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恩燃直呼不妙。
这司马铎若是替她去出头,头个遭殃的不是什么姜露,而是她自己!
她仓皇跪了下来,语带恳求,“太子息怒。奴才从不敢有别的奢想,只想在这宫里头当个宫女安稳度生,请太子留给奴才一条活路吧。”
司马铎两只手紧了又放,放了又紧,最后壮起胆子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怎么一见面就跪上了。你当真以为我很喜欢被别人跪是不是!留条活路是叫我任由别人欺负你吗?那我算什么爷们!”
她似乎被自己捏疼,水雾盈眶,楚楚可怜的模样一下又让他语气缓和,“这事你就别管了,我自有我的办法,不会牵连到你的。”
上官恩燃无奈,人家又不是傻子,你替我去出头,人家用脚想到知道是我去哭诉告状。到时不把账算回到我头上才怪。
“奴才只是个奴才,挨打受罚是应受的份。”
“你是真不懂还是不想懂,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在我眼里,怎么会是个奴才呢?”
司马铎顺势将她更靠近一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在颤抖,她的心也在颤抖。
他想两颗颤抖的心挨近了,她对他的疏离会不会就少一些。
上官恩燃是想要挣脱开的,可他现在已经足足比她高出了一个头,怎么使力都于事无补。
司马铎是第一次这么跟个女孩挨近,脸涨得通红,声音里尽是促狭,尽是哄的,“恩燃,你给我句话好不好,你到底对我是个什么意思?”
这么近靠着,如兰的气息撒进他的鼻腔,就连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看起来都像是在像他撒娇。
他的眼里尽是柔光,甚至语带恳求道,“你不要乱动好不好?我怕弄\疼你。”
上官恩燃脸上红一阵紫一阵,实在无法,只能僵硬着脖子说道,“太子,奴才来见您也是有重要的话要说。奴才实在没有高攀之心,更不想与司马家的人牵扯在一起,请太子自重。”
清脆的声音如玻璃坠落,砸醒司马铎热昏了的头。
他终于放开了她,眼中尚存破碎的希望,问道,“你.......你的意思,对我没有那层........那层意思是吗?”
上官恩燃其实也不忍,眼见他对两人之间原本清晰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化,只能尽快掐灭他的幻想。她抬头迎向他清澈如水的目光,“没有。”
干脆,明了。
“如果,我不当太子了呢?”
没有恼羞成怒,他眼里的光依然柔软,
“太子之位本就是我母妃所望,我并不是非要不可。我去跟皇父求情,去跟太后和皇后求情,他们要我怎么跪我就怎么跪,他们一定会成全我的。到时我们出去开衙建府也好,被流放到外地当个闲散差使也好,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海阔天空。恩燃,我不再当司马家的太子,这样行吗?”
上官恩燃被他的话吓得脸白了,耸着双肩猛烈摇头,“太子千万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这样你都不愿意吗?”司马铎茫然望向她。
上官恩燃说不出狠绝的话,毕竟他才十四岁。
年轻气盛,说什么不想当太子,都是些孩子话。再过几年,清楚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到时再来后悔又是怪谁呢?
恩燃态度坚决,“奴才身为下贱,从未有过妄念。太子隆恩,奴才实在难以报答。”
司马铎只觉心肺一阵剧痛,美好的愿景被彻底颠覆。
说不清是怒极还是悲极,但尊严尚存一分。
人家都拒绝成这样了,自己再死缠着,就是遭人嫌了。
“好,我知道了。”他缓缓背过身去,闭眼吸气,身魂俱疲,“你回去吧。”
上官恩燃望着他的背脊,不觉心生难过。
他可是太子啊,众星拱月要风有风,要雨有雨的。
何曾需要这样低声下气问一个宫女愿不愿意跟他厮守。
终究是自己对不住他。从一开始要是在那乘肩輿上,他没有认出自己,那么,现在他或许早就迎娶了自己的太子妃。
东宫阵营的势力也正式拉拢起来。
千步廊下吹过来料峭的春风,长风过天际,两人衣诀翻飞。
她想了想,最后说,“那块你送我的玉,就是那玉兔吊饰.........”
司马铎沉着嗓子道,“你留着便是。我还没有小气到送出的东西还要回来。”
她原本是要归还的,但又不知怎么解释那块玉现在落在司马无辰的手上。
一想到那晚见到那块玉司马无辰震怒到极致的样子,她都不由一缩。
好在司马铎没要回。
她垂眼深深福了个礼,“奴才谢太子隆恩。奴才还要当值,不扰殿下。”
待身后的脚步最终趋于宁静,司马铎才转过了身。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死死盯向千步廊下那个烟青色的身影,渐行渐远。
司马铎心中尚存执念,只要她回头一次,他一定什么也不顾,跑到她跟前拦下她。
直接就去太极殿把事情挑明了。
太子之位谁爱当就当去。
可她一次也没回头。
司马铎也不知自己在榆枝下站了多久。
崔小荣小心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的脸色也不敢催,躬身道,“太子爷,这里风大,咱是不是该回去了?”
司马铎跟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径自说道,“你说她是不是很绝情?”
崔小荣头皮一阵发麻,他刚才就站在廊下不远处侯着呢,主子跟人家姑娘的对话他一句不落听了进去。
他都揪心死了,这上官恩燃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他们太子爷到底差在哪?
就算他没有那样尊崇的身份加身,单论他这样相貌和才华,放在哪家的公子哥那也是一等一的良婿啊。
只能说这姑娘不识抬举了还能怎么说。
现在他后悔死了昨晚就不该跟早喜打听那么上官恩燃被打巴掌的事,到头来倒是自己多事害了太子爷伤情。
原本出来的时候活蹦乱跳好端端的一个人,瞧瞧现在这样子,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半点生机都没了。
这要是被皇后太后瞧见了,头个审问收拾不得是他这个贴身太监不可。
真是活见鬼了这是。
事情都这样了,他也只能强打鸡血安慰道,“爷您别这样啊,这世上终归是路多着呢,此路不通,咱换条便是。您这会子是钻了牛角尖没想明白,回头再从长计议,总能找到道的。”
司马铎叹了口气,“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