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到了城楼,萧慎已经点兵出了城。

孟荷之前还觉得今日日头不烈,如今站在城楼之上,望着两军阵中闪着银光的兵器,忽然惊觉暑气逼人,让她略微有些喘不过气。

她只能拼命回转目光,死死盯着大梁军队同萧慎。

是萧慎同她说过的枪兵。

他在宣府训练了两年有余,力图恢复北境军赫赫有名的枪兵阵营。

这是应对草原骑兵的一种有效战术,整个枪兵队伍整齐划一,如臂指使,如若配合得当,便真的如长枪枪头一般,所向披靡。

可枪兵阵最讲默契,北境军当年在顾将军麾下训练了十多年,如今萧慎带兵两年,能否发挥出枪兵阵容应有的水平,众人心中也没个底气。

战鼓响,北蛮人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大梁军队中有号角声响起,士兵们起势驾枪,拍马上前。

两军相交,孟荷一口气提在胸口,狠狠地松了下去。

大梁军阵未散!反而是黑压压的北蛮军队,被冲出了一个口子。

号角声越来越响,却节奏沉稳,梁军在北蛮人中左突右破,渐渐将北蛮人包围圈的口子扯得更开了,眼见就要从中切断北蛮人的前后两军。

忽然一个尤为高大的身影从北蛮军中杀出,此人身高约有九尺,就连座下战马都比其余人高一个头,拎着两把比人头还大的圆锤,所到之处,人仰马飞!

梁军枪兵严整阵营的右翼,被此人单骑而来,挑出了细长的裂缝。

前后铁骑一旦断开,整个枪兵阵的效用将会大打折扣,所有人心中一紧。

忽然铁器相交的铮鸣声将场上震得嗡响一声,萧慎长枪即出,挑飞了那人左手正要朝一个大梁士兵挥下的铁锤。

有了萧慎阻拦,枪兵们训练有素,很快前后汇合,补上了那道口子。

那九尺汉子大吼一声,从马上抽出弯刀,一手使锤,一手用刀,就朝萧慎扑来。

孟荷见那人身法,暗道不好,他恐怕习得左右开弓的身法,两手都可用兵器。

果不其然,那人虽壮,双手却十分灵活,上一秒还用铁锤抡下,下一瞬便换了弯刀劈砍。

萧慎长枪舞得生风,并未让他找到可乘之机,却也被他逼缠得有些左支右绌,难出杀招。

眼见又一波北蛮军队朝这边袭来,萧慎心下一横,将内力逼到左手,抬臂硬抗了那人有若千斤之力的圆锤,右手握枪急出,直取那人面门。

那壮汉好似也等着是这一刻,萧慎正面空门尽显,壮汉不顾逼到眼前的枪头,右手弯刀发力,直冲萧慎胸腹而去。

他舍了自己的眼睛,也要将这人一刀劈成两半!

下一秒,鲜血喷涌而起!

那壮汉正要怒吼,却发现空无一人,只有马匹被劈成两半的尸体,而自己喉咙发凉,好似有清风穿过其中。

“轰”的一声,壮汉如巨塔崩塌,整个人从马上栽了下去,死死握着自己被洞穿的脖子,死不瞑目。

城楼上发出一阵阵欢呼,回忆起方才一幕,众人仍有些心惊胆战。

壮汉弯刀逼近的前一秒,萧慎借着那圆锤发力,飞身而起,压住自己的枪头,往那壮汉脖颈间一送,而自己稳稳落在他的身后。

孟荷眼也不眨,望着萧慎骑在那壮汉的马上,回身又冲入涌过来的北蛮人中。

主将已死,剩下的北蛮人失了战意,很快便吹了撤军的号角,离开了战场。

孟荷动了动自己酸涩的眼皮,跟着秦大夫三步并作两步,冲下了城楼。

比之伤兵营还要浓上万分的血腥气混着土气,扑面而来。

孟荷呼吸一窒,脚下踉跄了一下,秦大夫看了她一眼,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她,朝前走去。

孟荷为自己的失态苦笑了一声,忙跟上了秦大夫的脚步。

士兵混同军医们,一同在战场上梭巡,死了的,由士兵们抬回去,发现活着的,叫军医上前查看。

真到了直面伤口的时候,孟荷反而没了先前的迟疑,她手脚极快,点穴止血,动作利索。

秦大夫默默陪她处理了几个病人,才放下心来,去了别的地方。

“他好了,你们将他抬回去吧,切记将他的手臂保持这个高度,否则会失血过多。”处理好了一个断手的伤兵,孟荷交代其他人道。

士兵们默不作声点了点头,小心地将伤者送回了城门。

“孟大夫,这边!”孟荷刚目送他们远去,再往前又有人唤她。

孟荷往前走,忽听闻身边铁甲摩擦之声,才发现萧慎不知何时起,跟在了她身边。

“没事。”萧慎见她飘过来的眼光,忙将那接了壮汉圆锤的的左手抬到她身边,握了握拳,示意自己无事。

孟荷步履不停,眼睛却上上下下仔细看了看他的手掌,才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她与萧慎却齐齐面色一变,朝着前方检查伤兵的士兵急呼道:“小心!”

话音刚落,箭雨席卷着厉风呼啸而来!

萧慎动作极快,将孟荷往身后一挡,抽枪急转,将那箭雨纷纷挡了下来。

孟荷扬鞭将将抽起一个落在地上的盾牌,就朝前方的士兵扔去。

萧慎挡在她身前,她尚有余裕,透过空隙,望见了前方一小队放箭的北蛮人。

“距离够吗?”萧慎问道。

他知道她随身带着小弩,孟荷闭眼,稍微感知了瞬息风向,点点头:“够,是顺风。”

萧慎微微侧身,给她让了位置,孟荷抬弩便射,那边的传来几声闷哼,箭雨终于止住,几个北蛮人快速朝撤军的方向逃去,躲开孟荷射程。

“两军停战期间,收取伤兵和尸体是惯例,他们怎敢...”孟荷话音未落,孟荷前方一个躺在地上不动的北蛮人突然暴起,抽刀就朝萧慎而去,孟荷飞身而起,一刀扎在了那人背后,那人挣扎两下,没了气息。

孟荷望着那北蛮人,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管是箭雨还是方才的偷袭,都伤不了萧慎分毫,北蛮人做这些可以称之为没有意义。

一种被窥察的不详预感,诡异地爬满了孟荷全身,她回身朝北蛮人撤军方向看去,却只见了那几个放箭之人落荒而逃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