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之眯眼打量着面前个子不高的女生,礼貌地问道:“请问这是贵校初中部的学生吗?”

桑砚:“!”

“我是高二一班的桑砚,也是沈随的同桌。”她板着脸,刻意强调了高二一班这几个字,“您之前从来没有出席过沈随同学的家长会,这只能表明您没有尽到家长的义务和责任。他不是您公司的下属,只需要看业绩就可以。”

说完后,她冲着沈行之鞠了一个躬,又转向钱女士:“老师好,我承认沈随高一打人的事情不对,但不能仅凭一个举动就判定一个人的生死,上学期期末他年级倒数第一,期中考试进步了三百名,上次月考的排名进了年级前两百,他每天都在进步。”

“学习成绩是一回事,教养是另外一回事!”钱女士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心中认定桑砚被沈随带坏了,“李韵铭这次语文考试也没来,整个年级只有他们两个特殊,可你看看李韵铭的身上,有不少擦伤,我不认为是什么巧合。”

桑砚偏头看向旁边的李韵铭。

他一改往常的惺惺作态,没有否认钱女士说的话,却也没有煽风点火地承认,只是垂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

他没有贴创口贴什么的,所以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脸部和手腕附近有一些擦伤。

但桑砚只是看了一眼,便迅速地收回了目光,肯定道:“不是沈随打的。”

“你凭什么这么认定?!”

“如果是沈随打的,不可能只有擦伤。”

“???”

沈随:“……”

似乎觉得这样解释不太好,她继续理直气壮地开口:“他和我约定好了,所以不会打人。”

两位老师头顶继续布满问号。

倒是沈随没忍住轻笑出声,他‘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沈行之当了沈随十几年爸爸,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

沈随却完全没有理会沈行之的目光。

他看着桑砚:“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沈随一把扣住了手腕。

他说——“跑。”

桑砚不明所以,却被他带着跑出了教室。

一直跑到学校门口,她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来自己的书包都在教室里,暑假作业也都没有拿。

可她看着沈随的后脖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大半个学期都在晨跑的好处,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桑砚愣是跟在沈随后面跑了两条街。

不过在第三个路口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扯了扯沈随:“跑、跑不动了。”

傍晚的夏风仍带着些微躁意,桑砚用着另一只手朝自己扇了扇风。

沈随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递给她,而后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扣住她的手腕。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等着。”

桑砚‘哦’了一声,看着他小跑了出去,不由感叹一声年轻人体力真好。

沈随从甜品店买了两个冰淇淋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的小同桌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裙子,乖巧地站在街角等他。

这两天的烦躁顿时就散了开来。

他舔了舔唇,走过去:“要哪个口味?”

一份冰淇淋是抹茶和草莓口味,一份是香草和巧克力口味。

桑砚扒着他的手腕看了半晌,难以抉择。

两个都想吃。

没等她彻底做出抉择,沈随就将抹茶和草莓的双球冰淇淋塞到了她的手里,并干脆利落地咬了另外一份的冰淇淋。

桑砚:“!”

“不能吃两份,”沈随对这样的眼神太过熟悉,汤圆每次吃罐头的时候也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所以他拒绝得干脆利落,“容易肚子疼。”

桑砚一手一支冰淇淋的梦想就此破裂。

她委屈巴巴地咬了一口,香甜的口感顺着舌尖滑入喉管,冰得她耸起肩膀,却相当快乐地喟叹了一声。

沈随看着她吃冰淇淋跟吃糖一个架势,就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许咬着吃。”

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模样,吃那么快容易拉肚子。

“哦。”

虽然表情心不甘情不愿,但她倒老老实实地开始舔着冰淇淋。

沈随嘴上不让桑砚咬着吃,自己却是三两下将冰淇淋吞进了肚中,双标得相当明显。

他踢踏着路面的小石子,状似无意地开口:“我带你去个地方?”

桑砚正忙着跟冰淇淋做斗争,闻言毫不抵抗:“好啊。”

一根冰淇淋就会把自己卖掉的人。

沈随作为人贩子,心里却毫不内疚,他带着桑砚到了江边。

A市位处江南,江水从市中心横贯而过,也算是一处别样的风土人情。

“我小时候经常来这。”

沈随带着她坐在岸边的草地上,双手撑在身后微微后仰,江风吹动,拂乱了他的发梢。

桑砚坐在他的身侧,望着他的侧颜有些心猿意马,却故作正经地问道:“一个人?”

