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然回来的那天，外婆一个人站在村口的大槐树下一直目送她们上了车，远远望去天地一片白色，外婆有些单薄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她一直站在哪里笑着给她们挥手，只是陈安然知道，她的眼眶早已湿润，只是她们已经坐上车走了很远，远到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有些模糊，车一拐弯便再也看不见了，离别的心情总是很沉重。

下飞机的时候，南川在机场等着她们，看见她们出来便迎了上来，接过了陈安然手中的行李，陈妈妈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们没有回家，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这几天晚上她基本痛的睡不着觉，陈安然每天半夜都能听见她有些压抑的痛苦声，她心中有些难过，却在这一刻什么也做不了。

到了医院，还是上次的那个主治医生做了检查，她告诉陈安然要有心理准备，她的病情很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从门口出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变的无比难看，白的可怕，南川有些不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全是悲色，她将头靠在南川的肩膀上，眼泪打湿了他肩膀上的整片衣衫。

何惜言是在第二天的时候来医院看她妈妈的，他陪着陈妈妈说了好久的话，其中也提到了陈安然要结婚的话题，陈妈妈拉着何惜言的手说道：“阿姨从第一眼见你就很喜欢你，觉得你是个好孩子，而且对我们家安然也很好，我一直以为你们会在一起，没想到……”陈妈妈絮絮叨叨的说着，何惜言只是微笑着听着。

他听她讲完才说道：“阿姨，我和安然是很好的朋友，我一直当她是妹妹，从刚认识起就是这样子的，这次她能够找到她喜欢的人，我心里真的挺高兴的，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保护她的。”他满脸笑意，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别的情绪，很平静。

陈妈妈叹了一口气：“惜言，你是个好孩子，以后一定能找个好媳妇，是我家安然没有这个福分。”

“阿姨，您别这样说。”他依然一脸笑意，只是有些听陈妈妈这样说有些不知所措，如同孩子一样解释着。

“对了，我记得上次家里来了一位老师，安然说是她的朋友，说是隔壁A大的老师，你认识吗？”那个人确实给陈妈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从自家女儿的眼神中看出了不一样的情绪，那与看见南川和何惜言时的不一样，她知道那种眼神，因为她以前年轻的时候，第一次看见陈安然她父亲的时候就是那种眼神，充满着不一样的情绪，她觉得那个老师一定不是所谓普通的关系，因为他看陈安然的眼神也很不一样，虽然只见过一面，但留下的印象却是最深刻的，现在谈及许多事情她才想了起来，不过也只是随口一提，当时总以为那会是她男朋友，但却不是，他后来再也没有来过家里。

何惜言有些惊讶，原来陈妈妈居然见过顾承，原来那时候陈安然与顾承在一起的时候，陈妈妈并不知道，原来顾承居然去过她的家，他的内心忽然有些难以平静，但脸上依然很平静，想了想才说道：“阿姨说的是顾老师吧，我们以前上学的时候他是A大的老师，后来好像出国了，前一段时间才回来，现在是A大美术系的教授，我们几个都认识他的。”

“哦，原来是这样呀，年纪轻轻真的看不出来，原来是位教授。”陈妈妈点了点头，听何惜言的话似乎他们只是普通关系，不过总觉得有些疑惑，不觉问道：“惜言，你老实告诉我，安然以前是不是喜欢他？”

陈妈妈问出的话让何惜言有些惊讶，他不知道陈妈妈怎么会发现这一层的，顾承不是只去过一次家里吗？他内心有些震惊，但脸上依然伪装的很好，笑了笑道：“阿姨怎么会这么想，安然上大学的时候没有谈过恋爱的，这您是知道的。”

陈妈妈的看着他叹了口气：“你也别骗我了，其实有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何惜言心中苦笑着，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从他那天来时的眼神里我就知道了许多事情，但我没有问，安然一向都很懂事，但十年前她却忽然转了平日里活泼的性子，突然变的沉默寡言起来，虽然当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隐约听到了些什么，自从来到这里后也发生了许多事情，有好几次我都听见安然在半夜的时候偷偷的哭，第二天起来眼睛都哭肿了，还骗我说是昨晚没睡好，其实我一直都猜到了，只是没问而已，我怕问多了她显我烦，可是，我自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还是很担心她，我怕她会为了我做出自己不情愿与不喜欢的事情，惜言，你明白阿姨的苦心吗？”

