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来看看你。”
这话太虚伪了,虚伪得禹文泽自己都不好意思,悄悄别开了脸。
“嗤,你这装腔作势的,恶心谁呢?”
哪怕现在身心虚弱又脆弱,贞霓也依旧端着自己大小姐的脾气,半点没有服软的意思。
“我不是故意的。”
禹文泽被怼,脸上青红交错,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是不是重要吗?”
贞霓垂着眼,语气里的嘲讽不能更明显。
“恭喜你呀,你亲手杀死了你的第一个孩子,好事一件。”
贞霓的话让禹文泽浑身一震,后背又开始不停地冒冷汗,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滚吧,滚远点!”
贞霓发了狠,禹文泽也没办法。
他想起医生叮嘱贞父的话,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马上就走,你别激动,好好养身体。还年轻着呢,以后还会有的。”
还会有什么,禹文泽没有明说,但两个人都明白。
以后贞霓会遇到一个把她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男人,他们从恋爱到结婚,然后会有就一个甚至几个可爱的宝宝,每一个都比这个更让人期待,也更让人怜爱。
“滚!”
这是很好的祝福,可是贞霓不需要,她又吼了一声,甚至用尽全力将桌上的杯子毫不犹豫地砸向了禹文泽的后背。
一声闷响之后,紧接着是一声脆响,杯子先砸到了禹文泽的后背,而后落地,四分五裂。
玻璃的碎片溅起,划破了禹文泽**在外的脚踝。
他深深看了一眼贞霓,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脚踝上的伤口。
“你好,麻烦你去病房里收拾一下,里边刚才碎了个杯子。”
禹文泽从钱包里摸出三百块钱给护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个时候医院里的保洁阿姨已经下班了,禹文泽再进去搞不好还要被贞霓砸,贞父找来守夜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想来想去,他也知道想到找护士了。
收拾个碎杯子就有三百块钱拿,这当然是好事。
护士收了钱,拿了护士站里自己用的清洁用品,在禹文泽的目送下进了病房,没一会就收拾好出来了。
见状禹文泽安心地走了,一路开车回家,脑子里始终都是恍惚的。
他脑海里不再是那句“孩子没有保住”,而是贞霓说的“你亲手杀死了你的第一个孩子”。
第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禹文泽并不清楚,他是家里的第二个,想知道第一个的寓意,就只能去问问禹妈妈。
所以哪怕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妨碍他平安无事地开车回到了恒云公馆,找到了禹妈妈。
“你这是去哪儿了,一脸的汗。”
禹妈妈正在削苹果,见他回来无奈地站起来拿了手帕给他擦汗。
手帕是禹妈妈经常带在身边用的,浸染了她最喜欢的香水的味道,熟悉的清淡香水味让他惶恐不安的心渐渐找到了归属。
“妈,我想问你件事。”
他少有的在禹妈妈面前一本正经,禹妈妈怔了几秒,便拉着他坐回了沙发上,同样严肃地看着他。
“就是,你怀着我哥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禹妈妈没想到禹文泽会问这个,一时间呆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楼上终于和老爷子聊完了的禹承泽迷糊着下楼,听到禹文泽的问话时同样怔愣在原地。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放弃了立即下楼的想法,轻手轻脚地坐在楼梯上,一动不动地等着禹妈妈的回答。
“也不太好说是什么想法,我怀上承泽的时候,才和你爸爸结婚不到一年,对禹家还不够熟悉,还很怕你爷爷。”
错愕之后,禹妈妈倒是没有转移话题的意思,反而回忆起当初来。
“你爸爸对我很好,我怀孕的事情还是他先发现的,他问我是不是很久没有见红了,硬拉着我去医院检查。结果还真就是有了承泽,黑白B超图上小小的一团,连个婴儿的雏形都看不出来,医生说我怀孕已经十周了,那感觉很奇妙。”
“从那以后,你爸爸就很紧张我,生怕我和你承泽出了什么事情,我洗漱都要被他管着,月份越大,母子之间的牵绊也就越深,承泽第一次在我肚子里动的时候,我和你爸爸傻笑了一天,连睡觉的时候都在傻笑。”
“你不知道,承泽出生的时候,你爸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产房门口哭得稀里哗啦的,可丢人了!”
禹妈妈说着说着就掉了眼泪,她想起那时候和禹爸爸一起期待着小生命的诞生,又一起照顾着他从小小一团长成了可以迈着小步子到处跑,看着他从简单的爸爸妈妈到后来可以完整地背诵一首诗,看完一本简单的书。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关注禹承泽了呢?
大概是从有了禹文泽开始吧。
她总是在说,弟弟还小,你要让着弟弟,弟弟哭了,妈妈要去照顾弟弟了,你自己玩。
久而久之,禹承泽也不再依赖他,等她终于有了一点点时间可以陪伴禹承泽的时候,他已经跟在老爷子生学会了成年人的内敛沉着,也学会了冷漠和自持。
他不需要她了。
禹承泽在楼梯上挨着墙壁,蜷缩成一团。
那些小时候的故事,他也都还记得,只是不愿意再想起来了。
因为那些短暂的喜悦里掺杂着他不愿意想起的过去。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在院子里玩球,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皮,流了很多血,他去找妈妈,妈妈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顾着哄婴儿床里哇哇大哭的禹文泽。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去找过妈妈了。
他那个时候开始有了一个很长时间都让他夜不能寐的意识:他没有妈妈,他的妈妈是弟弟一个人的妈妈。
禹承泽呼出一口气,揉了揉脸,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脸,刻意踩重了下楼的步子。
果然楼下刚才还很温馨的母子俩都闭了嘴,一起看向他。
他也不在意,慢悠悠地下了楼,瞥了一眼茶几上削到一半的苹果,和母慈子孝的场景,勾了勾唇。
“你脚踝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