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无辰坐在诺大的案几前,咬牙说道,“朕早该防着的,司马烨玩弄人心,挑唆他叛变。”

赵恒在军机书信中已知晓司马烨蛊惑太子叛变的消息,除了扼腕痛心,他现在最担心的反倒是司马无辰。

“司马烨这老贼忘恩负义,阴险狡诈实则与禽兽无异。不为孟萍,为百姓我也定将他生擒活剐。其实您在京都城书信跟我通策略御敌并不是不可,您身上毒素一日未解,御驾亲征始终不是良策.........”

司马无辰摆了下手,示意他废话少说的意思。

赵恒只好就收了口,其实哪会不知道他御驾亲征除了要教训自己的儿子,另外还怀揣私心,想找回那个逃离他身边的人。

哎,真是作孽。人家说自古红颜多祸水,没想到太子那孩子真的为了个女人,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

前程是毁了。毁了也就毁了,最令人心痛的就是最后司马烨垮台,他不知要如何收场自处才好。

万岁爷心中的谋略,岂是太子去告个密就能破的?那他大启开国皇帝的威名岂不是白叫的?

终究还是太稚嫩了。

果然,司马无辰铺开地势图,指节指向南岭,后又移到云州城外一处对岸。

用笔圈出。

“这是平江下游一处窄道。此处听说已经筑了江堤。”

赵恒一怔,忙道,“是筑了江堤的,听闻这里的百姓说平江常年有水汛的危险,每年泛洪涝,底下最遭殃的便是南岭城内的百姓首当其冲。后来便命人在这窄道处筑堤,这些年才太平了许多。”

司马无辰连头也没有抬,又在南岭后方一处高势画了个圈。

“此处又是哪里?”

赵恒隐约间似有间懂他的意思,忙凑近用指节也跟着在那个圈中点了点道,“这乱霞山是南岭后山,以往发了洪涝,百姓就跑到山上躲水涝去。”

“陛下,您要做什么?该不会是........”赵恒有些激动。

“掘堤,淹城。”司马无辰冷冷说道。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既然司马烨想守着南岭不动,朕就让他守也守不动。”

赵恒当即一拍大腿,“啧,妙啊。掘堤淹城,咱们把消息提早放出去,那些百姓和兵卒谁还敢守城啊?都跑乱霞山上去躲洪水,到时臣再率乘几艘小舟过去,直接就破了南岭城门。”

赵恒倒吸了口凉气,“嘶——到时城门一破,看司马烨能躲哪去!这估计是我戎马一生以来,破城破得最轻松的一战会不会?”

御驾亲征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下就把局势又给拿捏住了。

原先是打算让着司马烨的人马去到通州后,直接引到噬山峡再一举取巧投乱石和射箭给他重创。

自从计划被司马铎告密后,整个局面就变得局促了起来,毕竟论南岭这边的兵马还是司马铎的占据优势。

赵恒本以为打场硬战和屠杀是在所难免了,要想拿下强行拿下南岭并非易事,到时又免不了百姓跟着遭殃。没想到司马无辰能想出这么个好计,直接四两拨千斤就能破开南岭的城门。

能不见血伤民破城门,对于行军打战的人来说还是对百姓来说,都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实在是妙啊。他连拍大腿好几下后,见司马无辰冷着张脸没回他,又试探着说道,“这主意好是好,不过.......万岁爷,冬意也在那里面.......”

“住口!”

“还有那出逃的恩燃姑娘也.........”

“住口!”司马无辰又重复了一声,明显已经气血沸腾。

“好好好.......”赵恒自知自己踩着老虎尾巴了,连连摆手,“那什么,臣这就下去命人赶出几艘小舟出来。万岁爷舟车劳顿,先歇息会。”

赵恒走后,司马无辰又就着地势图研究了一番,直至夜深人静之时,才熄了灯。

赵恒说的话,他自然早已想到。即便司马铎叛变,上官恩燃私逃,在这样清澈夜晚他若是起心动念说自己没考虑过他们,又似乎是不成立的。

他自然是有想到这两个人是否会被司马烨弃掉在洪水之中。

但这主意又是他想出来能让南岭百姓避免陷入兵荒马乱的战事中,最简单明了的捷径。

战事一旦揭起,见刀见血在所难免。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别说弃掉两个人了,就是弃掉两万人,睁眼闭眼之间也就该弃时就得弃。

手中握了刀的人,就得担得起砍和被砍。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弃了这两个人,他的大启皇帝照样当得风生水起,不落纤毫尘灰。

但对于他自己来说,躺在榻上他却辗转难眠,心口处翻搅的隐痛搅乱得他心生烦闷。

事情要是能不要这么做,他肯定不会把事做到这么绝。

太子这辈子的污点已经抹不去,皇后在翊坤宫里日日诵经念佛,也无法改变他已经蒙尘的事实。等战事一过,他若是还心有悔念,或许将他安放到偏远的地方是最好的安排。

至于被他执意卷入这场纷争的女人..........司马无辰闭上了眼睛,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置........

·

战事很快就呈现一边倒局面。

自从赵恒命人将平河要挖堤泄洪的消息放出去之后,南岭城内早就人心惶惶。

百姓本就对司马烨放着南岭安稳的日子于不顾十分痛恨,一听要泄洪,连夜就上城后的乱霞山躲难去。

先是百姓弃城,没过几日,那些守城的兵卒也逃了大半,人人都怕大启皇帝真的泄了洪水。

到时城是可定守不住的,不是被淹死就是被杀死。

人心就这样涣散成一盘散沙。

司马烨下了死令,谁弃城谁当场就法。即便这样,逃跑的人还是很多。以至于后来这条死令形同虚设,大势已去,谁也顾不上什么太子什么藩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