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霆摇摇头:“母亲,芝英与我感情很好,松儿也懂事听话,此话莫要再说。”

他虽然拒绝了母亲的要求,心底却还是留下了一点想法。

不过想到如今府中的乱象,沈霆转眼就将这话抛到了脑后。

……

沈拂烟拿了沈府的五千两银子,出府便转去了京城最大的金阁。

姚绍周站在二楼一抬眼,便看见沈拂烟穿着水蓝裙裾缓缓入内,像是一团清泉凝成的水雾,在酷暑天沁透人的心。

“大哥,这两只镯子哪只好看?”姚三小姐姚沐沐拽动他的衣袖。

“喜欢就都买,记大哥账上。”

姚绍周未动,姚沐沐眯起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让我瞧瞧,大哥看哪家小姐看呆了?”

她伸脖子往栏杆外探,姚绍周却拂袖将她挡了回来。

“专心些,”他站在那里,不怒自威,“我不过办了个案子,你就非来讹我一顿,记得为你四妹也选一只。”

“沐儿知道了。”

姚沐沐撅起嘴转身,这时店里管事带着沈拂烟走上二楼,沈拂烟同姚绍周遥遥对望了一眼,互相点头示意。

没料到会在这儿遇到姚绍周,沈拂烟心底慌了一瞬,赶紧走到另一侧。

她准备为裴晏危选些生辰贺礼。

“哼,插着孔雀毛的乌鸡。”看着自家大哥与沈拂烟的眼神互动,姚沐沐低低骂了一声。

一个爱混在男人堆里的和离妇罢了,还和姚蓁蓁这种乡下货色玩在一起,她看一眼都嫌脏。

“你说什么?”姚绍周耳力惊人,顿时沉下眼。

姚沐沐抿住嘴:“我没说什么。”

她知道姚绍周为人板正,这种背后骂人的行为肯定惹得他不喜。

姚绍周看着三妹倔强的模样,冷声道:“去给长乐公主道歉。”

“什么?”姚沐沐瞬间抬起脸,又羞又怒,“大哥,我什么也没说!”

她眼睁睁看着姚绍周将她选中的首饰推回给管事。

“那就什么也别买了,回府。”

姚沐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大哥……”

姚绍周横她一眼,眼中冷意唬得姚沐沐如鲠在喉。

大哥竟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如此待她!

“回府就回府!”她愤愤一跺脚,拎起裙子就跑下楼去。

“三小姐!”

身边的丫鬟连忙去追,又怯生生瞅了姚绍周一眼。

“去吧,送三小姐回府。”

姚绍周面无表情打发走丫鬟,深深呼出一口气,朝着看向这边的沈拂烟走去。

“臣见过长乐公主。”

他微微低头,一身正气如风,沈拂烟不禁有些心虚。

“姚大人,真巧。”

这时管事将刻着裴晏危名字的金花生端来,沈拂烟唯恐姚绍周看见裴晏危的名字,赶紧伸手将金花生捂在手中。

“这工艺不错,为我装起来吧。”

她有些后悔将桂米留在马车上了,若桂米在,她还能拦着姚绍周说两句话。

不过姚绍周似乎对这些金饰不感兴趣,他目光落在沈拂烟脸上,静静开口:“公主,臣的书房里丢了一卷卷宗。”

沈拂烟睫羽一颤,睁大眼看着他:“竟有此事?不过姚大人同我说这个做什么?”

那卷宗有一卷正本,两卷拓本,且已是多年前的事,姚绍周怎么还能发现?

姚绍周嘴角浮现出一抹近乎于无的淡笑。

“此事,只有公主知道。”

他手往一旁伸出:“借一步说话。”

管事的见机退开,沈拂烟与姚绍周面对面站着,咬死不松口:“我不懂姚大人的意思。”

虽然她与姚绍周都心知肚明,但此事万万不能承认。

看着她坚定的神色,姚绍周嘴角笑意扩大。

“公主,”他走近一步,与沈拂烟保持着亦远亦近的距离,沈拂烟甚至能嗅到一丝大理寺的书卷气息,“沈将军一生为民,马革裹尸,想探清当年真相的,不止只有公主一人。”

闻言,沈拂烟倏然抬头,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姚绍周也想查当年边境大败的事?

他上次不是还同恒王走在一起吗……这是否是个陷阱……

沈拂烟垂下眼帘,微微一笑:“姚大人说话可要当心了,此案已结,难道当年查明的不是真相?”

姚绍周沉眼看着面前的女子:“我愿帮助公主。”

“多谢姚大人关心,只是我现在一切安好,并无什么困难。”

沈拂烟攥紧袖中的手,依旧不肯松口。

此事诡谲,她容不得一丝闪失。

姚绍周看着她沉默片刻,也不勉强,只是临走时,在她耳边搁下一句话。

“八月二十六晚,裴晏危带领锦衣卫至城郊一处屠杀场捉捕五人,其中一人为缥缈阁花魁,俱已查清为前朝余孽。”

八月二十六日……

沈拂烟看着姚绍周离开的背影,怔怔捏紧了管事重新递来的礼盒。

裴晏危说绣雨背主,难道绣雨投靠的便是前朝余党?

可裴晏危背后的势力不正是前朝麒麟军吗?

沈拂烟有些糊涂了,看来此事还要再探。

她收起包好的贺礼,径直去往都督府。

“都督去了慎刑司,公主不若喝杯茶等等,咱家差人去同都督说一声。”

钟公公现在看见沈拂烟便满脸笑意。

有了公主,都督脸上的笑都多了一些,整个都督府都不用踮着脚尖走路了,就连他做起事来也松快不少。

长乐公主不仅都督心头的宝,也是他的啊!

沈拂烟摸着袖中的盒子笑了笑:“正巧,我想去慎刑司瞧瞧沈若柳,能劳烦钟公公带我去见都督吗?”

钟公公的额角流下一滴冷汗。

慎刑司那种阴湿肮脏的地方,公主去了能受得住吗……

况且,他想到这几日裴晏危似乎心情不佳,此刻恐怕亲自动手行刑,更加不敢带沈拂烟过去了。

若让公主瞧见了都督狰狞冷酷的模样,吓坏了怎么办?

他钟潜岂还有活路!

可惜,沈拂烟柔柔笑着,却很坚定。

钟潜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撒娇的女儿缠住了,抹了抹汗,只好请沈拂烟换乘了都督府的马车,一路前往慎刑司。

天色渐暗,慎刑司又有一半建在地下,沈拂烟步入大门,墙壁上火光摇曳,夹杂着回**的惨叫声,宛如无边地狱。

钟潜这下是真的怕了,若待会公主被吓晕,他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怎料沈拂烟只四处打量着,并未露出害怕神色。

慎刑司是锦衣卫的地盘,裴晏危多半时候便泡在这处?

她看着潮湿阴暗的墙面,心中有些疼得发酸。

这种地方待多了,对身体关节多有侵害。

看来得给他熬些祛湿的汤才好。

她迎着火光往里走,看到高大身影背对着,面前竖着一道血淋淋的人,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听到动静,裴晏危扭过头,待看清沈拂烟的脸后,身形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