨白。

“什么事?”我无心理他,脱掉衣服就往**爬。

“我好难受啊……”

“哪里难受?”我看了他一眼,床脚下蹲着的各色小妖有增无减,似乎今日罗小宗的运气格外差劲。

“我不知道啊,胃痛,头痛,浑身都痛……”

“睡一觉就会好了。”我实在累得要命,头一沾枕头,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耳边似乎又传来罗小宗凄惨的抱怨,可是我已经自身难保,又哪有多余的精力管他?

这晚我又梦到了站在浓雾中的少女,她比前晚更靠近了一些。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飞扬的发丝,坚挺的鼻梁。

可是不管我怎么看,都觉得这个身影极其亲切,似乎是我的一个熟人。

“嘿嘿嘿,你可真是悠闲,还在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我正在仔细揣摩,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

我登时被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回过头去。

只见苍茫的白雾之中,正站着一个身穿黑色羽绒大衣的人,风帽里露出仅余的一只独眼,闪烁着凶残的目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烧掉那根红线就能结束一切?”他笑得乖张可怕,“我真正想要的,可并非什么无聊的夙事情缘!”

我听到他的笑声,手心渐渐渗出冷汗。

对了,对了,这些寄生在黑暗中的妖怪,他们最想要,最羡艳的,一向是活生生的人命。

我怎么忘了?

“少奶奶,快点起来,出大事了!”我正徘徊在梦境之中,突然觉得脸颊生痛,似乎有人在用力拍着我的脸。

“什么事?”我心有余悸,一下从**坐起来,只见天色刚刚泛白,正是冬日的早晨。

“快点穿衣服,我们去双魁她们学校一趟。”老黄哭丧着脸说,“刚才有人打来了电话,说双魁住院了!”

怎么会这样?我昨晚见她的时候还好好的?

我的额头上吓出一层冷汗,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就跟老黄跑出了宿舍。而一向有热闹必凑的罗小宗也不甘人后,虽然面色不佳,仍执着地跟了上来。

医院中满是空旷的洁白,双魁正躺在病床之上,头发蓬乱,面颊塌陷,完全不似平日的活泼灵动。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昨晚得很晚,今早就无论如何也叫不醒!”与双魁同宿舍的几个女生吓得花容失色,红着眼眶说。

“再观察一下看看,要不你们先回去,去系里找老师跟她们家联系一下?”老黄一见到美女立刻装出临危不乱的模样,眯着小眼指点江山。

几个舞蹈系女生显然是从未见过这等奇事,被吓得昏了头,跑到楼下去买了点吃的塞到我们怀里,就匆匆忙忙地跑去系里打报告了。

怎么会这样?如果我昨天再仔细的问问她,而不是那么着急走掉,事情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现在可以确定,那根绑在双魁手上的红线只是一个障眼法而已,真正要取她性命的魔物,还尚未出现。

我懊悔万分,坐在双魁的床前,望着她消瘦的脸颊,心如刀绞。

“绡绡,我有点不舒服……”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罗小宗发出可怜兮兮的抱怨。

“去找个大夫看看,这里不是医院?”我实在无心理他,再一抬头,发现窗外暮色迟迟,竟然已近黄昏。

“可是要怎么找大夫?”

“老黄,拜托你带罗小宗去看看病吧。”事已至此,我唯有向老黄求援,“看完了病把他送回宿舍,他在这儿没命的唠叨,我可受不了。”

“我知道了,那双魁就拜托你了,少奶奶你要小心点!”总算老黄还算够义气,像是拎小鸡一样拎走了聒噪的罗小宗。

根据校医的检查,双魁只是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之中。据说在这所艺术学校里,经常有女生过度节食诱发昏迷,只需两瓶葡萄糖,便可起死回生。

可是只有我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昏迷,而是灵魂被攫住的表现。

看来除了那条红线,双魁的身上一定暗藏着什么更加危险的东西!

然而她昏迷不醒,我也束手无策。

因为奔波了一天,疲惫至极,不知不觉中,我竟趴在**睡着了。

这已经是缠上红线的第六天!梦中的少女距我只有一步之遥,如果不是那蓬勃的雾气,我早就能清晰的看到她的五官。

可是此时我却已经对她完全失去了兴趣,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双魁的安危。

然而就在这时,浓雾中突然伸出一只冰冷的手,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腕!

那只手又冷又硬,仅剩嶙峋的白骨,还弥漫缠绕着浓重的黑色晦气,一看就不属于人类!

“哇——”我吓得惨叫一声,一下就从梦里醒来。

却见**空空如也,一直昏迷不醒的双魁竟然凭空消失。我急忙抬头看向墙壁上的挂钟,指针准确的指向凌晨四点。

正是传说中妖怪最活跃的逢魔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