何惜言仔细的听着，忽然就红了眼眶，心中有些不忍。

“所以，如果你知道什么，我希望你能够告诉阿姨，安然那孩子总是死倔的性子，有些事情其实她自己很难看的明白的，我只是希望她能够过的快乐些。”

何惜言想了很久，才有些沉重的缓缓说道：“安然确实喜欢顾老师，他们大二那年就在一起了，顾老师对她很好，那段时间是她过的最开心的日子，她每天都会回来同我们讲她跟顾承的事情，想象着以后的种种美好，可是好景不长，大四那年，顾承突然提出分手，安然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出国了，那个时候，安然每天都很痛苦，后来她似是突然想通了一般，很努力的读书，每天都将自己的时间排的满满的，不留一点空闲时间，她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也不怎么时常笑了，整整十年，她似乎都在等那个人，我以为他悄无声息的消失掉再也不会回来，可他突然却又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以为他会同安然在一起，没想到他也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很决绝，很让人讨厌……”

何惜言的语气很平淡，但陈妈妈还是听出了他内心的不甘，不由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她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

何惜言临走的时候陈妈妈看着他，眼里闪着晶莹的东西，她笑着说：“惜言，今天的事情别告诉安然，我怕她多心。”

何惜言郑重的点了点头走出门的时候不觉心情有些沉重，他又去了上次去的那家酒吧，只是很凑巧他又碰见了上次的那个女人。

他走到她的身边，有些开玩笑的道：“今天不是周末怎么还出来喝酒？难道你一天都不需要工作的吗？”

顾若听见身后的熟悉的声音，有些惊讶，眼里带着一丝欣喜的回过了头，他今天也来了这里，真是好巧，不过，挺好的。她一脸笑意的看着他道：“心情不怎么好，我把老板炒鱿鱼了。”她说的很豪气，看着他一脸惊讶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骗你的，我下个月要去美国了，应该不会回来了，所以前几天辞了那份工作。”

她说的很轻，但何惜言还是听出了一丝悲伤的情绪。

“这样呀，那是好事，应该高兴的。”

他说着坐在了她旁边的空位上，她替他倒了一杯酒，推了过去，何惜言拿起酒杯，一口饮尽，她眼里有些惊讶，随即似笑非笑道：“看来你似乎也心情不佳，不如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何惜言似乎也很感兴趣，问道：“什么游戏？”

“我们两个互换秘密，说说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怎么样？”

“似乎不怎么样，既然是秘密，那为什么还要告诉别人，我觉得一点都没意思。”

“怎么，不敢吗？”顾若一脸挑衅的看着他。

何惜言盯着她看了好久才道：“好吧，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先说，如果我觉得你的这个事情确实悲伤，那我就将我认为悲伤的事情说给你。”

顾若道：“好，成交！”

顾若将杯中的酒喝完才说道：“我有个弟弟，十年前的时候查出来患了淋巴癌，我父母都在美国，所以我就带他回去接受治疗，前期治疗效果很好，病情基本控制住了，癌细胞没有像以前那样扩散了，但身体却变的极其虚弱，不过总归保住了性命，我们全家都很高兴，医生也说如果持续这样，情况很乐观的，后来没过多久癌细胞突然急剧的扩散到了全身，医生也没有办法，只能靠药物维系着生命，医生说他只有两年的时间，曾经他在这里有过一个女朋友，他说他想回来再看看，所以我父母就同意了，只是现在，他的病情又开始变坏，我想带他回去，但他似乎并不想回去，我也不想强迫他，但为人子女的总不能太自私。”

何惜言道：“所以你想下个月带他回去？”

顾若点了点头，眼里全是无奈的悲色，不过很快便消失了，她一脸期待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似乎再说，我说完了，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