“嗯。”

“来这干什么?”

“发呆。”

两人一个问得随意,一个答得随意。

桑砚抿嘴笑了笑,将裙角仔仔细细地掖好后,干脆直接躺在了草地上。

沈随也躺了下来,两人吹着江风,看着江岸边的江水被落日映红,又望着天色渐暗,江畔两边华灯初上。

夜色正美,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噜咕噜’突然传了出来。

桑砚:“……”

“什么声音?”沈随偏过头,疑惑地问道。

她吸着气,不动声色:“不知道。”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咕噜咕噜’。

这回沈随听清楚了,挑眉问道:“饿了?”

她见实在瞒不住,捧着自己的肚子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带你去吃饭。”

沈随一边说着,一边撑起身子,准备带自家小同桌去吃饭。

可他刚刚撑起身子,衣袖就被人轻轻扯了一下:“在这再坐一会吧。”

虽然沈随一路都没说什么,可她就是能察觉到他此刻在不开心。

沈随疑惑地看着桑砚,见她坚持后顿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脑袋:“那我带你买几张烧饼,等会再回来。”

他喜欢揉她脑袋。

桑砚的头发很软,揉起来的手感相当舒服。

而桑砚此刻坐在草地上,也觉得这片草坪舒服得很,半晌不想动弹:“我在这里等你。”

“不行,跟我一起。”

这里是市中心没错,可江岸边离马路还有点距离,周围人烟稀少,明明目光可及之处皆是灯火,可江水一划却像是勾出了一块完全不同于城市气息的宁静。

宁静就代表着没有人。

放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在这边独处,沈随不放心。

然而他的不放心并没有传达给桑砚,她还在一脸懵:“为什么?”

“没为什么。”

“那我在这等你。”

“……”

他不回答,桑砚的屁股就连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沈随无奈,潦草地解释了几个字:“这身衣服挺好看的。”

这一身就是桑砚之前去沈随家做作业时穿的那套,其实沈随当时就想夸好看,但那么多人在,他实在说不出口。

他解释的简略又潦草,偏偏桑砚听懂了。

她的眼睛亮了亮:“你觉得我好看?”

“……是衣服好看。”

“嘻嘻嘻嘻嘻嘻。”

桑砚拍拍屁股,蹦了起来,全无刚刚的懒劲:“去哪?”

“……”

沈随不想说话。

他带着桑砚穿梭于市井小巷之中,来到一家饼铺。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句俗语在这家饼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明明位处深巷之中,这家饼铺却是生意火爆,里面连一桌空桌都不剩。

老板娘显然认识沈随,在看到沈随之后,爽朗地笑了一下:“好久没来了。”

“是很久了。”

沈随其实也不确定这家饼铺还营不营业,现在看来不仅仍在营业,生意还比往常更加红火。

老板娘是个东北人,说话还带着东北口音,见到熟客后便止不住话匣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来一张牛肉馅饼和一张萝卜馅饼?”

沈随面对老板娘的时候,比面对自己妈妈还要显得轻松自在:“不够吃。”

“对对,”老板娘哈哈一笑,抬起一只手弯腰往膝盖那边划拉了一下,“你那时候才这么高。”

“我那时候已经一米六了。”

沈随毫不留情地打断老板娘。

“胡说,”老板娘拥有自己的记忆,“那我让你叔给你多烙几张,我们家现在出了一些新口味,豆腐馅的保管你停不住嘴。”

老板娘是个停不住的人,不停地回忆着那时的旧事。

桑砚在旁边听的有趣,似乎从来没想过沈随也会有那样的时候——一个人在江边吹风,然后一个人过来吃几张饼,偶尔跟老板或老板娘说上两句话。

可能就像现在一样,他说的不多,全靠老板娘输出。

但这样的气氛很舒服,沈随也很自在。

老板娘嘴上不停,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很快就压了几张馅饼出来递给她老公。

夫妻俩搭配默契,动作娴熟。

沈随和桑砚一直站在门口,可以清楚地闻到馅饼的香气。

在付钱的时候,老板还一直推脱说不要钱,跟沈随拉了半天,还差点把馅饼摊给掀翻。

最后总算沈随以微弱地优势取胜,扫码付了钱。

老板娘坐在旁边看戏,砸了咂嘴点评道:“你那倔脾气可不能用在你小女友身上。”

同样看戏的桑砚僵住了。

小女友?

她对这个称呼好心动,怎么办?