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荣在门口就已经看到早喜,上前先打了个千逗她,“奴才给早喜姑姑请安。”
“崔大公公真是折煞我,我哪当得起你这么大礼的。怎么,都大晚上的了,你到御膳房凑什么热闹?不会是最近小宫女们献的殷勤太多,上了火气吧?”
早喜当年是跟崔小荣同一批入的宫,两人都是南方同个郡县出来的,自然讲话向来也就不拘着。
崔小荣听到她又拿他调侃,也不恼,嘿嘿干笑道,
“你都在哪听的歪风乱语,我哪有时间去跟小宫女们打闹。你看我都这个时辰了还没办法躺下抽点疙瘩烟,纯纯的苦命人一个。还有心情挖苦我。倒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整个冬天那么大风啊雪的都没能把你怎么着,不会来点春风人倒惹了风寒吧?”
“我呸,狗嘴吐不出象牙说的就是你这种人。活生生地都被你给咒不好了,我就不能替别人来拿点药?”
“哟,别以为我不知道。太后又不是你在值的大夜班,谁能叫得动您老人家呀!”
早喜剜了他一记白眼,还真给他说中了。太后又不需要她晚上伺候着,一般人还真动不着她来取药。
她干脆没再理他,径直到御膳房递了牌子,说要取瓶活血祛瘀的药膏。
崔小荣缠着跟了上去,说道,“可巧了。我们太子爷这几日挺累的,功课被盯得死紧,明儿个还得到布库考试来着。今日骑马在场上就给马剐蹭了一下,好在受了皮外伤,我也是来取活血祛瘀的药。”
早喜回头不屑道,“你家太子爷受的皮外伤那叫因公负伤,我替这位取药的受的伤那叫无妄之灾。说来说去,这无妄之灾还是你家那位太子爷牵扯出来的呢。”
崔小荣嚼出了点其中的味道,问道,“你到底替谁拿的药?”
早喜自知说漏了嘴,手掌拍了自己嘴巴,“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崔小荣头伏低仰着她,贼兮兮道,“你说的是恩燃姑娘吧?她怎么了,什么无妄之灾?”
早喜不耐推开,“你这脑袋瓜子这么小,想的却比别人多。你倒是别在太子跟前乱嚼舌根。”
崔小荣面有得意之色,道,“若不是太子爷这几日实在走不开,他今晚还打算去见恩燃姑娘来着,说什么入了春,得去给老佛爷请个春祥的安。谁都不傻,哪看不出他是想借机到永寿宫看心上人。啧啧,要我说.......”
“他来了也见不着。”早喜干干脆脆打断了他。
“你又不是恩燃姑娘,怎知她一定不见?”崔小荣嗤笑,“你可别说,我看着恩燃姑娘是个福相之人,说不定太子爷排除万难,最后福气真的会落到她身上呢。”
早喜拿了药,大步流星般跨出药房大门,不屑道,“福气嘛,自始至终倒是没见到,背晦的事倒不少。今儿脸就被人打了一巴掌,肿得老高了。”
崔小荣也拿好了药,脚下缠着上来。早喜的性子他可是一清二楚,捧着两下心就飘忽了,嘴里哪藏得住东西。
“早喜,等你出了宫,你夫君见你长得居然这么大气婉约,肯定八台大轿把你迎娶回家。那是,咱俩的交情到时你出宫我肯定给你包个大礼包。”
“油嘴滑舌的,没句真心话。不过话说回来,你是不是好奇恩燃姑娘到底被谁打的巴掌?”
夜色在凝结,两人边走边说,最后在长乐门前分了镳。
“我到底说了什么?我不会说错什么吧?”早喜站在月色朦胧的宫门前,望着崔小荣渐行渐远,喃喃自语。
·
司马铎第二日清早,就派崔小荣到永寿宫传上官恩燃去见他。
原本是要到布库跟阿克丹师傅练习摔跤的。昨日被马挂蹭了一下,他借机找到了说辞请到半天假。
这半天假来的十分及时,他必须见一见她。
昨天夜里听崔小荣的禀告,他已经气了一整夜都没睡好。
月华门前的千步廊下,他在稍显偏僻的树荫下见到了她。
这地方是崔小荣提议的,上回扮太监去永寿宫已经被皇额娘发现,想来是有耳目安在了那里,自然是不能再那么做了。
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看着她拂开千步廊尽头下那根垂下来的榆枝,露出凝脂白脸。
似乎更瘦了些,两只眼睛在那张瓜子脸上显得更大了。
司马铎目光落在她的左脸上,或许昨晚涂了活血膏的缘故,红肿已经消退了一些。
但待佳人走近,瓷玉般的脸赫然见着掌痕,可想而知她当时遭受的力道有多大。
司马铎手指关节缓缓屈起。眉目里尽是心疼。
“奴才给太子请安。”
对于上官恩燃来说,再次见司马铎,她也是出于无奈。
崔小荣来传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肯定是早喜说漏嘴了。
鉴于上回已经被皇后警告,她是不敢再领司马铎半分的好了,能避则避。
“免礼,这里没人不必拘礼的。”
上官恩燃抬眼见他,吓了一跳,那双眼睛底下全是青灰,他是怎么了?
“疼吗?”
“啊?”上官恩燃错愕,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垂下头道,“不怎么疼了,多谢太子.......”
“你还谢我?”司马铎急地靠前几步,原本想伸出手探究她的脸,又怕唐突了佳人,僵硬收住。
“是我害你受了委屈。”
上官恩燃后退一步避开了。
岔开话题道,“太子殿下传奴婢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司马铎见她故意疏离他,脸上始终半冷不热的,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实在抓摸不透。
一向外放豁达的心像灌满了苦水,闷得他胸口发慌。
“你现在躲我躲得好厉害,我都好长段时间没见到你。若是今日崔小荣不骗你说我有要事,你是不是还要躲着我?”
他已经说的这么直白了,以前小心捂在心里不敢说出的话,干脆壮着胆子问了出来,“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上官恩燃被问的措手不及,垂下头支吾道,“太子请自重。奴才惶恐。”
自重一词一下刺痛了他。
“自重?我之前就是太自重了,事情才悬着未有半点进展。”少年目光灼灼,一个跨步再次来到她面前,呼出的气息笼罩住了她,
“我就是太自重了,才让那姜露有机会打了你这巴掌。你放心,她怎么打你,我就怎么给你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